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舊制,五日一朝。
朝會很早,天不亮就開始,即使劉辯是那個離得最近,而且可以最后出場的人,他還是起了一個大早。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天,劉辯暗自哀嘆,勤政的皇帝真不好當啊,難怪那么多人最后都當了昏君,君王從此不早朝。
前世的劉辯參加過會議,不過都是坐在邊上旁聽的路人甲,這一世的劉辯參加過朝會,不過他一直渾渾噩噩,自覺的充當傀儡,大部分時間就是在御座上打瞌睡,根本不關心朝臣們在說什么。
當然朝臣們也不關心他,大事小事,外有大將軍,內有皇太后,皇帝根本就是一個擺設,不說話,還省了好多麻煩,免了許多口舌。
如今情況不同了,大將軍死了,皇太后廢了,他這個穿越千年而來的皇帝不肯再混吃等死,自然要拿出點精氣神來,與袁家斗一斗。
劉辯自己很清楚,兩世為人,他比原來的劉辯強一些,但是和袁隗這種老奸巨猾的官僚相比,他沒有任何勝算。他是一個執行秘密任務的特工,不是參謀處的那些參謀,更不是智囊團的智囊,玩政治不是他的強項。更重要的是袁家四世三公的人脈非他能想象的,他除了一個皇帝身份,一無所有。
可以想見,今天的朝會很可能變成一言堂。
劉辯有點緊張,穿著里三層外三層的朝服坐在窗前,肩頭沉甸甸的,有些透不過氣來。
“陛下,放松些。”萬年公主站在他背后,幫他正了正冠旒,雙手輕輕的撫著他的肩:“你是天子,只要不說錯話,沒人敢把你怎么樣的。”
劉辯苦笑了一聲,沒有說話,只是反手握著萬年公主的手,拍了拍。宮里人手嚴重不足,萬年公主是他信得過的人,現在也只有她在身邊,才能讓他有點安全感。
萬年公主臉一紅,慢慢的把手抽了回去。即使劉辯是她的同胞弟弟,他們也不能這么親近。她轉頭看了看:“皇妃怎么還沒來?她昨天說要來陪陛下的。”
劉辯也覺得有些奇怪,本該早就來的唐瑛遲遲未到,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唐瑛雖然比他還小一歲,對朝會的禮儀也不熟悉,但是做事有主見,有她陪在身邊,雖然幫不上大忙,卻能讓他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斗。這么重要的時候,她遲遲未到,實在不像她的性格。
“派人去看看。”
“臣妾去吧。”萬年公主道。“陛下馬上就要上朝,不宜輕動。”
“也好。”劉辯答應了。他現在的確要為即將開始的朝會做準備,不能分心。
“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唐瑛看著那個眉宇間悉云密布的俊美年輕人,哼了一聲:“你為何不親自去對陛下說?”
年輕人搖了搖頭:“時機未到,說也無益。”
“既然時機未到,說也無益,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唐瑛輕笑一聲,幾分調侃,幾分不屑:“怕污了你名士的羽毛,還是等陛下來請你?”
年輕人嘆了一聲,躬身施禮:“臣言已盡,伏望陛下以大局為重,放眼長遠,莫作一時意氣。”說完,躬身退下,消失在黑暗之中。
唐瑛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眉頭慢慢的挑了起來。她轉身向德陽殿方向走去,沒走多遠,就碰到了來迎的萬公公主,不由得有些好奇。“公主,你怎么不在陛下身邊,陛下準備妥當了?”
“妥當了,只是皇妃不到,陛下不安。”
“這是什么話。”唐瑛強笑了一聲:“他是皇帝,還是我是皇帝?”
“雖然陛下是皇帝,可是陛下以皇妃為腹心,誰也代替不了你的位置。哪怕是我這個公主也不行。”
唐瑛看了萬年公主一眼,笑道:“公主,你過獎了,我可當不得。”她剛要再說,前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里面夾著一個如熊虎般的怒吼。
“誰敢攔我?讓開!”
唐瑛對這個聲音很熟悉,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她就聽了出來。“是董卓!”
萬年公主大吃一驚,董卓怎么跑到大殿后面來了,陛下還沒有上朝呢。她們顧不上多想,連忙加快腳步,奔向大殿。
董卓面紅耳赤,怒不可遏,像一頭發怒的巨熊,一掌推開上前攔截的兩個執戟郎中,厲聲咆哮:“閃開,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
“請董公進來。”劉辯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郎中卻依然不肯讓開,一個中年黃門厲聲喝道:“陛下,大朝在即,董卓擅闖宮掖,當問以大不敬之罪,陛下不可亂了禮儀,壞了漢家制度。”
殿里沉默了片刻,接著,燈光亮起,劉辯出現在殿門口。他盯著那個黃門,一言不發。
黃門愣了一下,打了個寒顫,嚅嚅的退在一邊。
劉辯放緩了神色,和聲對董卓說道:“大朝在即,董公不在殿上靜候,為何闖到后殿來?”
“陛下,臣……臣被他們欺負了。”董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委屈萬分:“臣只是走快了一步,殿中御史就說臣亂了朝儀,要將臣趕出去。陛下,臣來自邊鄙,弱冠以來,一直為國征戰,哪里時間習禮。這幾日,臣已經竭盡全力的練習,奈何一時忙中出錯,他們……”
從董卓的敘述中,劉辯搞明白了大致的經過。他的臉色冷了下來,袖中的雙拳握得緊緊的。
朝會還沒有開始,戰斗卻已經拉開了序幕。不用袁隗出面,那些依附他的人就開始利用自己的職權,要將董卓趕出朝堂。朝堂上的禮儀繁復,規矩極大,所謂動則得咎。董卓是個粗人,又沒有機會經歷這樣的大朝會,出錯是在所難免。殿中御史借著這個理由趕董卓出去,不僅名正言順,而且恪于職守,誰也不能說他們做錯了。
可是,他們的用意卻非常明顯,董卓連朝堂都進不了,還怎么做太尉?這是赤 裸裸的打臉,不僅是打董卓的臉,更是打他劉辯的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