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來,小船在水面山搖蕩。五月下旬已經開始熱了,陳燮很不斯文的只穿了一條大褲衩,一個猛子就扎進了水里,一番暢游。所幸現在天已經全黑了,一盞燈籠掛在竹篙上,河里的陳燮看的很清楚。
從小水性就錯的陳燮,興致來了,游了好一陣才回到船上。顧喜拿來衣服換上時,陳燮才發現,她也洗過了。頭發濕漉漉的,帶著洗發水的香味,很好聞。
“趕緊去擦干了,也不怕風吹了感冒。”陳燮推她回去,上岸找地方換了衣服。又去大船那邊看了看,崔新正在安排夜間的崗哨,12人的親衛,分成六個二人小組,輪流值夜。
回到小船上時,小桌子上一盞蠟燭在玻璃罩里,桌上擺了一碟子油炸的蠶豆花,一碟腌制的火腿片,一碟肉干,一碟生姜,還有一壺酒。
見陳燮進來,換了一身八成新衣裳的金蓮招呼道:“公子,時候還早,喝點酒打發時間。”顧喜在一邊擦頭發,一邊ai昧的笑。她一身小廝的打扮,這會自然是沒資格上酒桌的。
“也好,一起喝一點,聊一聊,時間就過去了。”陳燮也不矯情,這會意識到一些事情了。不過他沒打算順水推舟,船上還有個顧喜呢。她倒是省事,胸前裹的嚴實,也不怕捂出痱子來。船娘阿月嫂這會也來了,姐妹倆人坐在對面。陳燮坐下時,抬眼看過去,都是薄薄的短衣,露出白嫩的胳膊,與臉上的膚色有明顯的差異。大概是天熱,里頭是空的,頂出兩個凸點來。這是什么節奏,都不用去猜了。
端起酒杯,陳燮喝了,笑道:“說說。蘇州誰家的織機多?有多少?”
“說到織機。還是沈家最多,有五百多張,他家的桑田也是最多的。還有就是張家,聽人說有三百張。每年忙的時候。一船一船的絲綢往松江府運。說是賣給紅頭發綠眼睛的番鬼。這樣才能掙大錢。松江府那邊。織戶也不少,奴家也只是聽說,沒法往細里講。”大概是因為陳燮的眼神掃過時微微的停留了一下。阿月嫂也放松了心情。不管是自己還是妹妹,人家看上哪個就是哪個,這沒啥可說的。本來就是吃這個飯,又不是那些在樓里呆著,會彈琴唱曲的紅姑娘。三兩銀子的船資,就值得姐妹倆一起豁出去。
陳燮從包里翻了翻,找出一個織機的模型,遞過去道:“你看看這個織機的樣子,有什么不同?”阿月嫂接過,仔細打量一番道:“這是織棉布的機子,奴家小時候用過,先紡線,然后上機子,每天夜里睡的晚一點,一個月能織半匹布。蘇州那邊,織布的機子能占了一半,每年都有北地的商戶來收去販賣。”
陳燮去蘇州的目的,是想找一個靠譜的合作伙伴。紡織業要工業化,也只有江南一帶能實現。后面的大船上,可是帶來了現代社會仿古的織布機和紡線設備。雖然也是手動,但是效率已經高出明朝這邊很多。
工業發展對于大明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遇見工業化生產根本就是滅頂之災。但是陳燮又不能不推動這個事情的發展,因為這是歷史發展的趨勢。
陳燮收起模型,跟兩個船娘閑聊,都是她們在說蘇州城里的事情,陳燮安靜的聽,偶爾提一個問題,然后繼續所有所思的聽。蘇州這個地方,歷來都站在反閹黨搜刮的第一線。抗稅,抗監,后來寫進中學教材的里的《五人墓碑記》的故事,就發生在蘇州。作者張溥可不簡單,復社的發起人,后來運作周延儒再入內閣的推手。
想到張溥,陳燮就不免冷笑。一個能去賄賂太監的士林領袖,真是可笑。之前他所做的所說的一切,在運作周延儒重回首輔位置的過程中,都被完全的顛覆。
東林黨和閹黨之爭,不在什么正邪,而在利益。東林諸公要維護的,恰恰是當是大明王朝最需要的財源。商業稅、礦監,這些在崇禎初年,魏忠賢倒臺后,基本都沒了。
既然現在還不足以跟這些人抗衡,甚至打到他們,那就跟他們代表的利益階層合作好了。先挖你的墻角,等挖的差不多了,抬腳狠狠的一踹就是了。到時候,再教他們怎么做人。
邊喝邊聊,聽著軟軟吳音,酒入肚腸,身子漸漸的發熱。看看時間不早,陳燮道:“收了吧,早點睡,明天還要上路。”陳燮說完出去,上岸方便回來時,已經收拾完畢。艙里涼席擦干凈了,簾子也放下了。顧喜靠著壁,沖他笑,張嘴無聲道:“我過去睡?”
簾子這邊,姐妹兩不安的對臥,女兒已經睡著了,兩人看著對方,等待著那邊的召喚。迷迷糊糊的兩人都睡了,實在是白天累了,又喝了酒。
簾子這邊的陳燮也睡了,不是累的,而是不能做別的。隔著一道布簾子,什么都瞞不過。
船艙不大,睡覺不老實的顧喜很快就變成了一直考拉。睡意不是很強烈的陳燮睜開眼,悄悄的擺脫后出了船艙,別誤會,晚上喝了不少,需要解決一下。抹黑回到船艙內,一只不安分的小手過來,火熱的身軀也貼了上來。
條件不允許,短暫糾纏后,食髓知味的顧喜轉過身去,油油滑滑的濕熱……。
早晨起來的時候,船娘阿月嫂的精神不是很好,眼神也有點怪,來回的在兩個“男人”身上逡巡。昨夜起夜,聽到的動靜不對,喘息聲很重,輕手輕腳的阿月嫂回來躺下后,耳邊不斷的傳來的聲音,就跟螞蟻在骨髓里鉆一樣。
正要打水做飯的金蓮,臉色也不是很好。都是過來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點都沒有做一個小廝的自覺啊,一直纏著公子不回大船上,還在艙內睡了。阿月嫂心里相當的遺憾,這樣的好客人,可是難得遇見一回。怎么就是個好男風的兔爺?昨夜游水的時候,偷看了幾眼,大概的尺寸是知道的。哎……。
忍著搶班奪權的欲念,早飯也好了。公子爺和小廝還在睡,阿月嫂給金蓮一個顏色,金蓮無精打采去掀簾子叫起,飛快又把簾子放下。滿臉燒紅的對姐姐道:“別叫小蝶起來。”
阿月嫂把小蝶打發去后面看火,悄悄的掀開簾子的一角,飛快的瞅了一眼,放下簾子后也呼呼的喘氣。小廝不是小廝,是個女兒身,睡著了都不老實的手亂摸。薄薄的毯子,也遮不住什么。
總算是解開了心里的謎團,心里好受了一些。大船那邊來了個小伙子,目光兇狠,步履沉穩。站在岸上喚:“老爺起來了么?”
心道原來還是個老爺,阿月嫂忙不迭回答:“輕點,還沒起呢。”
這時候陳燮的聲音傳來:“早飯不用等我了,還得再睡一陣,先上路吧。”
彎彎曲曲的水道一路綿延,似乎沒有盡頭。現代人陳燮,在面對這個地理環境的時候,感覺自己在走迷宮。這樣地形,外面來的人根本就找不到北。
擁有如此地利和富甲天下半壁江山,南明弘光一年,制定的國策竟然是“借虜平寇”。而且這個策略,得到了史可法、劉宗周在內的幾乎所有南明朝決策層的認可。
拋開南明王朝面臨的明室傾覆,急待重振的局面不說。不難看出,當是才南明偏暗王朝,對于滿清的認知基本就是一個笑話。
陳燮的思緒飛到了萬里之外,這片膏腴之地,既然落在一些廢物的手里,不妨自己先下手刮幾層油水。至于可能造成的亂局,一時半會還不會出現。
蘇州遙遙在望,陳燮出了船艙,船頭回復了女兒打扮的顧喜和小蝶并肩坐在一起,赤腳在水里玩水,這女人居然是個天足,真是意外之喜。不像鄭妥娘和柳如是,睡覺都穿著繡花鞋。在明朝,這也算是個異數了。
船入水門,已經有人等在這里,老遠的便喚了一聲:“船上來的可是陳老爺?”
陳燮定睛一看,一名矮個男子,站在碼頭上揮手,似乎有點眼生。這一趟來,打算是悄悄的來,悄悄的走,所以才雇傭的小船。
船上的陳燮越上碼頭,拱手道:“在下正是姓陳,敢問仁兄臺甫?”
“小的沈高林,見過陳老爺。在下曾至登州置辦貨色,遠遠的得見陳老爺一面。老錢的來信,小的已然見到,算日子也就是這兩日陳老爺能到。”此人面色稍黃,這是長期在外跑的緣故,雙目有神,給人精明之感。
“這么說,沈掌柜的是老錢提到在蘇州的合伙人老沈。陳某來此用意,沈掌柜也是知道的咯?”陳燮收起了平等對待的姿態,語氣中擺了個上位者的姿態。
“回陳老爺,老錢確實有交代,只是小的不過是沈家的一個跑腿的,做不得太大的主意。”沈高林的姿態很低,但是就言語而言,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似乎此次蘇州執行,未必就能順順利利的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