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地方不大,國家卻一堆,大大小小的擠在一起。國家和國家之間的關系只講利益,談不攏就上家伙。誰的拳頭大誰說了算,拳頭小的只能忍著,捏著鼻子積攢實力,找機會搞回來就是。整個歐洲中世紀一來,差不多都是這個路數。
皮埃爾是一個合格的外交家,正因為如此,他在火車上目睹了一個疆域遼闊,實力強大的帝國后,及時的對其外交政策進行了調整。該低頭的就低頭,大明雖然很遠,但是他們的影響力在歐洲已經不容小覷。遠的不說,單單是法蘭西和西班牙的戰爭,法軍在軍火采購之后,基本上扭轉了局面,西班牙已經被按在地上打了。認輸是遲早的事情。
一邊想著外交政策的事情,一邊還得傷腦筋,回去怎么說服皇帝陛下?原本的意思,法明兩國是對等的外交關系,甚至法蘭西上下還帶著一種優越感。現在這種優越感被砸的粉碎了,落差確實有點大。就像某天朝上國,被人按在地上揍了一百多年,直接弄出心理陰影。
法國人的心理落差就非常之大,怎么說也是歐洲的文化中心,結果一幫貴族到了大明,變成了民國時期農村人到上海的感覺。整個火車上的歐洲貴族們,意外的集體沉默了。
伸手拉了一下繩子,面前的電燈亮了,這東西對法蘭西貴族們來說,實在太過驚悚了。超出認知太多,不少人被嚇到過。所以在火車上,還有不少人在私下里議論,在賓館內的種種露怯后的心塞。被人看白眼,那真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關鍵那些用白眼看他們的人,都是賓館的一般的服務員,是為他們做服務的。就像一個法國鄉下的貴族,到了巴黎之后。被巴黎貴族家里的仆人看輕的那種羞愧。
“我必須要讓皇帝陛下知道這一切。”皮埃爾自言自語,看著車窗外的黑夜,用大明版本的水筆和筆記本,開始記錄他的大明執行的點點滴滴。當然了。這中間有很多個人腦補的內容,比如說看見了火車,就想到了大明有無盡的鋼鐵產量,看見了蒸汽機,就想到大明再技術方面的領先超越這個時代的歐洲很多。再記錄一點在上海街上看見的夜晚。那種燈火輝煌的夜晚,還有街道上的人山人海,以及一切都顯得那么干凈整潔的大明城市等等。
在記錄這些內容的時候,皮埃爾一直難掩內心的焦慮和緊迫感。他來到大明僅僅不過第三個夜晚,就已經在內心發出強烈的呼喊:“法蘭西需要大明的一切,但是我們沒有那么多的貴重金屬來支付貨款。學習和追趕,成為了這一代法蘭西人的歷史使命。”
“這個龐大的帝國,他們的實際領袖并不是皇帝,龍椅上的那個人本質上是一個象征。據說還有一天一夜之后,我能見到那個大明官員口中當今最偉大的內閣總理陳大人。如何面對他。一點頭緒都沒有。愿主保佑,并指明方向。”
“今天火車經過了一條河流,河水是黃的,大明官員告訴我,這條河叫黃河,是中華文明的發源地。早在五千年前,他們的祖先就在這里生活,并且開創了一個延續至今的文明。五千年,據我所知,只有埃及文明的歷史能與之相提并論。遺憾的是。大明還是一個中華文明占據絕對主導的大帝國,埃及呢?提到埃及,我想起張廣德閣下曾經告訴我,一支大明帝國的軍隊。已經占領了整個埃及。在那里,被他們稱為二等民的日裔軍團的五萬人,大敗了令整個歐洲曾經畏懼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好吧,以上說的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過河的時候我發現,橋是由鋼鐵做成的。隨行官員告訴我。這座橋的上層建筑,完全由鋼鐵建成。”
鋼鐵對于一個國家的重要性,從被人類發現并使用的那一天起,鋼鐵的產量往往跟一個國家的硬實力掛鉤。當然也有例外,只不過皮埃爾不知道,中華文明史上有一個比較奇葩的朝代叫宋朝,更不知道大明帝國也曾經淪落到同樣的地步。
歐洲人對中國的了解,更多的停留在一個叫馬可波羅的家伙寫的游記層面上。至于這個游記里頭有多少水分,反正歐洲人也分辨不出來就是了。皮埃爾知道的是,大明帝國正是建立在趕走了強大的韃靼人的基礎上,并且現在反而成為了韃靼人的主人。
從韃靼人主宰這個國家到完成這個偉大的壯舉,據說不足一百年。“黃禍”對于中世紀的歐洲人而言,基本就是噩夢的代名詞。當大明帝國在解決了韃靼人的問題后,收到了來自歐洲一個小國的海上挑釁,由此引發了一場大明帝國的海上革命。
好吧,這些理解都是建立在別人告訴皮埃爾的基礎上。反正大明的官員們都是這么理解的,大概在三十年前,尼德蘭人不請自來,占據了大明的海島大員不說,還頻頻的以戰艦侵犯大明的海岸線。這一舉動激怒了大明,從而引發了大明海上力量的一次爆發。僅僅是一次爆發,大明的海上力量在短短二十年的時間內,成為了當今世界當之無愧的海上霸主。
講述這個事情的大明官員一臉的輕松,似乎做到這些事情,對于大明來說很簡單。問題是,皮埃爾信了。因為他從歐洲了解到的情況,大致上也是如此。原本性格溫和的大明人,甚至容忍了葡萄牙人的欺騙,可惜那些荷蘭蠢貨們,用另外一種方式喚醒了大明的暴虐。
從浦口到京師的兩天三夜的火車之旅,皮埃爾白天不斷的提問,記錄,晚上匯總之后,就自己的理解來總結一段文字。火車上的官員通知他到達目的地的時候,皮埃爾站在車窗前,火車已經減速了,一個巨大的城市出現在他的視線中。高大的城墻,就像一頭巨大的野獸趴在平原上。而這個城市的外圍,并不是什么荒涼之地,一條筆直的大路就在鐵道不遠處并行著。而大路的兩旁都有密集的民居。
“為什么這些人不住進城墻內?”皮埃爾忍不住問了一句前來請他下車的張廣德,得到的答案很簡單:“京師外來人口太多了,擴張的過快,城內沒有合適的地皮。這些人又靠著京師吃飯。只好在城外居住。昨天聽說有個消息,順天府要搬遷到通州,就在東邊不遠的一個城市。這事情據說是從內閣傳出來的,總理陳大人的意思,今后通州就算是京師的一部分。”
為什么京師擴張過快?這個問題皮埃爾理解不了。因為張廣德都搞不清楚。于是,皮埃爾打起精神,整理衣衫下了車。站在站臺上的時候,看見有人拉了橫幅在等候。張廣德及時翻譯才知道,這是大明外交部門組織的歡迎儀式。傳說中大明最偉大的內閣總理沒有出現,仔細想想,這個實際上掌握了帝國權利的大人,確實不可能來迎接他。
還是李明睿主持了歡迎儀式,念了一片官樣文章,無非就是明法關系如何。應該親善,攜手共進等等。一點干貨都沒有,大家還得站的筆直,以最好的精神面貌來應對。
接下來的事情皮埃爾更加的失望,他被裝上馬車,拉到了城內一個賓館住下后,李明睿就消失了,張廣德也消失了。問了一下接待的官員,人家很不待見的告訴他:“著急什么?總理大人日理萬機,事情多的忙不過來。豈是你相見就能見的?安心等著傳喚吧,記得每天都要洗澡,別弄的跟山里的野人似得。”
說這話的人是一個外交部的官員,相當于現在的處長。讀書人出身。哪里會把蠻夷放在眼里,態度不是很好,皮埃爾捏著鼻子只好認下了,尤其是關于洗澡的事情,更是讓他羞愧了好一陣子。法國人不喜歡洗澡的潮流,正是皇帝陛下引領的。
遠在萬里之外的法蘭西。鬼才知道大明這地方規矩是這樣,不喜歡洗澡就是野人?你這樣說話,考慮到法蘭西人民的感情么?休息了一夜,早晨起來繼續等待。
皮埃爾無奈的等待時,也不是沒有好消息。代表團的人都住在一起,行動上也不受約束。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走出館驛,必須先行備案,然后由外交部門提供向導和翻譯,除了一些重要的敏感部門,其他地方對他們來說都是開放的。
弄明白這個規矩之后,皮埃爾立刻去找張廣德的歐洲姘、頭朗布依埃夫人,沒想到這位侯爵夫人居然不住在這里。人剛下火車,就帶著幾個仆人上了一輛馬車,然后消失在大明京師的車流中。真是太過分了,如組織無紀律。
很快皮埃爾就知道了另外一個事情,整個團隊的歐洲貴婦們,不管有丈夫沒丈夫,早就打聽過消息了,皮埃爾還沒有出去逛一下大明的京師呢,她們一大早就已經組團出發了。
上午九點整,陳燮習慣性的在辦公室里的大椅子上坐下,看看桌上厚厚一摞等待簽字的文件,抬頭看看站在面前等著他吩咐的吳梅村道:“今天有什么要緊事情么?”
堂堂進士出身的吳梅村,給陳燮做了大秘書這個事情呢,在大明一直頗受人詬病。但那是以前了,現在誰都知道,這個位置是個肥缺。吳梅村暫時還是辦公室主任,九月大選之后,教育部長內定的人就是他了。也就是說,現在很多人都在謀求這個位置而不得。
“法蘭西代表團住下了,李大人一直在抱怨,對那些蠻夷太客氣了。燒他們幾件臟衣服,還要賠?”吳梅村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這個話,陳燮立刻就笑了,擺擺手道:“不要聽他聒噪,他其實是看上了二十萬特批的款子。每個法國貴族做三套大明的服飾,作為贈送的禮物,這一點不能更改了。就算是那些仆人,每人一身衣服也是必須的。我啊,就想看看那些法國人,穿著大明的服飾,回到歐洲去能引起什么轟動。不說這個了,李明睿在哪里?”
吳梅村笑道:“就在外頭候著呢,對了,建設部的人一大早又來了,順天府搬遷的工程,應該是把通州的規劃圖拿來了。”陳燮笑著搖頭:“不可能是為這個事情來的,那幫家伙無利不起早,他們一準是為了順天府搬遷之后,留下的房子和地皮來的。這是官產啊,告訴他們,不要動歪念頭了。那塊地的具體去向,順天府那邊早就有想法了。所以呢,建筑部的人想在上頭做文章,還是去找順天府商議吧。”
想在一個曾經飽受高房價打擊,傷痕累累的內閣總理面前玩這種小把戲,真是嚇了他們的狗眼。陳閣老一眼就看穿了他們的把戲,所以這塊肥肉,讓兩個部門慢慢去互相撕咬吧。想接陳相爺的勢,真是枉費心機。
張廣德打著哈欠走進了內閣大院的時候,腦子里還不是很清醒。這一趟回國述職之旅,對于生活作風放、蕩的張大人而言,實在是一場及時雨。英雄港租界那個地方,對他來說呆著就是受罪了。也不知道哪些歐洲貴婦們是怎么想的?紛紛組團到租界來旅游,然后刷一個叫張廣德的BOSS。實際上這些歐洲貴婦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來自大明奢飾品的配額。
歐洲商人在興海城或者在上海拿到的商品,回到歐洲確實能賣一個好價錢,但那些商品比起張廣德手里的貨源來說,就是平民化的東西。歐洲貴族們為了彰顯自身的地位,是根本不會在乎價格問題的。那么問題就來了,商標上注明大明皇室專用字樣的各種產品,在歐洲注定成為了頂級的奢侈品。拿到這些數量有限的商品的銷售名額,對于歐洲商人來說,就是拿到了一大堆金幣。而張廣德這個家伙呢,干脆一個國家只安排一個代理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