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距今五年之前,當楚方、寧寧,還有艾萌等人正處于中二……初二階段時所發生的一幕家庭悲劇。()
和這群中二的少年少女們所經歷過的其它年份一樣,這個冬天不太冷,盡管已經下了幾次雪,但雪量都很少,直到快過年了也沒有積起來,使得城市里仍舊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讓人感到有些沉悶壓抑。
雖說城市里的雪花也已經被霧霾和煤煙所污染,早就不復純潔,但如果這個世間全都被雪覆蓋的話,起碼在人類的心中,還可以稍微粉飾出一片凈土。
不過即使這虛假的純凈,也已經無法繼續存在于這片充斥著可以將人類自身焚燒殆盡的各種污濁的土地上了,于是一個又一個因為利益、因為所引發的矛盾,就絲毫沒有掩飾地在仍然沒有被污染的少年少女們的面前爆發了。
“……艾茂盛!你簡直是要作死啊你!
你一直賭賭賭賭賭,每個月把店里掙的那點錢全都扔到大海里去我都一直咬著牙沒放聲,可、可我真沒想到,你這次不知道又聽哪個狐朋狗友忽悠,竟然啞巴悄悄把店鋪也抵給放高利貸的去了!
而且你賠了個底朝天不說,還想偷偷拿我們的房證去翻本,你說你還是人嗎!你、你對得起我們娘倆嗎!”
“廢話少說,過去這錢不都是我掙的么,我不花不享受,還等著留給誰啊?
不他瑪的翻本,之前賠的那些不就真的全賠進去了嗎?
你給不給?不給我真砍了啊,反正這日子也他瑪沒法過了!”
在距離“小年”還有幾天的時候,在一所面積將近百平米,裝修頗為精致的中高檔住宅里,一對剛剛四十出頭的夫妻又一次發生了爭吵,而且這次的爭吵好像猶為激烈。
他們年僅十四歲的女兒則像往常一樣關緊了自己的房門,還用被子蒙住了腦袋,但媽媽那如同超聲波一樣尖銳的聲音還是清清楚楚地傳了過來,讓她痛苦地得知自己的爸爸這次竟然把自家的店鋪也賭沒了。
可是除了像鴕鳥一樣蒙著頭躲在自己的房間里默默流淚,她又能做些什么呢?要知道就連如此厲害的媽媽都管不住像滾刀肉一樣的爸爸,她一個小孩子就更拿沉迷于賭博的爸爸沒辦法了。
不過這次的吵架貌似非常危險,聽到爸爸歇斯底里地吼出了“真砍了”之類的話,少女連忙從床上爬了起來,將耳朵貼在房門上,小心翼翼地關注著外面的動靜。
“沒法過你趕緊滾,愛死哪死哪去,別來禍禍我們娘倆!你要連房子也賠進去了,那我娘倆不就無家可歸了嗎!
而且我跟你累死累活十多年,這錢怎么就都成你掙的了!還留給誰……你個狗娘養的就和你爹媽一個德性,他倆就成天聽人忽悠買保健品,你就成天打麻將賭博,生怕死了給兒女留下一分錢財產!
你今天要不老老實實給我在家蹲著,我不僅房證不給你,還要報警抓你!有種你就照脖子砍,完了你也別活!
翻本你就別妄想了,以后老老實實滾出去干活,回來把錢全交出來!
要不是看在萌萌的份兒上,就你這德性,我早就跟你離婚了!
我當初怎么就瞎眼找到了你家!你爹媽自私自利也就那么的了,你好也行,可沒想到你有錢也跟著變壞,不正八經做買賣,成天想著賭博掙大錢,你這樣的要也能發財,那才真是老天爺瞎了眼了!”
在門外的客廳里,那個聲音異常高亢尖銳,很有女高音潛質的中年婦女正堵在防盜門口,手里緊緊抓著自家的房產證和戶口本,咬牙切齒地痛斥著自己的丈夫,絲毫沒有畏懼對方舉在手里的斬骨刀。
“啊……我說怎么別人起碼是有贏有輸,就我從頭輸到尾,原來就你他瑪的成天在背后咒我啊!
離婚……我讓你離!我死也不能讓你活!我還得帶著你全家一起死!”
也許是玩了把大的卻徹底輸紅眼了,本來即使被妻子罵得狗血淋頭也不出聲,但就是厚著臉皮堅決不肯悔改的中年男人不僅把輸錢的責任推到了妻子的頭上,竟然還發出了異常惡毒的威脅。
不過這種威脅卻只能讓那個雖然身材嬌小但卻異常彪悍的中年婦女更加憤怒,她把已經睜得溜圓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圈,好像噬人猛虎似的對比她高不了多少,長得像麻桿一樣的黑瘦中年男人吼道:
“去你瑪逼!你當老娘我是嚇大的嗎!你要真有那個尿性也不能落到今天這個下場,人家賭博做莊家財萬貫,就你這種又廢物又成天做夢發財的人天天去給人家送錢!
有種你砍!往這砍!不砍你不是人!”
“去、去你他瑪的!”
“噗哧!”
原本中年男人持刀的那只手還在微微顫抖著,這也是為何中年婦女認定他不敢砍下去的原因之一,可是沒想到這個廢物男人竟突然暴起,狠狠地砍在了妻子的脖子和肩膀的連接處,甚至好像連妻子的鎖骨都給劈斷了。
剛極易折,這一次中年婦女真的錯了,就算是再廢物的人,一下子輸掉了價值一百七十多萬的店鋪,肯定也會陷入瘋狂之中,在這種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對方真的是沒有什么不敢干了。
更何況他的丈夫還拿著斬骨刀,面對的又是比自己還矮的妻子,而不是那群人高馬大虎背熊腰的賭場保安和“民間借貸公司”討款人。
“就你他瑪的能掙錢!就你他瑪的是人!
老子今天就砍了!老子也不活了!老子殺你全家!”
在妻子難以置信的目光中,雙目赤紅的中年男人嘴里自暴自棄地怒罵著妻子,手上則掄起刀繼續朝已經開始緩緩倒下的妻子劈頭蓋臉地砍去,好像生怕妻子死得太慢似的。
可是關于用刀他只是個外行人,砍得又是人體最為堅硬的顱骨,如果不是最開始那刀直接砍斷了妻子的頸部大動脈上,他就算把妻子砍得頭皮綻開鮮血四濺也未盡能夠真的把妻子殺掉。
這個男人即使殺了人也仍然是個廢物,但即使是廢物也依舊能夠殺人——雖然像他這種廢物只有膽量在自己家里作威作福喊打喊殺。
“呀啊啊啊——!”
聽到門外的異動,少女連忙打開了門,然后便親眼目睹了爸爸將媽媽砍得鮮血淋漓的恐怖場景。
可是那個中年男人在聽到女兒那毫不遜色于其母的尖叫聲之后不僅沒有清醒過來,反而露出了詫異的笑容,跨過倒在了血泊中的妻子,徑直朝已經嚇癱在了臥室門口的女兒走去。
“來得正好,你也別活了,反正你長大以后也得把錢全送給別人家!老子辛辛苦苦掙的錢怎么能便宜了別人!”
“爸、爸爸……別、別殺我,對不起,我一定好好學習!”
看著腳步搖晃仿若醉酒似的逐漸接近自己的爸爸,少女很想立即逃回房間把門鎖死,可是她的身體卻軟綿綿的沒有半分力氣,只能盡力抬起手臂擋在自己的面前,哭著向爸爸求饒。
但她自己心里也十分清楚,她的爸爸現在已經徹底喪心病狂了,又怎么可能因為她這兩句話就放過她。
“媽……”
面對已經在自己的頭頂上高高揚起的斬骨大刀,少女的臉上流露出了絕望之色,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她那已經變成了血人的媽媽竟然再次站了起來,并且用盡最后的力氣撲倒了她的爸爸!
“咚!”
“噗”
“咣啷……”
中年男人的頭重重地撞在了墻上,然后他的身體和妻子糾纏在一起,貼著墻滑落到了地上,在雪白的墻壁蹭出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跡。
“呼呼呼……”
驚魂甫定的少女直楞楞地盯著掉到了自己面前的斬骨刀,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臉蛋上浮現出了不正常的酡紅。
接著她竟然用那雙纖瘦而又蒼白的小手拿起了這把沾滿鮮血的大刀,就像她的爸爸剛才所做的那樣,將這把刀高高地在他頭上舉了起來。
“噗哧!
噗哧!
噗哧……”
因為聽到樓上的爭吵聲突然消失而感覺不對的鄰居很快報了警,當警察敲開門之后,首先看到的是一個瞳孔毫無焦距,渾身沾滿黑紅色血跡的少女。
這個案件的案情并不復雜,而且還有一個幸存者,警察很快就從少女的口中得知了整個案件的全過程。
不過在審判的時候,男性死者的父母卻強烈要求判處自己的孫女故意殺人罪,還附帶民事賠償責任,這令未必就是什么好人的警察和法官們都感到齒冷。
但少女的爺爺奶奶的主張沒有受到法院的支付,少女的行為被判定為正當防衛,而且為了保護未成年人,這件事并未被任何媒體報道。
可是……
為了避免少女的爺爺奶奶跑到學校里去鬧,原本應該由少女繼承的遺產最終還是全都落到了他們的手中——包括少女的媽媽所擁有的那一半。
而這個已經身無分文了的少女此后便與爸爸的父母斷了關系,并搬到了距離學校很遠的姥姥家,開始和媽媽的父母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