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不敢,這是一個問題。
林荒摩挲著指節,在考慮。
種神之法的全本他已經看了。的確是另辟蹊徑,發人之不敢想。
這種神之法看似奇詭,但卻是洞徹人心。正所謂熱烈過后,便是余燼。這種神之法的修煉,需要男女雙修,各牽一縷情絲,從此互為爐鼎。
將一生情愛,歸于一爐,系于一身,從此之后彼此成為紅塵之中最后一點牽絆,以有情駕馭無情,道是無情卻有情。
更妙的是,這種神之法,修煉起來只要七日。七日情愛,種種熱烈之后,便會凝結情種,從此心如冰清,彼此之間再無瓜葛,不能動情,否則情種反噬,便會萬劫不復,一生修為化作成全對方的資糧。
也就是說只要七日情愛,林荒便能摒棄一切情感,走上無情天道,成神之路從此天高海闊。
這誘惑對于林荒實在是太大了。至于許傾城打的主意,林荒也明白過來。
許傾城并不奢望林荒會被情種反噬,她要的是同林荒站在平等地位的機會,她要用最險惡的辦法來去除林荒帶給她的陰影。
如此決絕,果斷,讓林荒有些欣賞。
“大圣。此人狼子野心,定有陰謀,大圣萬萬不可答應。”
林荒還沒有開口,血玲瓏就大聲反對。看向許傾城的目光充滿震驚,她自忖果斷狠辣,但是比起許傾城來說,卻是有些自愧不如。
為了斬除林荒留下的陰影,許傾城不惜以身侍魔,求一個大解脫,大自在。這樣的決斷讓人心驚。
原天罡也是驚訝無比,看了看許傾城,沒有說話,心中卻是對許傾城高看幾分。
作為一個女子,能將自己一生情愛,種種熱戀化作一場賭注,來求得自己心中無畏,這是何等的大毅力,大氣魄,讓人動容。
林荒擺擺手,目光炯炯看向許傾城,忽然玩味一笑,“你該知道,七日情愛,可不僅僅只是談談心,說說情。人倫之道,也是情愛正理。”
許傾城心中有些羞惱,這件事情她自然考慮過,猶豫過,但被林荒**裸的說破,還是讓人覺得惱羞成怒,臉頰飛起一絲酡紅,許傾城鎮定心神,但語氣卻在發顫,“無需多言,我自然知道。肉身不過一具臭皮囊,我只問你,敢是不敢?!”
“哈哈。有何不敢。”林荒大笑一聲,吩咐下去。
“你們都退下吧,七日之內不得靠近。我便與她共參這情愛之道。”
“你!無恥!”許傾城勃然大怒,無上的斷情絕欲之道,到了林荒口中卻是如此不堪,讓人著惱。
林荒笑得更加狂放,擺擺手,“很好,你如果真是斷情絕欲,心中沒有半點悸動,我反而不敢拿你做爐鼎,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心念一動,整個宮殿的人都被林荒驅逐出千里,一時間,周遭千里,只有林荒同許傾城兩人。
“來吧。”許傾城徹底鎮定下來,神色淡淡,“這種神之法,必須熔煉一生癡狂熱愛,才能成就情種。你,不要壓抑。”
“放縱么?”林荒擺擺手,“放心,我絕對比你放得開。”
許傾城拳頭握緊,恨不得能狠狠給林荒一拳,這混蛋說話實在是無恥下流,不堪入耳。
“好了。開始吧。”
林荒擺擺手,神情鄭重。許傾城冷哼一聲,也不多言,和林荒面面相對,按照種神之法的法門,提煉出自己的一縷靈魂。
“一生熱愛,化為一縷,纏繞一生,歸于一爐。。。。。。”
兩人低沉的念誦著種神之法的祭語,靈魂纏繞,觸碰,兩人都是身體一震,仿佛進入了一個瑰麗至極的美夢之中,如此熟悉,宛如前世今生一般。
“我很好奇,不過七日,如何讓我癡纏一生,付出所有。”
林荒靈魂在悸動,但心情卻極為平靜,低語一句,不再壓制自己,靈魂一動,便跌入一個瑰麗至極的夢中。
“原來不過是黃粱一夢么?”
林荒有些失望,眼前宮殿已經不在,而是一個古老的小鎮。
古風浩蕩,不知道是什么時代,咬文嚼字,羽扇綸巾。林荒面無表情的走過青石板的街道。
小雨淅淅瀝瀝,氤氳濕氣,煙雨朦朧,浸潤了整個小鎮。
青石板的街道,黑色的瓦片滴落水珠,滴答滴答,撐一把紙傘,一個仕女裝扮,白裙飄飄的少女從街道一頭走來,天真爛漫,時不時伸出手去接天上飄落的雨水,沾濕了裙角,白皙的手指,輕輕舞動,美麗絕倫。
林荒啞然失笑,這女子正是許傾城,沒有了齊耳短發下的英姿煞爽,長發及腰,平添一番柔美,就這么轉著紙傘,開心的走在小雨的街道。
行人匆匆忙忙的躲雨,許傾城卻是貪婪的伸出雙手,想要將雨水全都接到手中,可惜最后卻只能從指間滑落,看得到,抓不住,一如她憧憬的愛情。
搖搖頭,林荒踏步向著許傾城走過去,如果這種神之法,只是一場幻夢,便想讓他癡纏一生,付出所有,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咦?!”林荒輕咦一聲,手直接從許傾城身上穿過,而許傾城根本就沒有看見他,繼續踢踏著雨水,渾然沒有在意雨水打濕了裙角,繼續向前。
林荒收回手,若有所思,跟在許傾城身后,沉默不語。
忽然間,街角出現一個冒失的少年,抱著書,在雨中奔馳,誰也沒有看見誰,就這么撞到了一起。
她幫他拾起書,他幫她撐傘。相遇,便是一場緣。
林荒眉頭皺起,他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但他有足夠的耐心,就這么晃晃蕩蕩,宛如幽靈一般,游走在小鎮上。
林荒看見許傾城素手調羹,羞澀的為那少年送去精心制作的糕點。也看到那少年翻遍群書,為許傾城寫詩作畫。
少年慕艾,走在一起水到渠成。
少年不再三心二意,專心讀書。許傾城素手調羹,化作人婦,每日紅袖添香,看著少年讀書。日子清苦,卻過得安穩。
一日復一日,林荒若有所思,宛如一個幽靈一般掛在房前的枝頭上,看著許傾城和她的愛情,就這么一步步平淡的走下去。
看著他們相識,相知,相愛,相守,平凡一生。
終于有一天,早已經垂垂老矣的少年一睡不醒,林荒看著同樣白發蒼蒼的許傾城,無悲無喜,就這么牽著少年的手,一如當年第一次牽手,靠著丈夫的胸口,閉上了雙眼。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是許傾城想要的愛情。
林荒若有所悟,再次看去,就看到那少年蒼老的臉在這一刻真真切切變成了他的臉,心中一震,明白了什么,卻陡然眼睛一花,跌入下一個夢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