(“趙無恤2014”,每天必現,感謝!“舍不得0”居然舍得了,謝謝!)
~~~~~~~~~~~~~~~~~~~~~~~~~~~~~~~~~~~~~~~~~~~~~
早已蓄勢待發的二百漢戈騎兵躍馬奔前,齊齊拉弓扣箭,繃繃繃繃!箭如雨下。
烏丸人也早已接到伺機動手的命令,但五百烏丸騎兵事先已經自動腦補了這樣一個畫面:王帳雙勇士黑羆兄弟,生擒漢戈部帥,徐徐而退,漢戈部騎兵必定驚亂,縱馬來搶。此時,本部五百精騎立即攔截,百矢俱發,重創敵人。接下來,就是逐趕漢羊的時候了。
而眼下現場卻完全與臆想不一樣:視敵將如插標賣首的黑羆兄弟,被那貌不驚人的漢戈酋長瞬殺;他們的左歙侯連滾帶爬地逃命;漢戈騎兵非但沒亂,反而打了雞血似地一窩蜂沖近四、五十步,亂箭如雨。
烏丸人太過自信己方壓倒性的實力,也太過托大,認為雙羆一出,手到擒來。結果先機一失,慘遭痛擊。
普弗盧往回逃的時侯,他的二十余騎護衛已沖出解救。在馬悍擊殺雙羆,正欲追殺普弗盧時,烏丸護衛馳馬張弓,一齊射向馬悍。
馬悍不得已,只得放棄追殺,抓過黑羆的尸身擋在身前,飛快后退。黑羆的身體足足比馬悍大上一圈,做為肉盾相當合格。噗噗之聲不絕于耳,血肉四濺,眨眼間就插滿箭矢,像靶場上的草人靶。
烏丸護衛正欲追擊時,大批漢戈騎兵蜂擁而來。烏丸護衛們慌忙勒馬,倉皇接應普弗盧上馬,掉頭抽鞭狂逃。
就在這時,箭雨來襲。
首先遭到致命打擊的就是距離最近的普弗盧護衛騎兵,二十余騎,大半被射成刺猬,人馬浴血,哀鴻遍地。正沖殺而來的烏丸騎兵也應弦而倒數十人,騎隊一陣大亂。
馬悍將手中肉盾一扔,縱身躍上白馬,抖韁夾馬,急呼:“撤!”
角號聲響起,二百漢戈騎兵,以少見的整齊,同時收弓,提韁勒馬,呼嘯而去——漢戈騎兵的騎射或許與烏丸人還有一定差距,但在組織與紀律性上,漢人天生強于胡人,經過訓練的漢戈騎兵尤其明顯。
直到這時,烏丸人才反應過來,在險而又險逃得一命的普弗盧震天價怒吼中,百騎雷動,狂怒追擊。
于是,在這片矮丘起伏,野草綿密的平野上,兩支騎兵一前一后,展開瘋狂追逃。
閻柔與他的三十從騎,在沖突一開始,就明智地鞭馬飛退里許之外,以免卷入其間,遭池魚之殃。此刻三十余騎正倚馬高岡,觀看兩支騎兵之追逐戰。
一個貼身從騎低聲問閻柔:“依大先生所見,烏丸人勝算如何?”
閻柔略加沉吟,豎起三根手指:“三七分,漢戈部占三,烏丸人占七,如今端看烏丸人用時多少……嗯,烏丸人分兵了。”
烏丸人銜尾狂追一陣后,眼見漢戈騎兵騎術不弱,馬力充沛,這樣追下去,在對方馬力耗盡之前,根本攆不上。于是四百五十余騎(已被射殺數十騎,不足五百之數了),一分為二,一部繼續驅趕,一部則繞到側翼,準備來個前后包抄。
由于馬悍率騎兵起步較早,遠遠與烏丸人拉開距離,即便是落在隊伍最后面的一排騎兵,距離最前列烏丸騎兵也在八十步以上,超出常規射程二十步之多。除了少數自恃臂力過人的烏丸騎兵不忿亂射之外,大多數烏丸騎兵都只能是悶頭追趕,什么都做不了。
同樣的,漢戈騎兵也沒法使用絕活回馬箭,因為雙方弓力相近,射程基本都是一樣,你能射中對手,對手也能射中你。弓騎兵堪稱是步兵與重騎的克星,對付輕騎兵,也能占上風,唯獨對上同樣的弓騎,就喪失了優勢。
不過對于這一點,馬悍早已想到了,畢竟他建立漢戈騎兵時,假想敵就是胡騎,而胡騎,多半都是弓騎。弓騎對戰弓騎,若要取勝,只有兩個法子:一是武器裝備更先進,二是利用地形。
“快到了,傳令下去,大伙準備。”馬悍原本一馬當先,此刻卻放緩馬速,摘下鞍旁豹弓,轉頭吩咐緊隨左右的烏追。
烏追大聲應喏,從背后旗壺中拔出一面紅色小旗,扭身揮舞。隨即各隊的隊率、什長都紛紛拔旗搖晃應旗,同時大聲提醒左右騎士做準備。不過一杯馬奶茶的工夫,所有漢戈騎兵都已持弓上箭,做好發射準備。
實際上,用角號傳達命令是最便捷的,但為了避免引起烏丸人的警覺,還是以相對遲緩的旗號發令了。
轟隆隆!
鐵蹄顫地,二百漢戈騎兵卷起一股狂飆,沖上一座低矮山岡,當最后一騎消失片刻之后,潮水般的烏丸騎兵狂涌而至——打擊,就在此刻猝然降臨。
咻——咻——咻——
箭如飛蝗,尖嘯如泣,矢入血濺,人仰馬翻。
烏丸人憤怒如狂,如果說之前他們過于輕敵,吃了個小虧,那怪不得誰。此時卻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濺烏丸勇士鮮血者,必十倍討之。
正當烏丸人要以狂暴的箭雨“回報”漢戈騎兵的招待時,眼前的情景卻讓烏丸人全傻了眼。
黃塵,漫天的黃塵,如煙似霧,十步之內,難辯敵友。從矮岡看下去,隱隱可見煙塵中有馬影幢幢,隨即就像幻化一般消失不見。可惡啊!連敵人影子都看不清,怎么還擊?
普弗盧恨得差點咬碎鋼牙,這漢戈騎兵太狡詐了,他們竟然沖進一片沙磧地,激起漫天黃塵,籍煙塵掩藏身影,然后發起突襲。人在煙塵中,并不防礙向外界清晰目標射擊,但外面的人想射煙塵內敵人就不行,看都看不清,根本沒法反擊。
“收弓拔刀,沖進去,將這些可惡的漢奴砍死!”普弗盧大吼著第一個拔出長刀,躍馬下岡,身后響起一連串刀斧鏗鏘聲。
但當烏丸人沖進黃霧煙塵里時,漢戈騎兵早已脫離遠飏,只留下身后烏丸人暴跳如雷的怒罵。不過很快,烏丸人的怒吼變成興奮地大呼。遠遠的,另一隊烏丸騎兵正快速接近,攔截漢戈騎兵的去路。
馬悍勒馬一偏,在烏丸騎兵攔截之前,率領整支騎兵隊拐了一個巨大的彎弧,向右側一座百丈高的山岡奔去。
普弗盧遠遠望見,欣喜若狂,戟指漢戈騎兵長龍般的隊伍大笑:“敵勢已窮,走投無路了,全軍壓上,屠盡漢奴!”
烏丸人嘯聲震天,遠遠傳到閻柔一行耳中。
閻柔滿面惋惜,連聲嘆息:“這支漢戈騎兵當真不懶,竟然在自身幾乎無損失的情形下痛擊烏丸人,殺敵近百,真讓人難以相信他們兩個月前還只是一幫奴隸……只可惜,他們走上了一條絕道。”
閻柔身后的從騎喃喃道:“大先生說的極是,那座小支山雖不高,卻是亂石縱橫,他們的馬,完了……”
另一個從騎也道:“烏丸人的馬,也完了。”
小支山是一座石山,山勢平緩,可策馬而上,但山道多碎石,對馬蹄損害嚴重。烏丸人對此很清楚,所以一見漢戈騎兵沖上山,無不喜出望外,只等一會看笑話。
奇怪的是,烏丸人所期待的漢戈騎兵因馬足裂蹄而紛紛墜馬的場面并未出現,除了有幾匹馬蹄踩入亂石中被折了蹄,一切無恙。直到漢戈騎兵馳至半山腰,然后停下轉身放箭,連續射倒十余烏丸騎兵后,烏丸人才從驚愕中醒悟過來,紛紛暴怒反擊。而這時烏丸人又發現一個可悲的現實:同樣的弓箭,人家居高臨下,射程足以延伸至七、八十步,而自家仰攻,連六十步都射不到。因為對手占據地利之便,無形中提升了武器的威力。
唯一的辦法,只能沖上去,靠近射擊。但令普弗盧頭疼的是,他們又不能步行進攻,只能騎馬沖鋒,否則敵人只須撤弓換刀,來個快馬俯沖,騎兵殺起步兵來,那叫一個摧枯拉朽。
可是這樣的亂石山道,戰馬一踩,蹄子鐵定廢了,這可都是部落中的好馬啊……
普弗盧再心疼戰馬,也知道眼下的戰局,最重要的就是戰勝對手,馬匹損失已不在考量當中。嗯,漢戈騎兵的馬蹄一定撐不了多久,到時大家打步戰,烏丸人多,勝算照樣很大。
在普弗盧嚴令之下,烏丸人也象漢戈騎兵一樣,開始策馬登山。
這一幕,被遠在數里外的閻柔一行盡收眼底,故此才說出“烏丸人的馬也完了”之語。
烏丸人的馬的確完了。先前長達大半個時辰的追逐,尤其是那片沙磧地,對馬蹄的磨損比較嚴重,至少有十余個烏丸騎兵已經因戰馬裂蹄而退出追擊。如今強行驅使戰馬登亂石山,碎石遍地,棱角尖銳,石與石之間更有寬窄不一的縫隙,馬蹄一不小心卡住,那就是個折蹄的下場。任是烏丸人再小心,也無法避免磨損嚴重的馬蹄被堅硬銳利的碎石戳刺切割,不時可見戰馬四肢俱顫,倏然跪倒,山道上一片片蹄印血痕,觸目驚心。
每一個草原騎手,都是愛馬之人,尤其對自己的坐騎,更是視若伙伴。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伙伴就這么生生廢掉,烏丸騎兵們無不慟哭,不顧普弗盧嚴令,紛紛下馬,步射而進。
而漢戈騎兵則在不斷向山頂退卻,且退且射,始終保持與烏丸人六十步以上的距離。偶爾有數名漢戈騎兵被烏丸人的強弓手射翻,但倒下更多的是烏丸人。
這一幕被普弗盧看到,更是瞠目結舌。漢戈騎兵居然能在傾斜的山坡上回馬放箭,他們是如何做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