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燮最大的無奈就在于明朝的現狀,一個農耕時代艱難的朝著工業時代的轉型過程,根本就不可能一步到位。同樣還是因為這個時代,陳燮必須和一群官僚合作,否則他一個人根本就搞不定這么大一個國家。
這一次御前會議擴大會議,性質像一次朝會。在京的六部科道主要負責人都到齊了,巨大的圓桌居然坐不下,只能在后面又擺上幾張小桌子,讓那些武勛去坐在外圍旁聽。
朱慈烺最后一個到場,出現的時候眾臣已經不用跪迎,站起來集體鞠躬拱手:“恭迎陛下。”通過這種方式,確定君主的地位,是一種無奈的現實,也是一種政治的妥協。
坐在位置上,朱慈烺仔細的回憶陳燮說過的一句話,“不想大明重復歷史,就必須改良。”這一次改良,最刺眼的還是對皇權的限制,本欲恢復太祖時期皇權絕頂的歷史,卻適得其反,走上了一條對君權限制的道路。這條路到底好不好不知道,但是對皇帝來說,肯定是不小的打擊。唯一的好處就是,從今以后皇帝不的行動不再受大臣的約束。想去哪都行,自己掏腰包,誰都管不了不說,每年戶部還要撥出一百萬銀圓的款子,皇室專用。這一次受到打擊最大的不是朱慈烺,《而是試圖通過這次機會來改變命運的一些人。這些人的主要成員為內侍和外戚,一個想要恢復權利,一個想要更多的財富。因此才一拍即合啊!
“自圣宗改新以來,國朝氣象萬新,朕深受鼓舞。今天把大家請來,就是想跟大家商議一下。如何繼續深化改新。用思華先生的話來說,就是通過改革,讓大明實現可持續性的發展。”朱慈烺沉著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緩,定下了今天這次會議的基調。
負責記錄的史官,筆走龍蛇。記錄下了這一段話,并在邊上標注:建新六年七月二十三,御前會議,文武匯集,帝以深化改新為國祚,告誡群臣。因為這一段記錄,這一次會議,史稱“七、二三會議”,又稱“立憲會議”。
會議的議題是深化改新。實際上主持會議的朱慈烺和其他大臣都是聽眾,發表實際意見的就一個人,這個人自然是陳燮。印刷好的白皮書一人一本,下發之后陳燮站起來,目光環視,無人敢當。這個狀態陳燮很不滿,但是沒法子,自己的一套他們不可能主動接受。被動強加是唯一的選擇。所以,陳燮還是在白皮書里頭。放棄了改新這個說法,而是用的改革。
“怎么改,白皮書里都寫的很清楚,政治、經濟、軍事、文教、都有相當詳細的闡述。這里我就不多說細節了,我就談談改革的必要性。先帝年間,大明江山實際上處在一個很危險的境地。外部有滿清的軍事壓力,內部有橫行中原的流寇。造成這個局面的根本原因,本質上就是過去的制度已經不適合大明社會的發展現狀。太祖年間的大明和先帝年間的大明,完全是兩個概念。土地兼并和商業稅的形同虛設,導致國庫的收入銳減。對外無能無力,對內則不能賑濟安撫受災的百姓。先帝看見了這一點,并且進行了改革嘗試。最終在先帝的正確領導下,大明實現了內外戰爭的勝利,回歸了和平。陛下登基以來,堅持高舉先帝改革旗幟……。”說到這里,陳燮停頓,看了一眼朱慈烺,可憐的皇帝同志努力微笑。
政治的本質是妥協的藝術,朱慈烺萬萬沒想到的是陳燮與文臣之間達成了妥協。以前還有太監和勛貴作為幫手,現在司禮監沒了就算了,勛貴階層也被陳燮壓的死死的,動都不敢動。昨夜一口氣就把那些不安分的分子派出的消息探子殺的人頭滾滾,能活著回去的也都是嚇的半死回去的。毫無疑問,最強武力和文臣之間的合作,導致了這一次會議沒有任何懸念。
即便文臣集團不是一條心,在場的這些重量級的文臣,卻都選擇了沉默。宮門外的一幕,讓他們記憶深刻,不合作么?姜逢元就是下場,現在還鼻青臉腫的坐在一邊,一只手捂著腮幫子,血跡未干啊。也許妥協是暫時的,陳燮要的也就是暫時的。
白皮書上明晃晃的“奉天承運皇帝”的大印蓋上去,就算有人想反對,看看陳燮飛揚的氣勢,也都選擇了閉口不言。
拿起一本白皮書,陳燮舉起來道:“大家都看看清楚扉頁上的文字,改革之后的大明,實行的是君主立憲制度。什么叫君主立憲制度?簡單來說,就是設一部憲法,將這個國家的所有人都包括進來。即便是陛下,也在法律的適用范圍內,不可凌駕于法律之上。更簡單的一點來說,就是法律保護所有人。……。”
所有與會者都在聽陳燮講話,這些話在過去就是大逆不道,但是這個時候眾人卻聽的很仔細。法律保護所有人,就算是陛下也不能凌駕于法律之上,這個吸引力還是很大的。雖然是敗壞了君臣父子的綱常,但是得到利益的人會在意這個么?更不要說在白皮書上的第一條就說:憲法確立大明皇室為中華最高象征,萬世一系,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得改變。
皇帝還在嘛,改變的不是很多。不過話說回來,現場沒人反對,不等于沒有其他人反對就是了。至于反對有沒有用,那就呵呵呵了。
會議開了整整二十天,除了第一天之外,所有條款都進行了反復的扯皮。沒錯,是扯皮,陳燮非常有耐心的跟大家扯皮。一條一條商議,一條一條的妥協通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整個會議的紀要,第二天都出現在報紙上,引起了天下的紛爭。
隨著會議落幕,最終出臺了一份《欽定國事詔書——君主立憲制》,全文刊印成冊,天下發布。大明朝的政治模式,第一次以公開的方式告知天下,只要是識字的人,都能看的明白,因為用的是白話文。為什么不用文言文?序章中有言,告知天下,并且還明確的指出,今后所有政府的公文,都要以白話文來寫,讓要所有人都能看的懂。
消息傳出,舉國震驚,各地官員有的的憤怒,有的迷茫,還有的躍躍欲試。傳統的士紳階級,則是悲喜交加。悲憤的是,憲法對士紳進行了嚴格的限制,不得蓄奴,不得免稅,一經查出有違憲之事,其下一代自動取消科舉資格。這就是官紳一體納糧的改良版本。喜呢?則是反應在另外一個方面,就是參政議政的權利。設國會,分上院和下院,上院的組成部分是貴族(有爵位在身者自動成為議員),下院則由咨議局改名而成。上院的本質就是個養老院,唯一的作用就是選舉產生大法官。下院就比較厲害了,掌握立法和監督政府權利以及財政監督。原本還有財政審批的權利,因為文臣的集體反對,死活不讓步才妥協了。從審批變成了監督,具體到對政府成員的處置權,則由皇帝直接領導廉政公署掌握。
總而言之,這是一部充滿了大明特色的憲法,雖然距離完善還很遠,但它已經邁出了重要的一步。大明皇朝君主集權的政治模式,由此一去不復返。
其中科舉制度,陳燮也沒放過要惡搞一下,改名為國家公務員考試,延續了過去的考試層次,但是內容卻完全發生了改變。相對應的功名和職務也進行了確定,秀才才有資格出任鄉鎮一級的主官及里長、稅務官(糧長),舉人則有資格出任縣一級的官員,進士則可出任縣令一級的官員。考試的內容,八股文還是進行了保留,不過占的比重被嚴重的削弱。考試內容分算學、格物、法律、八股及四書五經四個科目。
對于天下文人來說,最操蛋的不是考試內容的改變,而是年齡限制和工作經驗的限制。怎么說呢?中秀才之后,必須要有兩年的實際工作經驗,就是說你得先干兩年的鄉鎮官員,才有資格參與下一階段的科舉。同樣,中舉之后,你得有三年以上的縣級官員的工作經驗,才能參與下一階段的選舉。最最操蛋的是,中了進士之后,你還得工作六年以上,并且要有縣、府、省三個階段的任職經歷,才能參加翰林院的考試,并且以法律的形式規定,非翰林不得參加廷推。也就是說,你沒有翰林的身份,就別惦記入閣了。
可以說這個君主立憲在不斷的妥協下,變成了一個怪胎,就算是怪胎,也是君主立憲,資本主義的雛形基本誕生了。
如果說立憲會議和新制度改革是這一年,整個大明震驚了。更為震驚天下的消息則是,陳燮親自撰文,自稱非翰林出身,不合入閣的規矩,所以辭去內閣大臣的資格,轉而出任另外一個新部門的負責人,也就是國會第一任議長的職務,為期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