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戰斗在早晨打響。李永芳一直站在城頭上,畏懼于登州營的炮火,沒敢站在他的“李”字大旗下面。戰斗首先在城下的壕溝和堡壘之間展開,如何應對這些壕溝、柵欄、堡壘構筑的防線,登州營進行了有針對性的準備。
視線中的一個堡壘搖搖欲墜,又已一炮直接命中之后,濺起青磚亂飛,轟的一下,堡壘倒塌了。類似的場景,今天一直在不斷的重復,趴在城頭上的李永芳的表情,非常凝重。他不是沒想過發起主動反擊,甚至還想過主動夜襲。但是就偵查的結果看,斥候就算在夜間,也都無法靠近敵營。出去百余人,回來都不到三十。夜晚不屬于清軍,登州營的伺候太厲害了。白天呢?早上開始的戰斗,除了炮擊,就是密集的排槍,一些勇敢的士兵,沖向登州營的炮兵時,遭到了排槍射擊的攔截,丟下數量不等的尸體后,李永芳嚴令不得在城外發起攻擊。守不住,就往后撤。
常時仁指揮部隊,從西、南、東,三個反向發起了攻擊。12磅的線膛炮唱起了主角,抵近至一千米的距離,對準那些堡壘猛烈轟擊。猛烈的炮火之下,堡壘一個一個的被敲掉。藏身其中的清軍殘部,不得不放棄堡壘后撤。相比之下,24磅大口徑的火炮,短暫的射擊之后就停止了。這玩意還是打步兵比較合適,打堡壘不行。除非直接命中,否則沒啥效果。更主要的是,這種開花彈賊貴。
一天的功夫,清理堡壘三百多個,戰線往前推了近三百米。就這樣,常時仁還是覺得有點慢了。晚上開會的時候,對著一幫下屬道:“這樣下去不行。太慢了,城外有近千個堡壘。按照眼下的速度,清理城外就需要五天。明天開始,不要考慮彈藥消耗,給我猛烈的攻擊。”
常時仁不知道的是,第一天的戰果已經把李永芳給嚇尿了。要知道,為了修這些壕溝、柵欄和堡壘,整整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前后動用民夫五萬余。柵欄是用木頭和青磚構筑。堡壘則用上了從登萊采購的水泥。按照李永芳的設想,怎么也得能堅持半個月的。
“你去給皇上報信,我留下來為皇上盡忠。”李永芳如是交代兒子李率泰,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作為一個老牌漢奸,他絕對是沒有退路可走的。白天戰斗激烈的時候,城外的熱氣球丟下來無數的傳單,效果沒有在耀州那么好,但是在這個以漢軍為主力的城市內,這些傳單暫時或許不會發生作用,將來誰知道呢?大概有不少人已經在準備退路了。
李率泰給李永芳跪下。磕頭三個之后,二話不說就走了。他倒是個果斷的之人,知道登州營的厲害。也知道滿足父親給李家留后的愿望,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
晨色之中,再次登上城頭的李永芳,察覺到了新的變化。登州營的炮火更猛烈了,與此同時,一個又一個小隊,從各個方向沖進清軍的壕溝內。
這是昨夜參謀處研究出來的新戰術,壕溝內步槍沒優勢,短銃沒問題。連夜把工兵和擲彈兵裝備的短銃都收集了起來。交給這些戰術小隊使用。步兵隊長謝遷親自帶一個小隊,準備沖進壕溝。登州營的傳統如此。戰斗的時候,軍官必須沖在前面。
24磅炮對著壕溝轟了十輪之后。謝遷第一個躍起,一手拿盾牌,一手拿短銃,背后還綁著一把工兵鏟,胸前掛著一個背篼。沖進戰壕,看見幾個被炮轟的七葷八素的清軍,短銃連續兩響,打翻兩個,其他清軍先后被擊中,倒在壕溝之中。
另外一個小組越進戰壕,繼續往前推,清理下一波清軍。謝遷抓緊時間重新裝彈,帶著這個小組追上去,前方砰砰的響了起來,沖上去一看,十幾個清兵從附近的壕溝里沖了過來,被短銃打翻一半,另外一半跟這個小隊打在一起。是刀槍,一邊是盾牌加工兵鏟的組合。
工兵鏟是塹壕戰的大殺器,看看己方不落下風,謝遷沒著急上去幫忙,而是先觀察周圍,發現一股清軍大概有五十人,正在從另外一道壕溝沖過來,連忙回頭招呼:“左邊,手榴彈。”
滋滋滋,引線點燃,手榴彈丟了出去,轟轟轟的幾聲后,沖到二十米外的清軍被炸翻了一片。謝遷立刻躍起,沖向那些清軍,手中的短銃響了兩下,快速的抽出工兵鏟,對著正在撲來的清軍,一手舉盾牌,擋住砍來的一刀,轉手對著脖子就是一鏟。鋒利的鏟沿,劃開了動脈,血箭滋的一下飆了出來。
嗖,一枚弓箭破風而至,狠狠的扎在謝遷的背后。巨大的沖力讓他往前一撲倒,好在穿著防刺服,里頭還有一層鎖子甲。就算如此,背后也疼的離開。回頭一看,弓箭來自二十米外的一個堡壘上,看見三個弓箭手,正在拼命的射,連續有士兵中箭倒下。
“堡壘,手榴彈。”謝遷對靠過來的士兵喊了一身,這士兵立刻點燃手榴彈,丟向堡壘處后立刻趴下。轟的一聲,堡壘上的弓箭手飛了起來。“干的漂亮,繼續。跟我上。”
類似的小隊一共派出去一百個,在炮火的掩護下,突擊速度果然快了許多。炸藥包,手榴彈,不斷的敲掉一個又一個堡壘。速度是快了,傷亡也大了。一天的戰斗下來,摧毀了近五百個堡壘,傷亡也超過了三百人。
一道一道柵欄被攻克,推倒之后,填入壕溝內。炮兵和步兵的掩護下,民工推著小車上來,沙袋丟進一道一道的壕溝內。天黑前,成功的推進到城外的二百米左右。這個結果,讓李永芳幾近絕望,壕溝、柵欄、堡壘的組合,五千多士兵的防御,看上去也只能堅持三天。
24磅大口徑的火炮,給清軍造成的傷亡不算太大,但是震懾效果絕佳。不斷有清軍因為炮擊,從壕溝里跑出來,視圖逃離戰場,反倒死在了爆炸中。
李永芳唯一的選擇就是戰死,每天的戰斗時都在城頭上,確實起到了鼓勵士氣的作用。但是戰爭模式的變化,習慣了跟明軍打仗的清軍,對于登州營的戰術,很那適應。傷亡對比非常懸殊,尤其是在炮兵的面前,那些堡壘被壓制的很慘。
第三日,登州營再接再厲,終于清理完了城外的壕溝和柵欄。堡壘內的清軍也被清理干凈,五千清軍投降過半。登州營不計傷亡的進攻,結果是三日激戰,陣亡五十余人,輕重傷約五百。造成傷亡的主要原因,一個是近戰,一個是清軍的弓箭手。打了這么多年的交道,清軍知道怎么對付登州營才有效果。弓箭必須射面門,或者裸露在外的手腳。別的地方被射中都沒啥太大的傷害。
“城內清軍有上百門弗朗機炮,明天把熱氣球都放出去,一定要查清楚位置。這玩意雖說打不遠,但是要在距離內被打上了,人得變馬蜂窩。”
“氣球里可以放一些神射手,當年打海州就是這么干的。再帶一些炸藥包往下丟。”
會議上你一言我一語,軍官都是跟著陳燮一起打過上一此海州之戰的。經驗是現成的。
“李永芳已經把城門給堵死了。蟻附攻城傷亡不可避免,掘進爆破吧。看工兵的了。”常時仁的話,決定了這一次攻城的關鍵方式。實際上這三天,工兵一直在挖坑道。現在已經推進到了距離城門百米處。為了欺騙清軍,在坑道附近,還布置了一頂帳篷。猛烈的攻擊,使得城內的清軍無瑕顧及坑道戰術。
會議到半夜才結束,軍官們散去的時候,常時仁坐在椅子上打哈欠。這三天,都沒怎么睡,坐在那里都眼皮打架。壓力,說沒有那是騙人的,陳燮都拿命來賭了,作為親信屬下,不敢有絲毫的馬虎。找點冷水,把臉洗了洗,再次找來攻城計劃,努力的找到每一個沒有想到的細節。
夜里兩點,常時仁才睡下,次日早晨六點就起來了。攻擊部隊已經全部就位了。再挖一天,坑道就能到城下。今天的戰斗,實際上是在欺騙對手,不過卻要裝的跟真的一樣。
猛烈的炮火,將城頭上打成了一片火海,24磅炮、12磅炮,這兩種滑膛炮可以發射開花彈,大量的殺傷清軍是開花彈的作用。十輪炮火之后,地面上的步兵出動了。推著盾車緩緩前進,排槍壓制城頭上的清軍。熱氣球就在距離城門不到二十米的距離上,高度在六七十米不等。神射手不斷的點殺城頭上的清軍弓箭手和炮手,信號兵指引炮兵,打擊清軍炮位。
李永芳玩了老命,在城頭上不斷的來回奔跑,大聲吶喊,給士兵鼓勁。登州營的攻勢太猛了,不斷的投入生力軍,瘋狂的用各種武器和大隊排槍消耗著,激戰近一個時辰,才算是把第一次進攻打退了,但是護城河也被填上了好長一截。可惡的登州營,撤退的時候,受傷的士兵和尸體都帶了回去,這是李永芳怎么都沒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