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楚方自己非常樂觀地說自己很快就會恢復過來,甚至很快就會徹底恢復健康,但是大家卻只把這當成是他的自我欺騙。
不過為了幫助楚方保持一個良好的治療心態,大家卻仍然都順著他的話安慰他,并且努力地在他面前表現出積極樂觀的樣子,只是他的養母在背后又哭了好幾次,寧寧也經常眼睛紅紅的。
又過了兩天,得到消息比較遲的艾萌也帶著一雙腫得像桃子一樣的眼睛,風塵仆仆地出現在了楚方的病房門口,與正在照看楚方的寧寧默默而對。
“對、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應該出現,但是求你讓我看他一眼,哪怕、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作為一個精神上的“小三”,艾萌十分有覺悟地將姿態放得極低,寧寧沒有立即同意,但也沒有表示拒絕,她只是平靜地注視著艾萌那布滿血絲的眼睛,灰撲撲的臉蛋,還有已經干得裂開了幾道口子的嘴唇。
“你沒什么對不起我的,也沒什么不應該出現的。
不管你是喜歡楚方,還是要把楚方搶走,那都是你的自由,如果你成功了也只能說明我能力不足、魅力不夠,你都沒必要說對不起。”
良久之后,寧寧終于語氣淡然地開口了,同時她從門里面走了出來,并隨手將門輕輕地關上了,艾萌目露渴望地看了看她那只仍舊按在門把上的手。最后還是沒有擅自闖入楚方的病房,而是轉過頭來坦承地對寧寧說道:
“我、我承認,我的確是喜、喜歡楚方。但我真的沒想過要把他搶走,就算你們不是天生一對。我、我也沒有資格。”
意外地,和上一次見面時不同,現在的艾萌和寧寧之間已經能夠好好地交談了,艾萌不再沉默地進行抗拒,寧寧也不再釋放出那種劍拔弩張的氣勢,畢竟現在的楚方已經……
雖然沒死,但也只比死了好上那么一點點。
“資格?談戀愛還需要什么資格?如果你自己喜歡,又確實認定對方是值得喜歡的人。那就可以去追,身份、地位、財富、容貌、才能、健康……這些統統不是問題。”
在楚方的病房外面,寧寧竟然平靜地和艾萌“閑聊”了起來,艾萌對此十分詫異,這和她想像中的場景和所遭受的待遇實在差太多了,而突然之間她想到了一個電視劇里經常出現的劇情,頓時臉色大變地問道:
“你、你們難道打算拋棄楚方,所以才……”
“怎么可能!”
沒等艾萌說完,寧寧就毫不猶豫地否定了她的無端猜測,然后挑起那雙很有威嚴的龍形眉毛。高高地昂起了頭顱,以艾萌印象中極其深刻的那副驕傲姿態對她說道:
“如果楚方沒有出事,那我們兩個最后說不定還有可能和平分手。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下,無論他最后能否恢復,我都將成為他的妻子……不,從剛一出生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已經是他的妻子了。
對于我來說,對于我的父母來說,這是就算死也必須遵守的信義。
我們家所擁有的財富基本沒什么可驕傲的,在真正的有錢人和政府高官的眼里完全不值一提,唯獨信義才是我們家的立身之本。是我們家在整個濱海市乃至東北省都受人尊敬的根本原因,我們又怎么可能因為這件‘小事’就破壞自己的原則。”
毫無疑問。寧寧和她的父母是可以驕傲的,在如此污濁的世間。他們身為有錢人,卻能夠努力堅守著人世間最高尚的美德,始終出淤泥而不染,這理所當然是值得驕傲也應該驕傲的事情,哪怕他們一家人把道德看得過重了,有些“道德癖”的感覺,但也比拋棄下限毫無廉恥的人要可敬得多。
盡管艾萌不喜歡寧寧的驕傲、不喜歡寧寧的高高在上,但她也不得不承認,寧寧的確是她只配仰望的存在。
如果寧寧能夠像楚方那樣平易近人的話,艾萌肯定會非常非常喜歡她,非常非常崇拜她,非常非常希望能夠和她成為朋友。
“如、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安心了,謝謝你。”
松了一口氣的艾萌用發自內心的誠懇語氣向寧寧道了聲謝,然后很是落寞地低下頭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去,好像已經不打算再進去探望楚方了。
“等等!”
這個時候,身為“勝利者”的寧寧卻主動開口叫住了艾萌,語氣淡然地對她說道:
“我不是說過‘喜歡’本身是根本不需要資格的嗎?又或者你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勝利’的希望了,所以就放棄楚方了?那樣的話,根本就算不上是真心的喜歡。”
“不……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勝利。”
艾萌雖然站住了腳步,但卻沒有轉過身子,只是稍微回了一點頭,聲音平靜而又悲哀地說道:
“我所說的‘沒有資格’,是因為我曾經……殺了人,而且殺的還是我的親生父親。”
將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在了“情敵”的面前之后,艾萌重新垂下了頭,腦子里一片空白地挪動起了異常虛浮的腳步,但是在她的身后,立即就轉來了寧寧那好像永遠都無比堅定果斷的聲音:
“那又怎樣?法院不是已經判你正當防衛了嗎?
而且真實的情況是你那賭博成癮的父親持刀殺害你的母親,你的母親在臨死之前爆發出了超人的力氣把你父親撞到了墻上,導致他頸椎骨折,最終造成死亡。
至于你造成的那些傷勢……其實都只是皮外傷,如果你父親頸椎沒有骨折的話,他被你這么一砍反而有可能會疼醒,然后反過來把你也殺掉。”
“你……怎么……”
艾萌十分難以置信地回過頭去,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看著寧寧,而寧寧毫無愧疚地回看著她,非常坦率地承認道:
“在知道你和楚方假扮情侶之后,我的確請私家偵探稍微調查了你一下,畢竟我可不想讓楚方被別有用心地接近他的女人給騙了,不過你放心吧,楚方不知道這件事,他也不可能請人去調查你。
而且就算楚方知道這件事,他也不會因此而疏遠你,畢竟他也同樣因為沉迷于賭博的父親而失去了母親、成為了孤兒……你不也正是因為楚方最有可能原諒你、接納你,所以才想要接近他,并且一點點地讓自己喜歡上他了么。”
“我……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想過那么多。
也許……可能真的是這樣吧,我只是因為楚方是唯一和我同病相憐的人,所以才想要湊到他的身邊,互相偎依著取暖……
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楚方有進一步的發展——也、也不是完全沒有想過,但我早已經決定這輩子要一個人過日子了,從來沒打算和楚方結婚。”
一直表現得格外柔軟、絲毫沒有主見的艾萌,此時竟然也難得地表現出了堅定的表情,不過寧寧對此卻持有不同意見,她輕輕地搖了搖頭,用難得的平和聲音對艾萌說道:
“雖然我無法體會到你心中究竟有多么深刻的創傷,但我還是認為你的決心下得太早了。
畢竟現在距離那件事也才不過只有四年,而你今后還有十倍二十倍的人生,就算你要再花上十年的時間才能持平心中的傷痕,那時候你也只不過是28歲,正是適合結婚的年齡。
而且等到那時候,我和楚方應該都已經正式結婚了,你也可以放下心中的感情了,從此之后還有完全嶄新的人生在等著你。
不過就算我和楚方沒有結婚,我也不覺得你和楚方結婚,然后抱在一起取暖就是好事——每次見到楚方,你就都會提醒一下自己,讓原本應該被逐漸淡忘的那件事再次加深一下印象,這樣傷口永遠都不會愈合,或者即使愈合了也依然留有極深的傷疤。
如果楚方沒有出事,我和楚方徹底分手,今后你們又真的走在了一起,那么我也是會去提醒你一聲的。
不過現在就沒有這個必要了,不管你喜不喜歡楚方,今后是不是打算和他結婚,他都只能和我結婚,就算他不想結婚我也會強迫他結婚,我會照顧他一輩子的。”
寧寧此時終于表現出了和她的氣勢相符合的霸道,但艾萌卻絲毫沒有受到沖擊,因為在寧寧最后的這番話中,她已經聽出了非常不妙的味道。
“照、照顧他一輩子……你是說……”
“嗯,醫生已經說了,他的脊髓損傷得非常嚴重,起碼以現在的醫學技術是無法恢復的,至于以后什么時候可以用更先進的醫學技術來恢復……那就要看以后了。”
在艾萌的面前,寧寧沒有繼續遮掩這個噩耗,事實上現在仍然被蒙在鼓里的,就只有依舊非常樂觀地堅信自己一定能重新站起來的楚方一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