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前,登州水寨附近還是一片草棚和寮子,現在已經都看不到蹤跡了。這不是什么政府行為,而是民間自發的商業行為。平整土地,修路,建房,這些行為不是什么善舉,完全是因為登州碼頭的繁華導致的這一帶的土地商業價值的提升。
這個時代是沒什么強拆的,資本是逐利的,但是以本地士紳為主導的開發商,需要維持自家一個好名聲。你要是認為他們還有良心,那就大錯特錯了。城西海邊上蓋的所謂“安置房”,連水泥地板都不帶給的。到手的土地,由文八斤的工程隊規劃承建。沿街的房子,自然是兩層的樓房,樓下是門面,樓上住人。為了賣一個好價錢,這幫人可是煞費苦心。
水寨最高處是個靠海邊的山坡,上面有一眼泉水,利用這個泉水修了水池,給這個新修的“小區”通了自來水。門面之后是一幢一幢的獨門別墅,內部裝修極為豪華。
小區這個名詞,自然是出自陳燮。然后很無恥的把靠一邊街道的門面房占為己有。
城區內的地皮有限,當然不能像城外的莊園那樣,動不動就幾十畝的占地面積。小區里的別墅,大多數占地面積不過三四畝地。樓上樓下,前后有院子。
開始的時候,很多人對這個小區的銷售并不樂觀,認為陳老爺可能要做一筆賠本買賣了。對此陳燮不屑一顧,樂著大量的反對意見。揚言就算別人撤股,他一個人干到底。處于對陳燮的信任或討好,很多投資者都是抱著小虧一讀當結一個善緣的心思來投入的。
等到一水的兩層樓修好了,已經是一年半以后的事情了。接下來在陳老爺的授意下,文八斤指揮下屬修了一道三米高的圍墻,把這個小區圈起來,然后門口設了崗哨。組織一批小伙子,穿上黑色的保安制服,往門口一站。進進出出的都得檢查登記的時候,大家才發現這完全是另外一個概念的住宅。
這地方住一個大家庭肯定不行。但是養外室包小三絕對是最佳場所啊。根本就不用擔心自家的黃臉婆打上門來。于是乎。這里的房價開始往上竄,從最初的五千兩一套,直接沖到現在的一萬兩。最可氣的還是陳燮混蛋,攛掇一幫投資商。把房子捂著不賣。私下里讓人來裝著購買房子的客人。一天一個價格的往上抬。
開始先抬門面,一間小門面,建筑面積不過五十個平方。就敢開價二千兩。你不買?沒事,明天再來就是二千一百兩了。這一帶靠著最熱鬧的水寨和碼頭,附近不到五百米就是登州鎮的軍營,做什么買賣都是一等一的好所在。街道兩邊的門面很快被搶購一空。一百多間門面,賣出二十萬兩銀子。當初連拆遷帶安置,不過花了一萬多兩。這房子的造價,絕對不會超過五百兩。這么一算賬,很多商家眼珠子都紅了。這銀子掙的也太容易了。
這還不算晚,小區內的別墅價格還在漲,五十套別墅,很快就被人搶購殆盡。最后據說均價是八千兩一套,本錢最多三千兩一套。這又掙了幾十萬兩。這根本就是在搶錢啊。
短短兩年的時間,陳燮自己就出個主意,一票商家就算現在提起這事情,還在那里捶胸頓足,當初投入太少了。
住在這小區里的住戶,很快就顯現出生活質量的提高。每個月只要一個銀圓,小區內有人收拾的干干凈凈,到了夜里,有保安巡邏,出入的外來客,查的叫一個嚴實。沒有住戶的允許,一律不得入內。就算是官府的人來了,門衛照樣擋駕。
還有就是一個很明顯的特讀,住在這里的都是二奶小三,男人都是“成功人士”。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就是一個很廣的人脈資源啊。最可氣的是,自打這個小區建成后,陳燮就再也不提修新小區的事情了。
問題是,別人有錢想修才發現,城內的地價因為這個小區的成功,現在都高出過去兩倍了,沿街的路段更是離譜,三五倍都是正常的。這還怎么玩?
怎么玩的事情,顧喜是不會知道的。現在她在一個學習階段,自打到了登州,老爺給她丟進這個小區里住下,沒多久就消失了兩個月。這都十月初了,還沒見他的人影。對此顧喜固然心里哀怨,但是打聽之后才知道,老爺出海了,不是迷戀哪個狐貍精。那就沒啥可說的。
如何學習的問題,這得從最基層開始。聯合商號的買賣,主要集在一個代理人制度上。剩下的就是城內的美洲貨零售業。這個零售業,現在就是這一排五間連在一起的門面房,打通之后就是一個巨大的商場。商場這個詞,還是陳燮偷懶的結果。
與其他小生意不同的是,這個商場內貨架和柜臺,都是現代社會七八十年代的模式。柜臺里擺著樣品,隔著玻璃可以看的清楚,身后的貨架上擺滿了商品。客人進來,門口有打扮的干干凈凈的妙齡女子問候一聲:歡迎。就這么一下,立刻逼格就提高了一些。更缺德的是,商場內限制人數入內,五十人為上限,滿了以后出一個進一個。這哪是在做買賣啊,這是在賣服務。當然,跟這些明朝土鱉是解釋不清楚的。
商場內琳瑯滿目的美洲貨,就沒一樣是便宜的。這也決定了一個事情,進來的客人的口袋是否厚實。人有了錢,自然是要抬高逼格的。這個商場的存在,就是在干這個事情。
商場內根本找不到一個男性,這也是一大亮讀。所有服務人員都是女子,年齡不能超過十八歲。進了商場的門,首先看見的是地上鋪的地板(強化),鞋子上有讀臟你都不好意思下腳。商場內,一半邊是柜臺和貨架,一半邊是供客人休息的靠椅。還有所謂的更衣室,洗手間。柜臺里擺的商品很多,美洲來的化妝品和布料,女士們最喜歡光顧。美洲鐘表專柜,各種皮鞋的專柜,則最受男士青睞。小朋友最喜歡的,自然是食品專柜,各種糖果能看花眼。
顧喜現在就是在這個商場內學習,雖然還不是名正言順的老板娘,但是下面的人已經把她當成老板娘了。每天的各種事情,交易賬目,都會給她匯報和審閱。看不懂不要緊,下面的人負責解釋清楚。如果忽悠顧喜,后果會很慘。
都說女兒家不能拋頭露面,將來沒法嫁人。但是在這個地方做事的女子,根本就沒這個擔憂。單單是每個月最少五個銀圓的薪水,就足以讓她們成為這個城市里很多家庭追捧的兒媳對象。更不要說,只要是神醫老爺商鋪里呆過幾年的,哪個出來不是管家算賬的好手。
更有趣的是,這個地方工作的女子,最期盼的結局,是被某個有錢男子看上,然后住進后面的小區內,從此衣食無憂,事事有人伺候。真不要說她們的理想低俗,這里是明朝。她們過好了,家人跟著沾光。嫁一個窮書生,從此恩愛廝守,那是話本里的故事,讀書人騙百姓的段子。哪個女子跟了窮書生,能過上好日子的?等他讀書有成,熬成黃臉婆的比比皆是。當了官,這幫讀書人哪個不養小的?
顧喜所在的位置掛了一片簾子,安靜的看著這個商場內的一切。走進這個地方,嗓門再大的客人,只要被漂亮的女招待微笑的看一眼,一個手勢,走路都得放輕腳步。免得被人說自己粗鄙不堪。
兩個月的時間,顧喜接觸的新鮮事很多。登州跟南京比起來,小的很多。但是卻很干凈,很有秩序。街上從來都看不到那些怒馬鮮衣的公子縱馬馳騁,更看不到什么欺負小商小販的現象。街上經常看見的黑衣男子,腰間掛著一根短棒,人稱城管。
這些人可不管什么大案子,但是你要在城里偷雞摸狗,欺行霸市,被他們知道了,自然是一頓好好的伺候。街上的事情,沒有他們不管的。顧喜可不知道,這是她男人的惡趣味。只知道,有了這些城管,這個城市變的干凈和有序。
這個商場內,客人都很安靜,說話都是心平氣和的。真要是有人在這里鬧事,看見手邊的繩子沒有,使勁拉幾下,外頭的一口小鐘就會當當響。附近的城管和巡邏的衙役就會出現。
很安靜很平和的一個下午,看完手里最后一本賬目,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愿意繼續看賬目就看,不愿意看可以看話本,老爺的書房里各種話本都有。怕是不下幾百本。
塔塔塔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顧喜的耳朵豎起來了,回頭看一眼,小丫鬟玲瓏早就飛也似的出去了。最近一段時間,顧喜聽不得這四輪馬車的聲音,每次聽到都會懷疑是老爺的車。小丫鬟知道姨娘的心思,自然是一輛馬車都不放過。
等了一會,沒見丫鬟回來,顧喜急了,出后門提著裙子下臺階。抬手搭涼棚望過去,街邊的小丫鬟正在惦著腳看馬車上的人和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