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五年東南海面的格局,正處在一個對抗的狀態。一邊是鄭芝龍,他背后是明朝福建巡撫熊文燦和荷蘭人。一邊就是劉香,他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在背后支持,對抗鄭芝龍的棋子。為什么會形成這個局面?很簡單,利益,巨大的利益。
明末對外海上貿易的交易額,以億為單位的白銀。這在當時絕對是個天文數字,足以讓這些海上的大佬們死掐,不打出狗腦子不算完的那種死掐。
劉香于崇禎五年的下半年,頻頻滋擾東南沿海。鄭芝龍不得不干掉他。想干掉劉香沒那么簡單,鄭芝龍也不是莽撞的人,自然是有多少本事拿出多少本事來。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陳燮的火炮,這哥們可是練給鄭芝虎看過的。
鄭芝虎的原計劃,是重金購買幾門陳燮給他看過的那種炮,輕便射速快。不要多,有個三五門,在海上就能發揮巨大的作用。本來實力就強于劉香,加上射程遠,打起來就更順手。
等他看見陳燮這一倉庫的火炮時,才意識到之前對陳燮的認識是何等的膚淺。人家自己能鑄炮就算了,還都是大口徑的家伙。荷蘭人賣的12磅炮,開價就是三四千兩啊。好話說的口水都干了,也沒買到多少大家伙。看看陳燮這一倉庫,還有啥可說的?實力對比不在一個層面上,乖乖的討銀子認慫吧。
將來如何,鄭芝虎現在肯定顧不上了,畢竟陳燮和鄭芝龍都是大明的將領。
“18磅火炮。三千兩銀子一門,這個價格,不低了。當年朝廷至弗朗機人手里購入大炮,單價也不過一千余兩銀子。”鄭芝虎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爭取一下。生意嘛。能省則省。
陳燮譏誚的眼神非常的清晰,不屑寫在臉上。鄭芝虎心里尷尬的時候,陳燮淡淡道:“今非昔比了,再說那是朝廷買紅夷大炮。還有一點,朝廷購入的紅夷大炮,那是弗朗機人從英吉利的沉船上撈起來的舊貨。陳某雖然居于登州一隅。對這些事情還是知道一些的。這樣吧,打開天窗說亮話,我這有兩種口徑的大炮。按照泰西的說法,12磅炮一門售價3500兩,18磅炮。5500兩。如果莽二兄覺得不合適,那就請回張家莊去,好酒好菜招待,休息幾天玩幾天,不著急回去。”
這個價錢如何?客觀的來說,這是不算很坑爹的價格。因為技術問題,這個時期不單單是明朝,整個世界都存在一些技術上無法解決的難題。這導致了鑄造大口徑火炮的時候。10門里頭有2、3門合格品,這個工匠就是很牛逼的人物了。
站在鄭芝虎的立場,這個價格可以接受。站在陳燮的立場。這是暴利。為什么這么說?采用鐵范鑄炮技術,解決了至少一半目前的技術難點,再照搬美國人羅德曼的內模可控冷卻技術,或者稱為內模水冷技術,大口徑的火炮成功率蹭蹭蹭的往上竄。這門技術可不好掌握,陳燮在登州集中了大明最頂尖的工匠。反復失敗了幾百次,才算基本掌握的這門技術。
正因為如此。陳燮鑄炮的成本很低,每一門18磅炮頂了天就是五百兩的價格。翻了十倍。賣給鄭芝龍。就算是鄭芝龍知道這是十倍的暴利,他也只能捏著鼻子認賬。這一時期的西方國家,大口徑炮是短管的,陳燮這里是長管的。這意味著射程,海戰射程意味先發制人,我能打你,你卻打不到我。
就憑這個,砸鍋賣鐵,鄭芝龍也會買。還怕陳燮不賣給他呢。
鄭芝虎很清楚,話說道這個地步,就不是什么討價還價了,而是愛買不買,不買走人。既然如此,那就沒啥可說的,只能硬著頭皮道:“好,這價格我代表家兄接受了,每一種來20門。”話音剛落,陳燮笑著搖頭,淡淡道:“不行,每種最多賣你10門。”
這是獨門生意,大明根本就沒人能做到這個水平。就算是歷史上的孫元化,鑄造的多為小口徑炮,而且還笨重不堪。鄭芝虎還想爭取一下,看看陳燮堅定的眼神,無奈的放棄了。甚至連理由都不用給一個,很簡單,陳燮自己也在發展水師,不可能讓鄭家過于強大。
就在鄭芝虎多少有點失望的時候,陳燮又笑道:“有一種鳥銃,我倒是可以賣一些。”
鳥銃?這玩意也不差啊,尤其是陳燮這里出來的。鄭芝虎還是老規矩道:“能否先看看貨?”陳燮原地沒動,讓人去取來最近出廠的一些鳥銃來。為啥叫鳥銃不叫步槍,不是為了照顧鄭家的理解能力,而是這玩意真的是鳥銃啊。也就是滑膛槍,這是陳燮給新兵準備的裝備,生產了一千條而已,準備用來打流寇的。沒想到鄭芝虎來了,陳燮干脆推銷一下。
很快步槍就送來了,一桿嶄新的燧發滑膛槍,連刺刀都沒有。為了打開軍火市場,陳燮親自給鄭芝虎做了演示,還是定裝藥的模式,鉛彈裝好,通條來幾下,然后扳機打開。
“砰!”的一聲,三十米之外的靶子被打出一個眼,鄭芝虎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家還過去看了看靶子。一看是個假人,固定在木樁上,還套了一件魚鱗甲。結果很震撼,三十米的距離,直接穿甲。要說殺傷力,這玩意在這個時代一點都不差,就是缺點準頭。燧發槍的射速也有保證,這一點鄭芝虎很明白。
三十米穿甲,在海上近戰,靠幫的時候先來一頓排槍,那效果絕對好。
“很好,什么價錢?”鄭芝虎很干脆,這一次也不打算還價了。陳燮笑瞇瞇的開出了一個比較合理的價錢:“一百五十兩一桿,恕不還價,買多了也不優惠。”
鄭芝虎有一種沖動,一拳打翻眼前這個混蛋,再踹他幾十腳方能泄憤。不過他肯定不會這么做就是了,還得陪著笑道:“能賣多少?不會還有數量限制吧?”
陳燮笑著給出答案:“五百桿,多一桿都沒有。”
鄭芝虎走了,帶走了大炮和鳥銃,留下了十萬多兩銀子,忙不迭的往回趕。什么玩幾天的花,他都沒去想了。這一趟帶來的銀子,已經沒剩下多少了,進點美洲貨的銀子都沒了。
回到福建,鄭芝虎帶回來的火炮和鳥銃,自然也是要先試炮一下的。作為一名合格的軍火商,陳燮當然要負責三包。怎么個三包法?很簡單,火炮二百響,鳥銃五百響,在這個范圍內,出了問題包換。而且陳燮還派了一個專人,跟著一起去了福建,包教包會啊。軍火是長遠的買賣,所以要服務周到一點。
還在海船上的時候,鄭芝虎就拉出幾門炮,放在前甲板上,讓陳燮派人的技術人員教手下學習開炮。怎么調仰角,怎么使用定裝藥,這些都是要教的。
還沒到福建呢,鄭芝虎就發現了一件坑爹的事情,陳燮每一門炮友情贈送了10個定裝藥包和鉛彈,用這個來學習的時候,輕輕松松的就能打個兩千米,這還沒調整仰角呢。等到他讓人用自己產的火藥來打的時候,意外出現了,怎么調整都不行,最大射程也就是兩千米的樣子。這個太坑爹了,這是啥情況?
鄭芝虎只好問那個炮手,人家很干脆的表示:“火藥的問題,你的火藥水分大,純度也不高,保管的也很成問題。”這個說法,只能說比較模糊。火藥顆粒化的技術,陳燮沒打算告訴鄭家。反正一般的火藥也能打,湊合用吧。
就這么著,鄭芝虎見了鄭芝龍,先匯報,后演示。大炮、鳥銃,一通試射下來,鄭芝龍的臉黑的像鍋底。不是不滿意,而是嚇的。這炮是陳燮的作坊自己鑄造的,這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一旦陳燮往海上伸手,鄭芝龍就是給人提鞋子當小弟的命。
好在明朝的文武官員,地域感很強,陳燮估計不敢亂來。不然文臣彈劾,他受不了。勉勵了一番鄭芝虎,結果得到火藥的消息,更是心里害怕。除了船比較少,鄭芝龍全面落后于陳燮。就算他想趁著陳燮還沒發展起來,先打擊陳燮的海上力量,他也沒這個膽子去做。
就在鄭芝龍和鄭芝虎為這些大炮的來到百感交集的時候,陳燮在登州會見老熟人李恒。這哥們是為了杭州和福州的分號來的,帶來了大批的白銀,兌換成銀圓。然后帶上相關人手,回去開兩處分號。南京分號的成功,他已經眼紅了,迫不及待的要開張了。
陳燮卻在會見的時候,提出了一個小小的要求:“劉香佬熟不熟?”
李恒一聽這話就眼珠子不轉了,他怎么會不熟啊?混海盜的,他基本都熟。李恒靠什么發財啊?不就是靠著銷贓起家的么?別說劉香了,其他海盜他也認識不少,而且有“經貿往來”。當然,都是見不得光的事情,陳燮這么一問,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別誤會,就是最近鄭芝虎來了一趟,從我這里買了一些大口徑的火炮和鳥銃。你也知道,我這里開銷大,有些銀子,就算見不得光,該掙的也要掙。這事情,你傳個話就成,別的不要做,回頭這些海上的好漢,自然會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