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商號的辦事處很好找,是個人都知道。甚至都不用問人,順接主街道走,一眼就能看見那座兩層高四四方方的樓。來到樓下,門口下馬,立刻有小廝上前招呼,很客氣。根本就不問你是什么人,微笑著問:“客官來此辦事?還是尋人?”
紅娘子摸出陳燮的印章,遞給小廝道:“這個,你拿去給這里的主事看看。”
小廝沒有二話,讓人給紅娘子的馬伺候好咯,請她進去坐下奉茶之后,這才進去匯報。紅娘子坐在那里,四下打量,這種地方還是第一次來,好奇心嘛,人皆有之。看了沒一會,里頭匆匆出來一個中年男子,走到紅娘子跟前,畢恭畢敬道:“聯合商號開封辦事處掌柜秦珂,不知主母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這也不怪人家秦掌柜,陳燮丟出來的這個印章非同小可。說句不好聽的,這個印章在每一個聯合商號的地盤上出現,就是最高指示一樣的東西。能拿著印章出現的人,不是主母勝似主母了。就算是主母,也未必能拿出這個印章來。這東西,運氣好的時候,秦掌柜的一年到頭也就能看見一兩次。那還是陳燮嫌麻煩,年底的時候,直接丟個印章給劉慶,讓他去蓋章的時候秦掌柜見過一兩次。
紅娘子傻了,心說怎么就成主母了?但是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只能繼續繃著道:“我需要一些車馬和糧食,你能辦好么?”
秦掌柜微微一笑道:“在開封,主母開了口,除了王府和官衙,別的屬下都能給您弄來。”
紅娘子聽著心里暗暗驚訝。暗道這混蛋的下屬,還真的敢說啊。當即冷笑道:“我要炒面兩萬斤,每十斤一袋裝。另外要大車二百輛,相應牲口備齊。什么時候可以拿到?”
秦掌柜聽了稍稍沉吟便道:“主母,屬下問一句,東西送到哪?是否需要人護送?”
紅娘子聽了真是很無語,想想道:“你把東西和人手備齊了,我帶路回去。”
秦掌柜道:“如此,所需時日不過三日即可。主母且先住下,屬下這就去辦理。”
陳燮并不知道,自己已經徹底的改變了紅娘子的人生軌跡。這會他在沈陽城里,需要忙活的事情很多。風雪是停了,但是氣溫意外的回暖很快。已經是二月初了,這種事情也不算奇怪。氣溫回暖,帶來的麻煩可不小,雪后的道路一場泥濘,給大軍的行動造成了不小的困難。尤其是后勤的壓力,陡然增加。
還有一個麻煩,就是散落在外的滿人。這些人要生存,就家被占了。沒吃的就只能去搶。一個兩個人去搶,就是送死。所以呢,出現了大大小小的劫匪團伙。頻頻襲擊運輸車隊。
這些以活命為目的的劫匪團隊,采用的是游擊戰術的那一套,真的很討厭。三天下來,他們襲擊運輸隊的次數就上了三十多次,平均每天十多次。盡管目前沒有運輸隊被劫走的案例,但是這種事情還是很討厭的。
后方不靖,前方就不好繼續發動攻勢。陳燮下令,何顯的騎兵立刻出動,掃蕩交通運輸線路。同時要求加快軌道的鋪設速度。增加道路沿線的屯兵點。這些事情還沒個結果,陳燮又得見祖大壽。這哥們心里一直沒個準譜。希望跟陳燮達成一個口頭協定。劃定一個勢力范圍,好為今后的生存打算。
祖大壽從廣寧出發。穿過一段草原,來到沈陽,這一路走的很輕松,草原上的蒙古人,沒有以前那么囂張了,都躲的遠遠的。
見到陳燮,祖大壽說話也很直接:“思華,遼東大局已定,最多三五年便可平靜,今后該如何?還請思華教我。”這話說的很客氣,實際上這個時候的祖大壽心急如焚,他可是多次抗旨不去京師的。二年的時候,帶著關寧軍跑路,這些舊賬一直沒清算呢。秋后算賬這個東西,是個人都會擔心啊。
陳燮早有腹案,見他直接,也很干脆道:“我打算奏明陛下,蒙古諸部素來難訓,要徹底的解決這個問題,就得在草原上筑城駐軍,開邊貿,以利益為誘餌,不出五十年便可同化。”說著陳燮拿出一份地圖,指著上面的一個地點道:“通遼,地理位置極為重要,待我大軍北進,你部可據此為根本。”
祖大壽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這個地方看上去太偏了,實在不是一個好的安身之所。陳燮知道他的心思,讓烏云娜拿來一件大衣,放在桌子上道:“你看看這個。”
祖大壽不明所以,伸手去抹了抹,是羊毛織成,意外的是羊毛不扎手。羊毛這個東西,直接用來織布是肯定不行的,穿身上能扎的你皮膚全是紅點子。陳燮笑道:“穿上看看。”
祖大壽穿上之后,接的確實很舒服,就是樣子有點怪,屬于登州營特色的服裝。穿著很暖和,比起登州營的棉大衣來說,沒那么臃腫了。
陳燮又道:“今后跟蒙古人做生意,就得看這個東西了。這是羊毛編制而成,蒙古人養的羊,剪羊毛賣給你,換取他們所需的生活物資。你覺得,有這么一個東西的存在,蒙古人靠剪羊毛就能獲取想要的生活物資,打仗又打不過,還會來搶么?”
祖大壽下意識的搖搖頭,他可不知道什么叫“羊吃人”。根本就沒想過,陳燮這一招有多么的歹毒。陳燮繼續道:“我打算再沈陽開一個毛紡廠,編制出來的毛紡制品,賣給泰西的番人,能換來大量的銀兩。運輸的費用,走海路的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一船毛紡品,大概能換回一半重量的白銀。你覺得,這買賣能做么?”
祖大壽的呼吸瞬間就急促了,腦子里轟的一下。這些羊毛,在蒙古人哪里根本就是廢物一樣丟掉的東西。現在拿廢物能換到茶葉、食鹽、鐵器、糧食,蒙古人還不得瘋掉啊?還打什么仗啊,有這個東西就能讓蒙古人乖乖的放羊去。
祖大壽沒想那么深,陳燮也不會告訴他,今后蒙古人都養羊去了,哪天陳燮不高興了,不收羊毛了。后果呢?這叫經濟命脈,到時候蒙古人就得乖乖的聽話。十年、二十年之后,這一代喜歡當強盜的人都死了老了,下一代還能指望他們拿著刀子去搶劫么?
“我大清”弄個喇、嘛教,就給蒙古人廢了,那玩意又不能吃,哪像羊毛這么現實?喇、嘛教這個東西,陳燮也準備玩,這叫雙管齊下。不過不是現在,暫時沒到時候。
“思華,你的意思,今后這個買賣,大家合作么?”祖大壽沒想過自己一家吃獨食,也沒那個心思。陳燮給口湯喝,他就很滿足了。草原上那么多人,那么多羊,分自己一成的利益,又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不知足就是自取死道。
“進駐通遼之后,先修路、筑城,買賣上的事情,成立一個股份公司,關寧軍占三成的股份,登州營占三成,剩下的四成,另有用處。關寧軍的責任,就是守住這個地方,保護整個交通線的安全。買賣的事情,兩邊都出一些人,這樣沒問題吧?”
陳燮其實沒必要這么客氣,整死關寧軍的辦法很多。問題是處理這種事情,總是非常麻煩的事情。關寧軍今后對陳燮已經很難構成威脅了,既然如此,為何不利用他們來做事?總比自己費心費力的去另外找人來的現成吧?祖大壽是軍閥,不是那些文官,對付他的方式,簡單一點比較好。只要相互合作,在關外就能最快的速度站住腳跟。再說了,現在這個年月,北方從來都不是陳燮要的重點,南方才是陳燮要去搶的所在。大海,才是未來!
隨便給點利益給祖大壽,就能讓人安心,賣力的去辦事,有什么不好?
祖大壽低聲道:“思華,能說說,剩下的四成給誰么?”陳燮笑道:“這有啥不能說的?兩成用來招商,兩成給陛下留著。有這兩成,每年就是幾十萬的利益,陛下就不會為難你我。”
祖大壽渾身骨頭都輕松了,感情是把皇帝拉下水啊?他可不知道,陳燮玩這招不是第一次了,在年月,凡事帶上皇家的帽子,辦起來就少很多麻煩。
送走了滿意而回的祖大壽,陳燮又陷入了新的困惑。歷史在這個時間段,已經被改的面目全非了。“我大清”是秋后的螞蚱,沒幾天蹦跶了。中原的亂局,沒有關外的牽制,洪承疇、孫傳庭聯手,滅他們是遲早的事情。歷史上的松錦大戰,斷送了明軍最后一點野戰力量,這才導致了流賊做大。不然的話,真的沒李自成什么事情。
歷史已經被改變了,未來改如何,陳燮意外的沒想好。只有一個大致的方向,走一步算一步。其實歷史上的那些偉人,不都是在摸索中前進么?陳燮好歹開了外掛的,自然更加有自信,能夠引導大明走上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