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中天額頭上滿是汗水。不是因為耗功過渡,而是因為又氣又急。
他從沒見過比唐安還要愚笨的家伙,簡單的口訣對于他來說就好比天書一般,硬要自己從頭解釋到尾。光解釋也就算了,毫無根基的唐安消化這些內容,又花費了不少時間,氣的魏老頭直想罵娘。
其實按理來說,魏中天送入的內勁已經在唐安的丹田之中形成了一道渦流,又耗費了一番力氣,打通了他幾處關鍵穴脈,只要唐安稍加引導,便能夠順利地完成渡功。可惜唐安是一個徹頭徹尾得門外漢,一切只能從頭學起。
好在苦難終歸過去,唐安終于領悟了法門。
借助魏中天打下的良好根基和引導,唐安總算體會到了武功的美妙滋味。他就如同一塊被投入水中的海綿,貪婪地吸收著那渾厚的功力。
對于一個生命力近乎枯竭的人來說,那內勁就像黃金之于賭徒、鮮血之于鯊魚一般,有著無窮無盡的吸引力。經脈得以疏通的他瘋狂地運用還不算純熟的“吸鯨”神功,無休止地汲取著養分。
魏中天起初并未在意,對于唐安,他始終心懷愧疚。因為如今宛如孩童的他根本想不到方才那番話只是唐安編織的謊言,還道的確是自己打傷了他。再者,毫不設防■長■風■文■學,w≦ww.c$fwx.n♀et地老人對體內近百年積累的功力有著充足的自信,他只想讓唐安盡快恢復,然后快樂地陪他繼續玩“五魁首”的游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唐安卻沒有絲毫想要停止的意思。
身體傳來的變化很明顯,他能感受到自己越來越強大。和方才的痛苦相比,如今的感覺實在太美妙了。吸收而來的勁氣匯聚于丹田之中,讓人感覺暖洋洋的,那股氣流游走于四肢百骸之間,帶來了毀天滅地的力量。
唐安就如同吸食了毒藥,陷入到這份美妙的體驗之中難以自拔。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早已陷入了一種玄妙的境界,只知道永不停止地索取,本心卻已然迷失。
魏中天漸漸感覺到了壓力。隨著唐安對“吸鯨”的運用越來越純熟,渡功的速度也越來越快。起先還要靠自己強行輸送,哪知到現在唐安卻像一塊磁鐵,想要甩都甩不掉。
魏中天如今已非正常人,他不會考慮以唐安的情況,早該恢復了體力才對,只是本能地以為他還沒有痊愈。所以哪怕已經有些吃力,卻還是沒有構筑起防線,切斷二人之間功力輸送的橋梁。
漸漸地,天平開始傾斜。
不知不覺間,唐安的功力已經超過了魏中天。丹田處的漩渦已經不受控制,瘋狂地吸收可以吸收的一切。哪怕唐安感覺到筋脈處傳來的腫脹,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停歇。
魏中天更是不堪,他能感覺到身體的虛弱,可當他想要切斷通路時,卻悲哀地發現以自己目前的狀況,已經沒有能力阻止這一切了。
靈臺清明至。
魏中天渾身打了個機靈,眼神中的童真終于消失不見了。
他驚駭地看著對面唐安緊皺著眉頭,感受到體內消失大半的功力以及唐安如巨鯨吸水一般的吸納,臉上一片絕望。
他能看的出來唐安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入境,只是憑借本能在吸收著浩瀚如海的功力。不過就算唐安知曉了這一切又能如何呢?對于一個想要取他性命的人,他會手下留情嗎?
魏中天深吸一口氣,拼勁最后的力氣,想要守住最后這點殘余的功力。但一來他損耗過巨,而來唐安的吸力太猛,猛到容不得他做出任何抵抗的地步。
他那更為干枯的臉龐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抬頭看了看洞口,最后感受了一番太陽傳遞而來的溫暖,然后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想要殺人的人,卻用自己最為熟悉的方式送了命,天底下恐怕沒有比這更為諷刺的事了。
他這一生曾用“吸鯨”了卻了無數人的性命,到頭來卻終于自己的絕學,難道這就是因果?這就是報應?
也罷,也罷。
如果這就是命,哪怕他是被萬人仰望的宗師,也完全沒有反抗的余力。
或許……這就是神靈的懲罰吧。
他睜開眼簾,用渾濁的眸子再度看了唐安一眼,暗暗嘆息一聲。
如果死亡是自己的結局,那滅亡會不會是齊國的歸宿?
“從此以后,恐怕再沒有誰能阻止你了。沒想到老夫彌留之際,居然成就了一個未來不可限量的文武雙全之才。老夫很想知道,你到底會取得怎樣輝煌的成就?可惜,老夫卻再也看不到了……”
再度緩緩闔上眼簾,魏中天的頭顱終于低垂下去,再也沒了生命的氣息。
天下三大宗師之一的他,在九十九歲的最后一天駕鶴西歸,壽終不過百。
李大壯生死未卜,馬尚率傷重倒地。
一瞬之間,唐安精挑細選的六名親衛只余其四。謝淵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有多么可怕。
鳳之瑤愣住了。相識十幾年,她居然不知道謝淵還會武功,而且功力如此之高。
“復仇者聯盟”的四個人也愣住了。頃刻之間廢掉兩人,這份能耐只能用驚天地泣鬼神來形容。
可明知不敵,他們也絕不會后退半步。因為在謝淵身后的山洞里,他們最為敬重的主帥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
他需要他們。所以哪怕明知是死,四人也義無反顧,迅速圍城一道半圓,準備從不同的方向一同發起沖鋒。
“慢!”
冷落情短暫的吃驚過后,用最短時間回過神來。他不知道眾人的矛盾從何而來,也不知道謝淵為何這么想殺了唐安。他只知道自己是稷下學宮大師兄,這種時刻,自己應該站出來。
他皺著眉頭望向謝淵,有些憤怒地道:“國公,為何要出手傷人!”
謝淵無辜地聳聳肩,指著對面眾人道:“你也看到了,我只是防衛而已。難道只許他們殺我,卻不許我反擊么?”
冷落情道:“那你也不該下此重手,他們可是大唐的客人!”
謝淵冷冷一笑,道:“很快就不是了。”
冷落情微微一愣,道:“這話意思?”
“意思就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不是你能掌控的。你現在只需要睡上一覺,忘記自己所看到的這一切。”
“我”
冷落情還待說什么,忽然驚駭地發現謝淵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自己身旁,在自己后腦的位置用力一切,他便再度昏厥過去。
“現在安靜多了。”
謝淵長長舒了一口氣,對著周遭臉色難看的眾人燦爛一笑,道:“有些話,當著書生的面還真是難以開口,現在咱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許先如臨大敵,冷聲道:“你讓路,什么都好說。若是不讓,一切都免談!”
“嘖嘖嘖……你們還真是可悲。我難得發次善心,讓你們多活一會兒,沒想到你們這么急著送死。”謝淵一臉悲天憐人的表情,指了指身后的山洞道:“實話告訴你們,這里誰也別想進去。不過……如果我心情好,可以讓你們親眼看一看唐安的尸體。”
慕絨臉色蒼白,再度踏前一步,道:“最后問你一次,讓還是不讓!”
謝淵心情看來很不錯,絲毫沒把慕絨的威脅放在心上。在她全盛時期自己尚能取勝,更不用提現在的她了。
敵人即將授首,放眼四顧沒有自己一合之將,他的確有著高興的理由。
自從唐安來到齊國開始,他便夜夜不能成眠。這位來自大唐的鎮西侯渾身上下都裹著謎團,讓自己始終提心吊膽。他只堅信一點在大唐最為脆弱時出訪齊國,絕對不會有什么好事!
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唐安給大齊帶來的不是復興,而是毀滅!
在君王昏庸無毒、權貴醉生夢死時,他就像一個孤獨的戰士。所幸的是,這一切都終結了。
他只需要站在這里,默默等待著危機源頭變成一具尸體就足夠了。
當然,他可以親自進去一探究竟,可是他實在不想再面對那個給自己帶來恥辱的老人,不想再對他有任何虧欠。
他笑著看了慕絨一眼,笑道:“我之所以不殺你,完全是看慕驚鋒的面子。希望你不要消磨我最后一點耐性,一定要讓大雪山和齊國反目成仇才好。”
慕絨不會說話,卻能從對方的話里聽得出拒絕的意味。
她不打算再等下去了,她必須要救人!
體內寒冰勁氣催到極致,她的身影再度從原地消失不見。許先驚駭的發現,她一路沖謝淵沖過去時,所跑過的地面都覆上了一層薄薄的冰!
大雪山絕學雪山截脈!
謝淵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身子也化作一道流光,“吸鯨功”瘋狂吞吐,狠狠對著那不易捕捉的白色身影轟去。
大雪山碰撞稷下學宮,卜一見面,便是實打實的硬碰!
“嘭!”
氣勁相交,無論功力還是狀態都遜色一籌的慕絨明顯吃了暗虧。為怕謝淵再度吸收自己的功力,她故意結余了一部分內勁,卻沒料想到謝淵根本沒有留守的打算,而是選擇了全力相搏。
慕絨悶哼一聲,一直隱藏在身側的左手早已凝結成了冰藍色,從側面拍出了偷襲的一掌。
冰凌化學掌!
遺憾的是,這一掌依然沒有成功。謝淵似乎早就料想到慕絨會有后手,迅疾無比地騰出一只手,牢牢抓住那只藍色的玉手。
入手入冰,冷徹心扉。
謝淵無奈之下,只能催動“吸鯨”,再度將那澎湃的寒氣吸入體內。可實際上,若是敵人的功力太強,每一次吸收都會對自身造成不小的傷害。
上一次他所受的傷,便是這么來的。
吸納,吞吐,一氣呵成。威力巨大的“冰凌化雪掌”雖然給謝淵制造了不小的麻煩,卻還是沒能取他性命。
感受到反彈而來的冰冷寒氣,慕絨強忍住吐血的沖動,再度匯聚全身功力,整個人拔地而起,宛如一只白色的天鵝。
她的身子升騰而起,太陽給她那一身白衣鍍上了一層炫目的金色。她就像曙光女人,有些憐憫地俯瞰了山巔上的謝淵一眼,然后猛地俯沖而下!
大雪山終極絕學冰霜雪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