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了,殘雪還在,吹在臉上的風多了些暖意。
長崎碼頭熱鬧了起來,集中營里的武士離開家屬后,排成一條一條的長龍,登上一艘又一艘的客船。想要把近二百萬人送到萬里之外,在這個時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個是一個長期的工作,也是一段苦難的歷程。
碼頭里的船有點怪,不是以前常見的帆船,而是一艘一艘樣子奇怪,中間有一個巨大煙囪,不斷的冒著黑煙的怪船。這是華亭船廠生產的第一批木制銅皮外殼的蒸汽海船,目前來說續航能力有限,只能跑跑華亭到長崎的航線,中間還得在琉球補給煤炭。從明輪到螺旋槳推進,丑陋笨重的新型動力裝置登上了歷史舞臺。雖然只有時速六節的航速,但是這種不去需要風帆也能勻速航行的船只,無疑開啟了一個新的時代。
完成登基儀式之后的陳燮,此刻正在長崎港灣邊上的一個山坡上,從這里可以俯瞰整個碼頭。新式火輪船一共造了13艘,目前有六艘在長崎港口內,這些船只今后專門跑長崎琉球高雄這條航線。新式貨輪船,排水量2200噸,裝備十門75口徑加農炮,總的來說是武裝商船。沒法子,這年月的海上真不太平,沒點武力真不安全。
一艘客輪一次能載客一千八百人,把人送到高雄后,那邊還有六艘新式火輪船,把人送到興海城,然后再換乘風帆船只。前往遙遠的印度。
這是一個很復雜的過程,也是一個無可奈何的過程。如果單單靠12艘火輪船的運力,來回一趟一個月,也就是說一月最多能運走一萬人。畢竟不是販奴船,這些日本武士終究是要安全送到地方。然后還得指望他們盡量多的活下來,投入一個新的戰爭。
更多的運輸,只能等待季風的來臨,然后才是風帆船大顯身手的時候。
山頭上的陳燮臉上難掩喜悅之色,火輪船用于海運的意義,再怎么抬高都不過分。工業化的成就從陸地向大海延伸。雖然現在造出來的還是木頭的蒸汽船,還有這樣那樣的n多不足,陳燮已經非常滿意了。這個時代的大明,因為他的出現和金手指的撥弄,科技水平比歷史上的地球提前了二百年。有這二百年的領先。加上大明人口基數的優勢,二百年的繁衍之后,整個世界都將由黃色皮膚來主導。
還有一個就是現實意義,火輪船雖然無法橫渡太平洋,但是沿著海岸線可以一直到印度,而且不用擔心季風的問題,這才最有價值的地方。這也是把近三十萬日本武士和一百多萬家屬運到印度的最大保證。
“旅順、膠州兩地的船廠共享了華亭船廠的技術,眼下同時在建的新式貨輪船。一共有十六艘。最遲年底,就能全部交付使用。”站在一側的李香,說完之后合上手里的文件夾。對于這種新式火輪船,李香看見之時也非常的震驚。
鉚釘技術的成熟,鋼鐵龍骨的出現,螺旋槳推進的新技術,這些東西加在一起,催生了新型火輪船。當然李香是不懂這些的。陳燮懂就足夠了。
“看見那條船沒有?聯盟一號!”陳燮躊躇滿志抬手一指,身后跟著他的人都看了過去。
“看見了。這是華亭船長專門為大總統打造的座船。”蘇皓宸當然很清楚這艘船的來意,實際上這是同一批船之中最早開建。但又是最晚下水的船,很多技術都是在別的船上運用之后,才會用到這艘船上。而且下水之后,試航期間還進行了豪華裝修,前前后后這條船花了兩年半的時間才算徹底完工。一般火輪船船工期是十個月,兩批次12艘火輪船建成,下水、試航、交付之后,這船才正式的交付,開始首航。
“聯盟一號戰艦,耗資一百五十萬元,排水量兩千八百噸,采用了很多最新的技術,裝備105毫米口徑加農炮四門,75口徑加農炮十門,蒙蒂尼機槍二十四挺,最大航速八節,續航能力為一千海里。”開口介紹這條船的是一個少將,也是聯盟一號的艦長,陳燮的小舅子之一,葉纖云的堂弟葉向高。這小子還在15歲的時候,就給葉纖云丟進了登州水師講武堂學習三年,畢業之后先后在各個艦隊服役,參與了遠征歐洲行動,回來后悄無生息的登上了聯盟一號,學習新的航海技術。實際上這批新式的火輪船的所有船長,都有十年以上的海軍經歷,并且都去了一趟歐洲回來。每一個人都是海軍部精心挑選出來的精英,政治上還得審核三代以上,確保對陳燮的絕對忠誠。
這個和大明歷史上前首輔同名的年輕人,隱隱成為了新一代海軍的領軍人物。能后成為這艘象征意義大于實戰意義戰艦的艦長,葉向高的未來不可限量,幾乎就是二三十年后海軍司令的人選。就這點來說,葉纖云比周秀英要有遠見的多,第一次登州之行求時,一口氣帶了十個葉家的孩子,留在登州學習。后來陸陸續續的又往軍中塞人,這些事情她都告訴了陳燮,得到了許可。相比之下,別的女人就沒份見識了。
“走吧,回去,明天一早登船,回遼東,看好戲。”陳燮說完轉身就走,沒有給葉向高繼續賣弄的余地。海外聯盟這個組織,目前還沒正式成立。東瀛登基之后,陳燮將開始一次長時間的航行,從東瀛到朝鮮,然后乘火車回沈陽,這一次旅行終點是興海城,正式成立海外聯盟的大本營,陳燮最終選擇在興海城。
沒有人知道陳燮為何不選遼東,更沒有人知道,陳燮在仁川登岸之后,等在這里的專列上已經有一個團隊悄悄的先到一步。為首者,正是陳燮的親家公楊廷麟。
“思華,五年之期還早,如此迫不及待的離開,你倒沒事,內閣諸公臉上須不好看。”楊廷麟是下一任內閣首相呼聲最高的人,從一個剛直的文人轉型成為一個合格的政客后,當面說一套,背后做一套的事情,已經做的非常的熟練。
車廂里很安靜,一個下人都沒有安排跟前伺候,一副茶具,陳燮親自動手泡茶,楊廷麟撫著胡子,臉上紅光滿面,可見他最近的狀態不錯。陳燮東瀛稱王之后,很多事情實際上都明朗化了,楊廷麟當然知道陳燮無心大明內閣,競爭對手變成了合作伙伴,自然能笑對陳燮。
“伯祥,越來越虛偽了。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早點滾蛋,那個什么議長,我也早就不想干了。”陳燮笑呵呵的回應,一點都不客氣的拆穿他的虛偽。楊廷麟對此不以為意,倒打一耙道:“別說的那么理直氣壯,議會兩院是個什么東西,你心里比我清楚。大明內閣從文臣治理天下到現在的格局,不正是思華最想看見的結果么?”
對此攻訐,陳燮一點都不打算退縮,反倒硬邦邦的回了一句:“得了便宜還賣乖,有意思么?大明朝真正意義上的文臣獨掌政權的時期,你覺得有過么?眼下的局面好不好,難道你心里不清楚么?你自己選,退回魏忠賢時期,還是退回先帝時期?”
“呵呵,思華,你怎么不提張太岳?”楊廷麟當然不肯輕易就范,毫不客氣的頂了回來,陳燮歪歪嘴,不屑的反詰:“說這話有意思么?張太岳當政期間是個什么情況,你真當我一無所知?要不要找幾份他寫給馮寶的信來佐證一二?真當司禮監是個擺設?”
陳燮說的這些話,楊廷麟無法反駁,位置越高,越能體會到什么叫帝王心術。老朱家這些皇帝,就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實際上不管誰做皇帝,都不會輕易放棄權利。文臣們誓死捍衛自身權利,限制皇權,皇帝當然要做出反擊,要捍衛自身的權利。
歷代朱家皇帝如何捍衛自身權利,本質上沒區別,不過玩法不一樣。朱元璋夠強勢,殺的人頭滾滾,大臣每天早晨起來第一件事是交代遺囑。朱棣也不差,解縉這種大牛人,一句話就凍死在冰面上。這兩位的效仿者是朱由檢,殺大臣的時候也不帶手軟的。其他的則是各有手段,最聰明的就是嘉靖,直接弄個嚴嵩來當傀儡。喜歡胡鬧是正德,沒事給自己封官,帶著人偷跑出京,跟蒙古人開片。就算是木匠皇帝天啟,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啊。接魏忠賢的手,把東林黨殺的一敗涂地。
這些皇帝各種手段都是一個目的,為了自家的江山和自身的權利。因為掌握了輿論,文人們在給這些皇帝立傳的時候,自然沒什么好心了。各種抹黑自然不足為奇,如果不能看到這一點,后來者在看歷史的時候,就會被這些負心無恥的文人牽著鼻子走。
已經決定轉移重心的陳燮,自然不會在這些問題上較真,簡單的打擊一下楊廷麟的氣焰之后,立刻轉移話題道:“今后整個大明的旗幟下,對外貿易只有一個管理機構,我稱之為海關。不客氣的說,在你們手里,很快就會腐爛敗壞,交給我來做是唯一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