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亂了。”
林荒停下腳步,緩緩開口道。
原天罡沉默一下,看著林荒的背影,又忍不住回頭看了那座城一眼,遲疑一下,“我只是覺得,像她那樣,或許活得會比較快樂,比較輕松一些。”
林荒緩緩轉過頭,看著原天罡,“修行本就該是寂寞的。你選擇了修行,就選擇了寂寞,又何必去羨慕他們的快樂。如果修行不能讓你快樂,那又何必修行。”
原天罡只是看著林荒,良久才幽幽道:“那師尊,你是快樂的嗎?”
林荒目光空洞而又淡漠,看著祭壇,良久才淡淡道,“我不需要,快樂那種情緒。”
多么平淡,多么堅定的話語,但不知道怎的,原天罡卻覺得心痛,他這才知道,林荒這一路上究竟付出了什么。無情之路,走到現在,當真是變成石頭的路,沒有喜怒哀樂,連情緒都是多余的,這樣的活著,又有什么必要。
原天罡深吸一口氣,再次問道:“那師尊,你到底為什么想要成神呢?”
林荒不覺就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好久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或者說,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連他自己也沒有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如此簡單,但林荒卻想了很久,才淡淡開口,“因為我想,所以我要做到。”
原天罡不死心,繼續道:“那師尊,你為什么想呢!”
“閉嘴。”
林荒只是冷聲一句,不再理會這種愚蠢的問題,腳步一踏,進入了祭壇。原天罡就嘆息一聲,覺得林荒看似高高在上,無所不能,但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吧。
這一刻,原天罡才覺得林荒是人,不是神。他只是一個最單純的人,一開始選擇了一條路,便再也沒有想過其他,沒有想過要不要去看看其他路上的風景,因為他是如此的單純,用一生在做一件事情。
他不曾貪慕其他路上的風景,未曾想過,去看看其他路上的景致,選了一條路,就這么堅定的走了下去,要到那盡頭。
可是路,終究是有盡頭的,走到了盡頭,林荒又該去哪里。當真的走到了路的盡頭,前面已經沒有路,林荒會不會也會想,去看看別的路上,是什么樣的風景。
原天罡腦子里胡思亂想著,心境都有些失守,顯然見了這座城,見了淺尋,對他的震動有多大。
有些事,有些人,看起來平平凡凡,一點都不驚天動地,但于無聲處聽驚雷,因為太過平凡的選擇,所以就更加非凡。
能夠在通神古路上,不去爭神,只求夢一座城,圓一場夢的人,怕是除了淺尋,就不會再有別人,因為不同,所以不凡,因為平凡,所以偉大。
最平凡的選擇,卻蘊藏著最不平凡的力量。因為別的人做不到,所以就偉大。
所以哪怕原天罡已經一只腳踏入了祭壇中,卻仍舊忍不住回頭想要去看看那座城,那座城中只愿此夢不復醒的淺尋。
不是什么天君,不是什么大圣,哪怕成就了第五變,哪怕走到了通神古路,她依然還是當年的她,那個酒肆中的鄰家少女,揣著玫瑰色的夢,等著她的良人,等著她的阿夏。
“哎。”
原天罡就嘆息一聲,走進了祭壇,從虛空的那頭,到虛空的這頭,跨越多少光年時空的距離,跨越多少歲月的埋葬,依然還有那座城,那個人。
祭壇開始閃爍,林荒和原天罡繼續前進,橫渡虛空,跨越無數光年,轟然落在一座染血的山峰上。
林荒目光淡漠空洞,一眼就將這座山峰的一切全都收入眼底,這是一座殘缺了大半的山峰,還殘留著激戰后的痕跡。山峰的最高處,有一尊無頭的身影,緩緩站在一處祭壇之前,身前的鮮血已經干涸,沒有半點氣息起伏。
但那無頭的身影就持著一把長戈,靜靜的站立在祭壇前,仿佛石雕一般,可以永生永世站立在那里。有慘烈滔滔的氣魄壓制下來,原天罡臉色頓時一變,氣息瞬間高漲起來,被那尊無頭的身影牽引,就要轟殺出一拳。
“他死了。”
林荒緩緩開口,一句話,頓時讓原天罡住了手,詫異的看了那無頭的身影一眼,仔細感悟,頓時更加心驚。
那尊無頭身影就持戈站在那里,雖然失去了頭顱,但是穿著金甲,一塵不染,氣勢滔天,只有腳下干涸的鮮血,證明他曾經經歷過一場戰斗。如果不仔細看,根本就無法發現此人已經死了,因為他身上散發出的氣勢是如此的濃烈 但原天罡仔細觀察,發現林荒說的沒錯,那尊無頭身影的確已經死了,但哪怕已經死掉了,依然站立不倒,威嚴依舊,久久不散,可以震懾如原天罡這樣的四變大圣,可想而知,此人生前該有多么強大。
原天罡越想越覺得心驚,僅僅只是死亡后的一點氣息殘留,都能讓他如臨大敵,這樣的強者,怕是已經近神一般,比起那封神天君怕還要強出一籌,但卻依然死了。
是誰,殺死了他。又是誰,有這個實力,能夠擊殺他。
想到這里,原天罡的臉色就更加難看起來,知道這通神古路越往前,恐怕遭遇的強者就越發可怕。
林荒目光空洞淡漠,原天罡能夠想到的問題,他自然也明白,甚至他比原天罡看得更清楚,這尊強者已經觸碰到了以身合道的門檻,但還是被殺死了,而且對手只用了一招,就斬掉了他的頭顱,破碎了他的意志。
林荒沉默一下,腳步一邁,走上前去,原天罡連忙跟上,還沒靠近那無頭身影身前百丈,便有濃烈可以打破蒼穹的威壓轟然而下,原天罡心中更驚,瞳孔一縮,不自覺的動用了斗戰圣法,氣息凝聚的那一刻。
轟隆隆!
那凝聚在無頭身影身上的可怕威壓便瞬間凝聚一股,化作一把如有實質的刀轟然向著原天罡斬殺下來。
原天罡厲喝一聲,連忙打出一拳,轟的一聲,那具無頭身影紋絲不動,而原天罡卻是腳下踉蹌,退后一步,吐出一口鮮血。
虎死威猶在,此人雖死,但其威之濃烈,簡直是讓人觸目驚心,原天罡幾乎可以想象,當時那一戰,此人定然是在氣勢最濃烈的時候,極致升華時刻,卻還是被人一擊擊殺,才會有如此濃烈的氣勢留存。
林荒腳步一踏,走到那道無頭身影面前,細細看著他被斬掉的脖頸,閉上眼,細細推演,剎那間天地之間,仿佛有一道驚艷的刀光席卷長空,一刀之下,一切都化作兩斷。斬天,斬地,斬神。
便是此人極強,也擋不住這一刀,被一刀兩斷,斬殺當場。
“好刀。”
林荒微微頜首,目光之中有一道精光閃過,腳步不停,“走吧。”
原天罡愣了一下,小心戒備,還有些心有余悸,小心的看了眼那無頭身影,這才發現,斬出那一股濃烈的威壓后,這具身影開始慢慢腐朽,此人,終究已經死了。
只是,到底是誰殺了他。
原天罡看向林荒,希望能從林荒那里知道答案。但林荒什么都沒有說,他只是邁步,走過那具開始腐朽的無頭尸體,錯身而過,那具無頭的尸體,便開始寸寸湮滅,腐朽成灰,消失在風中。
林荒和原天罡不知道此人是誰,曾經有過怎樣驚天動地的往事,也不知道此人到底是被何人所殺。
林荒眼中看到了一道驚艷的刀光,原天罡的眼中也看到了一道驚艷的刀光。林荒看到的那個殺了無頭身影的人,所斬殺出來的那一刀。
而原天罡看到的是這尊無頭身影濃烈不散的最后威壓斬殺出來的一刀,看得不同,心中所想自然也不同。
但這只是一個插曲,一尊已經死去的人,不值得兩人停步,只是不管是林荒,還是原天罡臉上都有些凝重。
古路征戰幾人回,果然不是欺人之話,才走了個三個祭壇,只見了三個人,一個半死半活,一個寧死不活,一個徹底死掉。
顯然這三人,不管是封神天君,還是淺尋,或者是這個無頭的身影,都是這條通神古路上的失敗者。
或許原天罡覺得淺尋不應該算是失敗者,但在林荒看來,不能走到這通神古路的盡頭,都是失敗者。
只是不知道,下一站,是不是還有這樣的失敗者,而帝天,夢神機等人又到了哪里,是不是在那最后的盡頭,等著自己。
林荒目光空洞淡漠,腳步一抬,落入了祭壇中,原天罡連忙跟上,祭壇光芒閃爍,再次傳送開,只留下這做殘破的山峰,山峰中不再有那尊無頭的身影。
轟轟轟!
祭壇開始閃爍光芒,跨越無盡光年,將林荒和原天罡傳送離開,等到林荒和原天罡再次從祭壇中走出,落在兩人眼前的是一片荒涼的黃沙之漠,無盡黃沙鋪陳在眼前,風沙卷起,呼嘯天地之間,好一片荒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