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經意之間,戲志才看到了老人口中的鮮卑神獸。
這是一頭長得很像馬的怪獸,通身雪白,幾乎沒有一根雜毛,只在尾巴是黑色的,長可及地,行走在冰天雪地之間,正面相遇,根本不可能發現它的存在。戲志才覺得這頭怪獸很可能一直跟著自己,只是自己沒有發現罷了。
除了雪白的身體和烏黑的尾巴之外,怪獸的頭上長了一只角,角并不大,也就是一尺來長,像一把白色的匕首,上面似乎還有節紋。它的四腳不是馬蹄,而是像虎爪一樣的利爪,被長長的毛掩蓋著,隱于皚皚白雪之中,只有它行走的時候才能看到。看到這四只利爪,戲志才相信了老人的話,這樣的龐然大物,大概除了熊虎之類的大型猛獸,豹之類體型略小些的猛獸都不太可能是它的對手。
&是什么東西?”戲志才皺著眉,慢慢的抽出赤霄劍,左手并指抹劍鋒,一綹鮮血浸入劍身,赤霄劍紅光一閃,突然亮了起來。
&知道。”老人也有些緊張,口齒不清的說道:“我也是第一次見,以前只聽老輩說過,他們也是聽來的,沒人真正見過。看來我的運氣不錯,不僅可以等到預言中的屠龍者,還能看到鮮卑人的神獸。”
戲志才眉頭皺得更緊。老人一向沉默寡言,突然說這么說,肯定是因為緊張。人在緊張的時候會突然性情大變,展露出了與平時不同的一面。老人的境界在他之上。他都感到緊張,可見這頭神獸散發出的氣息非常可怕。
&人家退后。”戲志才輕聲道,手臂一抖,斜挎在肩上的行囊慢慢的滑了下來,被他信手扔在一邊。老人見了,手中的木杖一挑,將行囊掛在樹梢上。
樹枝晃了晃,積雪撲簌簌的落了下來,落在戲志才的頭上,肩上。落在他的脖子里。他卻一動沒動。
他左手捏著劍訣。右手握劍置于身前,兩眼緊緊盯著那只怪獸,身體微微下蹲,右腿慢慢向前滑出。
怪獸一動不動。歪著腦袋。打量著戲志才和他手中已經變得通紅的赤霄劍。似乎對這柄劍頗感興趣。
戲志才慢慢的向怪獸逼去,齊膝深的雪讓他每一步都變得非常艱難,他卻不敢大意。硬生生的鏟出一條雪道,逼向怪獸。他一邊向前走,一邊慢慢晃動著手中的赤霄劍。怪獸隨著劍的晃動,慢慢的轉著頭。
一人一獸,相距一丈。怪獸有些警覺起來,向后挪了一步,利爪一閃即沒。
戲志才長嘯一聲,一躍而起,赤霄劍暴漲一丈,帶著逼人的炙熱,刺向怪獸的胸口。怪獸一驚,人立而起,兩只前爪踢起兩團雪霧,砸向戲志才,赤霄劍吐出的劍芒從它的兩腿之間穿過,燎著了白毛,幾點火星一閃即沒。
戲志才早有準備,一劍刺空,他立刻矮身前沖,同時手腕一擰,一丈長的劍芒反撩怪獸的胸腹。
怪獸感覺到了胸腹之間的炙熱,怒吼一聲,如巨鼓炸響,兩只揚起的前爪突然下撲,直撲戲志才的胸腹。只到怪獸戰鼓一般的吼聲,戲志才被震得眼前金星直冒,嗓子有點甜。他圓睜雙目,側身避開怪獸兩只利爪,赤霄劍執著的劈向怪獸的腹腹,要將怪獸一劍劈為兩半。
怪獸借著吼聲,身體猛的一掀,前爪尚未落地,后半身便躍了起來,在空中轉了一個身,避開了戲志才必殺的一劍,同時低下頭,用頭上的角刺向戲志才的左肋。
怪獸的動作一氣呵成,快如閃電。戲志才招數用老,再也無法避開,眼睜睜的看著怪獸雪白的尖角像一柄匕首刺向自己的肋骨,卻無法避讓。
&連一頭鮮卑人的神獸都無法制服,居然還想去屠龍,我實在是太自不量力了。”戲志才悲嘆一聲,卸去真氣,不再理會怪獸的尖角,在身體下墜的同時,揮起赤霄猛劈怪獸的頭部。
&的一聲脆響,如金石相交。戲志才只覺得手臂一麻,握不住赤霄劍,赤霄劍飛了起來,像一道流火,射向遠處的大樹。
在最后時刻,怪獸放棄了傷害戲志才,先求自保,用尖角擊飛了赤霄劍。它張開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齒,再次發出怒吼。
吼聲如雷,在山林間久久回蕩,樹頂的積雪一團一團的往下落,遠處響起一兩聲驚恐的尖叫,也不知是什么動物被嚇得失魂落魄,居然跳出藏身之處,向怪獸飛奔而來。怪獸看了它一眼,猛然竄了過去,張開血盆大口,咬個正著,脖子一揚,就將它吞了下去,然后轉過頭,向戲志才走了過來。
戲志才苦笑一聲,長吸一口氣,站了起來,咬破了左手食中二指,厲喝一聲,在空中畫了兩個符。
兩個血字在空中一閃即沒,怪獸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突然停住了腳步,隨即再次發出怒吼。
剎那間,戲志才覺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嵩高山,面對著那一百二十面鼓,胸中血氣翻騰,腥味倒涌,他晃了晃,差點栽倒在地。
&君小心。”藏在樹后的老人突然竄出,抄起落在雪中的赤霄劍,擋在戲志才面前,一手握住戲志才的手,一手持劍,清叱一聲,赤霄劍再次變得赤紅,亮得耀眼,劍芒暴漲,撲向怪獸。
怪獸措手不及,被刺個正著,胸前的皮毛被劍芒燎中,烈焰升騰,一股鮮血飚出,順著明亮的劍芒,射向老人的手臂,濺了老人一頭一臉,赤霄劍上更是鮮血淋漓。
一沾到怪獸的鮮血,赤霄劍的劍芒更盛,亮得耀眼,讓人睜不開眼睛。
戲志才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擋住眼前的亮光。
一聲怒吼,怪獸一躍而起,消失在山林之中。
片刻之后,山林中恢復了平靜,只剩下一片狼藉的腳印。
&動!”老人面色如血,雙手按在戲志才的肩頭,將他摁得跪倒在雪中。老人咬破右手食中二指,凌空畫了兩個符,點在戲志才的眉心。剎那間,一股雄渾的力量涌入戲志才的大腦。戲志才只覺得眼前一片血紅,頭痛欲裂,大叫一聲,暈了過去。
&還敢說不是怯戰?”彌加冷笑一聲,將酒杯砸在地上,怒視著形容狼狽的闕機:“一萬對一萬,你連半個時辰都沒撐過去,還好意思說不是怯戰?回來得這么快,你見著劉辯的戰旗沒有?”
闕機寒著臉,一聲不吭。
他這次丟人丟大了,戰前信誓旦旦的要立個頭功,結果去得快,回來得更快,根本沒能等到彌加率領大軍趕到,他就大敗而歸,還損失了近一半人馬。
連他都不知道該怎么向彌加等人解釋,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敗的。他只知道左右兩翼敗得太快,他只知道大戰尚未開始,自己的大纛就被一頭大鷹扯走了。這一切都無法讓彌加等人相信,包括那頭大鷹。他說那頭鷹的翅膀伸展開來有三丈,話剛出口,就遭到了彌加等人異口同聲的諷刺。
草原上從來沒有看過這么大的鷹,你闕機要么是被嚇得眼花了,要么是不好意思承認自己無能,故意夸大其辭。又是白狼,又是巨鷹的,究竟劉辯是草原上的人,還是我們是草原上的人?狼和鷹都是草原上的神靈,怎么會去幫助漢人。
闕機有口難辯,只好自認倒霉。
彌加雖然對闕機冷嘲熱諷,卻不敢大意,他下令多派斥候,打探劉辯的行蹤,準備再次與劉辯交手。雖然損失了闕機的一半人馬,他還有絕對的優勢,只要不大意,照樣能把劉辯斬殺于雪狼湖,用事實證明闕機一派胡言。
劉辯看著面前成排的俘虜,面無表情。
&只要精銳。”劉辯背著手,來回踱著步:“你們要證明自己的勇敢,才有機會成為朕的部下。”
俘虜們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
&要說你們以前的戰功,對朕來說,那些都不值一提。”劉辯在一個鮮卑人面前站定,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給你們兩個選擇:要么去死;要么割去自己的左耳,朕會將你們獨立一軍,給你們機會證明自己的勇敢,三次戰斗不死,朕接受你們成為真正的部下,享受做人的榮耀。”
&此之前,你們先要為自己與朕為敵付出代價。”
劉辯傳下命令,所有俘虜排隊報數,逢五殺一。命令一下,所有人都呆住了。沉默了片刻之后,皇甫酈首先勸道:“陛下,殺戮太重,下次招降可就難了。”
劉辯轉過身,冷酷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的臉:“鮮卑人是怎么稱霸草原的,你們難道不知道嗎?”
眾將面面相覷,他們對鮮卑人了解有限。事實上,在檀石槐統一草原之前,鮮卑人一直沒有進入大多數漢人的視線,對他們來說,鮮卑人和匈奴人一樣,不過是草原上的一頭狼,誰也沒想到,這頭狼最后居然繼匈奴之后,成了大漢的心腹之患。
&來,要請蔡琰給你們上課,講講鮮卑人的興衰史了。”劉辯遺憾的搖搖頭:“不知往,何以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