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鍋里燉著大塊的馬肉,香氣傳的很遠。登州營的士兵們,熱切的看著鍋里的肉,怎么還不熟啊。不少人都在吞口水了。壓縮餅干和罐頭這兩種東西,早就吃膩味了。出來打仗這么些天,總算是能敞開吃新鮮肉了。馬肉的味道很一般,肯定比罐頭和餅干好吃。
相比于登州營的士兵,滿漢俘虜們則完全無法理解,不就是馬肉么?那玩意多難吃啊。還是眼前的罐頭和餅干美味啊。這種產自現代,加了淀粉和各種添加劑的事物,在這些俘虜的口中,變成了人家的美味。拜托,那是調料的味道,真心沒啥營養的東西。
阿沅就很喜歡吃罐頭,切成一片一片的,用木棍串著,放在火上烤。熱油往下滴的時候,焦黃的午餐肉很燙,這小女孩卻不怕,一口一口的吃的很起勁。
王賁看著她熟練的吃了一個罐頭,依依不舍的看著箱子里的其他罐頭的時候,實在是無力吐槽了。趕緊來一句:“喜歡就都拿走吧,還有餅干。”
“我拿走了,你吃什么?”阿沅不敢相信的看著他,這世界上有這么好吃的東西,居然隨便的送人?這不科學!王賁努力讓自己嚴肅一點,很認真的樣子對著那雙清澈的眼睛說:“我喜歡喝小米粥,能放點肉和皮蛋就更好了。煎餅和白面饅頭也不錯,還得有大蔥蘸醬。”
“哦,我知道了。晚上我給你做,不過先說好,我只會熬粥和煮肉,別的不會。”滿心歡喜的阿沅,抱著一箱罐頭走了。去醫院找她弟弟,走之前來了一句:“謝謝主子。”王賁差點摔倒,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這女子不過十五六歲。糾正她這種思想還來得及。
當兵的用馬肉燙就著饅頭,吃的很開心。俘虜們吃著戰斗口糧。也很開心。場面意外的和諧,一個試圖逃跑的人都沒有。后來王賁才知道,一個是不想跑,因為吃的很好,罐頭和餅干的味道太好了。一個是不敢跑,按照規矩,跑走一個人,其他人都會倒霉的。所以。戰俘們很自覺的,互相監督。沒準還沒跑,就被自己人發現拿下了。
滿人敬畏強者,登州營就是強者。既然戰敗了,成為了奴隸,就順從的生活就是。好像這里的生活很不錯的樣子,就算是后來改吃炒面了,味道也比干巴巴的肉強多了。
俘虜們對鐵器有著意外的執著,黃泥洼的大火熄滅之后,不少人要求回去。王賁同意了。派一個小隊的士兵看著他們,回來的時候一個不少,幾乎回去人。手里都拿著一件鐵器。最多的是鐵鍋,然后是鋤頭之類的東西。
確定蒙古人撤走之后,王賁留下一個夜不收小隊繼續監督,主力開始往遼陽方向繼續清掃。落在后面的山東兵和一個乙字營上來了,攜帶了大量的輜重。遼河即將封凍,船隊必須回去,這是沒法子的事情。
兩軍匯合之后,王賁手里的兵力多達三萬余,膽子更加大了。一路往東。分兵兩路。一路繼續北上,拔掉長勝堡、長勇堡。戒備可能還會來的蒙古人。主力往東,拔掉了長安堡、王大人屯之后。從西側威脅清軍的增援路線。
常時仁這一邊,有條不紊的清理周邊,花了五天的時間,把太子河以南的地區,五十里范圍都清掃了一遍。主力在城南、東南兩個方向,扎下營盤,擺開攻堅的陣勢。天冷之后,遼東的大地會變的很硬,挖坑道是不用指望了。同樣,在遼陽城下的外圍陣地上,清軍也放棄了挖更多的溝壑。
戰場上意外的平靜了下來,交戰雙方都知道,這是激烈戰斗前的寧靜。
范文程見到了豪格,第一句話就說:“大貝勒,皇上說他就在盛京呆著,奴才自請來助陣。上陣殺敵,奴才是不行了,出謀劃策,還是可以做到的。”
豪格很不喜歡這個家伙,但是這個時候沒有露出來,拉著他上了城頭,指著城外綿遠不覺的營地道:“你看吧,能有什么法子打敗他們?”
范文程很老實的回答:“打敗是不可能的,只能堅守一天算一天。就像明軍守著京師一樣,我們也堅守不出。還要把遼陽城變成一個大墳墓,埋葬登州營,也埋葬自己。”這句話說的異常堅定,范文程已經老了,他沒有多少活頭了。這是要拉著豪格一起死呢。
豪格心里很不爽,但也知道這是一個機會。只要守住遼陽,他的繼承人位置就無能人撼動。“好,你說,我照做。”豪格知道這個時候,聽他的肯定比自己胡思亂想要強。
范文程滿意的笑了笑,他很清楚豪格對自己的態度,但他還是來了。為什么?因為他很了解豪格,知道他心里想要的是什么?“遼陽城有三萬滿八旗精兵,兩萬漢軍八旗。還有五萬多百姓。這些力量都要動員起來,在此之前,先問一句,糧草如何?”
豪格回答的很干脆:“十萬人,吃兩個月肯定夠了。”
范文程道:“那就好,我想兩個月應該夠了。只要下一場大雪,登州營就得自己退走。看見城外的壕溝和柵欄沒有?現在的兵力太少了,把兩萬漢軍八旗兵都派出去。然后,把城門堵死。城內的百姓,四十歲以下,十四歲以上,都要武裝起來,上城頭幫忙作戰。女子也不能閑著,老弱幫忙做飯洗衣服,壯年的幫忙照顧傷員,給作戰的士兵鼓氣。城內的房屋,都要做一些改動,要做好一旦登州營沖進城來的準備。總之要讓大家都明白,遼陽城是一個死地,誰都沒法子活著走出去,除非打敗了登州營綠皮兵。”
豪格心里暗暗發冷,這個頭發已經花白的老奴才,心真是狠啊。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豪格知道他說的對,重重的點點頭道:“好,我就按照你說的去做,我給你拍一千人。”
范文程淡淡的拱手:“奴才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話音剛落,天空中飄來一個熱氣球,豪格無奈的看了一眼,拉著范文程蹲下來。范文程不解的時候,天空中砰的一聲。就在不到五十米處,一個沒藏好的家伙,被一槍擊中。倒在血泊中的士兵,發出慘叫聲。中彈的地方是后背,這些熱氣球就是鬼啊。
范文程看清楚了,立刻建議道:“貝勒爺,讓人去拆門板,上滿涂上一層爛泥,在城垛子上綁上柱子,搭建一些棚子。奴才試過,能擋住槍子。”
豪格這兩天都快被這些熱氣球逼瘋了,立刻點頭道:“好,立刻招辦。”心里還想著,還是讀書人點子多,難怪阿瑪要用漢人的讀書人。范文程又道:“現在先準備,夜里弄都來得及。”豪格點頭如小雞啄米,兩天的時間,這些熱氣球上的冷槍手,打死打傷了二百多人。城頭上都成驚弓之鳥了。
夜,城頭上忙碌一片,到處是火把。晚上熱氣球是不會出動的,這會干活一點影響都沒有。常時仁接到匯報之后,立刻來到前方的一個觀察哨,仔細的觀察之后,冷笑了兩聲道:“明天讓熱氣球上不要帶神槍手了,帶上幾個力氣大的,往下丟鐵炸彈。”
這是一種新式武器,生鐵鑄造,裝藥五十斤,加上鐵殼一起,有一百多斤重。缺點是,一次只能帶三枚這樣的炸彈。常時仁手里有二十多個熱氣球,少是少了點,集中轟炸還是做的到的。反正沒想過速下遼陽,慢慢的折磨對手的神經就是。
至于在被直隸的建奴大軍,常時仁沒擔心過,中丞大人親自帶著精銳騎兵出戰,建奴就算想撤,也不能順利的撤出來。一路走一路被火箭彈偷襲的滋味,一定很消魂。
忙活了一夜,豪格有安全感了,城頭上修了一片棚子,熱氣球再次飛來的時候,城頭上一片歡呼,有本事你再打冷槍啊。飛的很慢的熱氣球,緩緩的來到一片棚子的上空,這一次的高度接近一百米了。丟下來一個黑呼呼的東西,城頭上的清軍不明白這是啥的時候,轟的一聲!炸彈爆炸了,正在圍觀的軍民,盯著落下的炸彈好奇的看,被好奇心害死了十幾個。
飛濺的鐵片,輕易的穿透人的身體,門板帳篷上也被炸出篩子似的洞。躲在棚子里的幾個人,照樣被鐵碎片擊中,慘叫倒地。
轟轟轟,接二連三的炸彈落下,城頭上一片雞飛狗跳,不斷的有人往城頭下面跑。這一段城墻,在瞬間本就不多的戰斗意志,又被拔掉了一層。
廣宗,距離巨鹿三十里,距離雞澤,也是三十里。陳燮親率主力在此扎營休整,變身作戰參謀的孫臨,走進帳篷,看見正在沉思的陳燮,上前道:“中丞,消息回來了。盧督師退守巨鹿,高監軍在雞澤。是不是派人給他們送信?”
陳燮搖搖頭道:“不用了,明天一早就去巨鹿。這打的什么狗屁的仗,老子幾萬人在廣宗,他們居然都不知道,不派人來主動聯系。”
孫臨猶豫了一下才道:“中丞,盧督師手里只有五千多人了。高監軍倒是有五萬人。”
陳燮不屑的冷笑道:“高起潛畏敵不前,坐視盧建斗戰敗。他安的什么心,我心里很明白。真是狠毒啊,高起潛、陳新甲,兩次分薄了盧建斗的兵力。這就是要他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