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嘩嘩的下,中華外交部辦公室內,越南派來向中華求助的代表阮次勇臉上的淚水也是滾滾而出。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抓住外交部長左志丹的手,哀號著:“還請上國出兵相救!還請上國趕緊出兵相救哇!”
一個月前,洪仁玕正式成為中國駐法國大勢,帶著一眾肩負重任的外交人員乘船前往法國。左志丹也正式的成為了外交部長。帶著溫和的表情,左志丹看著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越南使者阮次勇,他心里面實在是充滿了歡快的感覺。越南人試圖同時玩弄中國與法國,這種首鼠兩端的做派反倒讓中法走到了一起。
帝國zhu義戰爭很簡單,來來回回就那么幾招。法國得到了中國的認可之后,再也不用擔心自己會突然遭到中隊的進攻,他們放下心理上的沉重包袱,三千部隊分為數路大踏步的向著越南首都順華發動了進攻。
看到利用中國威脅法國的手段失效,驚恐的阮朝朝廷再次派使者向中國求救。阮次勇也沒了前幾次協商時候的敷衍,他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哭喊道:“若是上國再不出兵,我們就只能向法國割地了啊!”
左志丹心道:你這是終于說實話了!哪怕是向法國割地,阮朝也不接受向中國割地的行動。從阮次勇的表現中已經能毫無懷疑的確定這點。
不過既然早就料到阮朝朝廷的做法,中國方面倒也安了心。左志丹先讓阮次勇坐下,然后慢條斯理的說道:“那我們出兵相救,擋住法國人不打進順化,我們又能得到什么好處呢?”
阮次勇淚水漣漣的說道:“上國卻是有何索求?”
左志丹哈哈一笑,“我們卻也不想再要你們割地。”
聽左志丹這么講,阮次勇驚喜之下竟然連哭都停下了。左志丹心中倒也佩服,看來這位阮次勇若是在中國這邊的話劇團演個角色,只怕還能紅呢。這么精彩的反應著實難得。
拿出了地圖,左志丹在越南北部一帶上用指甲劃了一條線,“這幾個鎮之上要設一個提督,提督由我方擔任。不過這幾個地方么,還是你們越南的。”
“然后呢?”阮次勇疑惑的問道。
左志丹冷笑道:“我們只保證法國不打你們的順化,至于你們和法國人能打成什么模樣,我們就不管了。若是你們真的要我們幫你們奪回南邊,還就得另外說。”
“說來說去,上國還是要我們割地。”阮次勇很快就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
“你們若是不肯,那我們也是愛莫能助了。”左志丹立刻就把談判的大門關死。經過這番國際政治的折騰,光復軍倒也沒有以前那么沖動了。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現在首先要做到的是分割越南,光復軍此時動手也未必有效率。
阮次勇繼續做著最后的努力,“還請上國能明告,這割地之事實在是不能啊!”
左志丹裝作怒氣勃發的模樣,他喝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卻還要我們出兵,你們嘴上說著尊我們為上國,確實想把我們當奴才使喚不成?”
阮次勇連忙賠笑,“請息怒,請息怒!我們的確是尊重上國。只是天朝自有禮義,這趁火打劫之事不像是天朝該做的行徑!”
“天朝該做什么是天朝的事情,什么時候輪到你們來說?”左志丹用尖酸刻薄的語氣說道。說完之后,他背著手來回走了幾趟,然后不耐煩的對阮次勇說道:“我們讓法國暫且退兵也不是不行,不過這鴻基一帶,還有附近的島,你們得交給我們管。若是連這個都不能答應,以后你們就不用再來找我們了。”
阮次勇眼珠一轉,“那上國準備出兵么?”
左志丹冷哼一聲,“我們只能告訴法國人,讓他們先退回去。出兵的事情看你們的意思,不過若是我方才說的你們都不給辦的話,那你們自己去對付法國人好了。”
“還請大人仔細說說方才的,莫讓我沒聽仔細,回去誤傳了消息。”阮次勇說道。
左志丹索要的東西其實就是鴻基煤礦與鴻基港的管理權,鴻基港外海的島嶼,以及西沙群島也得歸中國所有。在這個時代,島嶼的價值其實很有限,所以阮次勇倒是沒有在這些事情上討論過多。他更注重的乃是鴻基港的問題。
韋澤這邊真正想要的是整個鴻基煤礦一帶,隨著工業水平的提高,隨著城市的發展,對于優質無煙煤的需求量越來越大。而原本鴻基煤礦的產量已經不足,想擴大產量就必須加大投入。越南人雖然自己根本不理解鴻基煤礦的意義,但是他們卻知道一件事,既然光復軍在那個開采的煤礦上投注了那么大的人力物力,鴻基煤礦對光復軍意義非凡。所以最近騷然鴻基煤礦的事情越來越多。為了避免后患,光復軍干脆提出了鴻基煤礦一帶的地方官必須由光復軍派人擔任,而且當地的管理也得由光復軍來負責。
與割取越南南部,或者在越南北部幾個鎮設置中國人擔當的提督相比,這幾個要求明顯更容易接受。越南代表阮次勇詳細的確定了中國方面的要求之后,就急匆匆的冒雨離開。
左志丹看著阮次勇的背影,他是真心希望越南這邊能夠認清形勢。光復軍內部的會議上講的清楚,如果越南這邊是牽著不走,那定然會打著倒退了。那時候說不得,光復軍只能一路殺進越南,用手中的武器逼著越南接受條件。那時候可就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割讓北部領土的問題,阮朝的都城就得從順化這座中國建設的城市里面遷走。
外交部現在其實事情不多,不過最近一段時間卻繁忙起來。送走了越南代表之后,英國領事館竟然發出了邀請,請左志丹參加英國領事館的宴會。
左志丹從韋澤這里聽說過英國“歐洲攪屎棍”的綽號,接到了英國方面的邀請之后,他也覺得韋澤所說的事情或許是真的有點道理。在這個其實與英國沒什么關系的事情發生之后,英國立刻就有了反應。這還真的挺有意思。
英國的宴會也有點意思,左志丹逐漸習慣了外國的自助餐模式。而英國領事漢弗萊爵士先與左志丹提起了新的領事館地址的問題。韋澤正在規劃全新的廣州城,滿清的城市建設非常糟糕,而且因為人口急劇膨脹,所以在中國歷朝歷代中,滿清的城市率極低。韋澤這次大興土木一來是要打造一個新的工業化城市,二來也有要樹立樣板,培養城市規劃與建設人才的意思。調集大量的部隊測繪人員,工程隊伍,還有相應的一些包括水泥廠,制磚廠等的建設。整個動作非常大。各國領事館自然也被告知會出現重建的問題。韋澤如此注重此事,與之相關的所有人自然也非常重視。
談論了一番有關如何選址的問題,包括新的領事館建設的工程隊是由哪方出,包括領事館的面積,駐扎衛隊的規模,安全保衛。這些事情其實都挺細的。左志丹原本有點不耐煩,不過他很快想起中國也要在歐洲各國設置使館與領事館,從英國這邊得到與此有關的知識倒也不錯。
雙方邊吃邊談,說了一陣之后,漢弗萊爵士突然問道:“聽說貴國在與法國合作?可有此事?”
左志丹開始裝傻,“我們一直與法國有各種合作,不知道漢弗萊先生說的是哪方面?”
“我們聽說貴國在越南和法國正在合作?”漢弗萊爵士直接把主要的事情給說透了。
法國佬真不靠譜!左志丹心想。不過法國佬不靠譜,左志丹卻不能不靠譜。面對帶著一臉躍躍欲試的“攪屎棍”神色的漢弗萊,左志丹笑道:“我卻不知道有這回事。這消息是誰告訴漢弗萊先生的,還請漢弗萊先生告訴我一聲。”
外交場合上,這種話等于是明確告知對方,你問了我也不會回答。身為英國文官體系培訓出來的人員,漢弗萊怎么可能不知道這點。他笑了笑,直接把話題轉回新領事館各種具體內容的討論上去了。
在與漢弗萊爵士的討論之后,左志丹覺得收獲挺大。他興沖沖的跑去想見韋澤說一下最近的動態,沒想到韋澤竟然不見。左志丹問秘書,“都督這會兒在見誰?”
秘書笑了笑,很禮貌的說道:“左部長,今天都督的日程安排滿了,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您這幾天還是暫且不要見都督了。還是寫報告吧。”
雖然這樣的拒絕讓左志丹心中不爽,不過他也知道現在不是沖進去一定要見韋澤的時候。畢竟這些事情只算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左志丹選擇了離開。
而韋澤此時討論的看起來也不是特別大的事。他召集了一眾農學院的技術骨干,正在討論未來由政府出資成立的新課題小組。
“所謂物以稀為貴,中國人都講面子,若是能弄到什么稀罕玩意,就覺得意氣風發,特別是滿足。我現在要求諸位的不是研究出什么特別稀罕的玩意,而是去研究出非常普通的事情。咱們解放了湖南,安化的黑茶是個很不錯的產品,外國的商人反應不錯。現在我要你們去做的是研究透了這種產品的整個工藝,然后能夠大量生產。”
對茶葉部門的同志講完這個之后,韋澤又對魚類部門的技術骨干說道:“這幾年大家已經逐漸能夠培育魚苗,廣東的基塘農業對魚苗需求量極大,每年去撈魚苗根本不足以滿足需求,你們申請的資金我已經批了,你們就抓緊干,盡量先把適合魚塘的魚苗養魚滿足了。還有,從美國進口的小龍蝦,這個也是不錯的產品。雖然它也會破壞點堤壩,但是利弊相比之下,有得有失。也得抓緊。”
會議開了好一陣,韋澤雖然是負責批錢的,他卻還是忍不住得講了不少。等把這幫人送走,韋澤也累得夠嗆。生產力是社會最大的推動力,而每一項技術的提高都能給整個社會帶來一點點的助力。哪怕是每個家庭每個禮拜能多出一條魚,以及烹調這條魚的香料與油料,這看似不起眼的東西,其實真正的影響只怕也不是那么微不足道的。
美國有位總統的競選綱領就是“讓每個美國家庭鍋里多一只雞”,韋澤記得這家伙最后好像還當選了。以美國優越的農業條件尚且如此,這時代的中國就更不用說了。
但是此時韋澤更想要選出一位能夠承擔起這些事務工作的總理。以前光復軍地盤小,也就是兩廣和湖南,不少大事韋澤還能做主。現在地盤如此巨大,除了省長之外,必須得有一個總理來管理政務工作。但是到底選誰,而且如何設置制度,這讓韋澤覺得很是問題。
想著想著,韋澤就餓了。他對秘書說道:“準備點夜宵。”
“吃什么?”秘書連忙問。
“蔥姜爆炒的小龍蝦,再來碗米飯。”韋澤答道。幾年年前從美國引進了小龍蝦,這種小東西生命力頑強,熬過了海船上的艱苦生活,奄奄一息的抵達中國,然后就在中國的灘涂水溝里面很快成長起來。這讓廣東地方上很快就多了小龍蝦這個食材。韋澤比較喜歡的是那種把蝦從中一分為二,油熱之后下鍋翻炒一下,然后蔥姜再爆炒的做法。吃起來很下飯。
當然,這種豪爽的吃法也提醒著韋澤有關工業污染的問題,隨著冶金業的發展,重金屬污染讓中國面臨著巨大的環境問題。而在歐洲,霧都倫敦,以及歐洲各國不吃近海以及河里魚類的習俗,都是拜工業污染所賜。至于美國的工業污染其實更可怕,據在國外留學的朋友所說,美國那些產石油的州,其實污染極重。很多地區為了消除污染,就在很多地方上直接大量放了除去石油污染的化學品。這些化學品或許能夠中和石油污染,但是又形成了可怕的新的環境污染。21世紀中國工業發展,拜了社會制度以及科技進步的福,總算是還有得救。在1862年之后,如果讓工業肆無忌憚的以低水平,高重復的建設……
韋澤重重的晃動了自己的腦袋,這種可怕的未來等到面對的時候再說吧。這么一個小雨的夜晚,先多吃幾頓無工業污染的小龍蝦再說。
第二天,韋澤召開了光復黨的中央會議。對于建立國務院,大家倒是沒什么意見。但是這個國務院與現行制度之間的關系,這就是個問題了。
此時韋澤就拿出了初中的知識,初中政治課其中重要的內容就是講述國家制度結構。考試必考。大家這么一問,韋澤甚至不用打草稿,就在黑板上開始把這套東西給搬出來了。
國家主席是國家元首,國務院總理是行政部門首腦,當然,領導軍隊的黨則是整個體制的領軍者。相對的自然是公安、檢察院、法院。整套的體制各司其職,很容易就能弄清楚。光復黨現在其實也是如此建立的,只是各個部門暫時沒有那么完整而已。
寫著這些體制,韋澤猶豫著要不要把這里面的權力機關,人大給寫出來。想到人大,韋澤忍不住停下了書寫。人大給韋澤的印象是橡皮圖章,但是人大是否存在,卻是一個極為重要的事情。這個組織確定的是一個國家的法統。如果沒有人大,而是簡單的黨政軍體制,那所有的法統無疑就是一個一切源自韋澤的這個國家締造者的體制。有了人大,就是表明這個國家的權力基石是人民。這中間區別之大實在是仿佛從地球到冥王星那么大。用天差地別來形容也毫不過分。
看著韋澤的沉吟,教育部長李玉昌問道:“陛下,那么您在這個新的官制里面應該怎么稱呼?”
韋澤被從自己的沉思中召喚回了現實世界,他只想了片刻,就寫下了韋澤自己的全稱“光復黨黨主席,中國國家主席,光復軍軍委主席,皇帝韋澤同志”。
李玉昌看完之后忍不住問道:“陛下,這個次序沒錯么?”
“這個次序當然沒錯。”韋澤立刻答道。
教育部長李玉昌追問道:“如果是這樣的次序,也就是說光復黨黨主席比皇帝的身份更高啊!”
“那又如何?”韋澤笑道。
李玉昌毫不猶豫的答道:“光復黨的黨主席是每五年一次選出來的啊!”
這話說完之后,整個會議室里頭鴉雀無聲。有些同志用不耐煩的神色看著李玉昌,有些同志則是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一臉茫然或者震驚,還有些同志眉頭緊皺,若有所思。
韋澤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怒意,李玉昌這個問題實在是很關鍵,但是很明顯不合時宜。有時候一些話不說出來反倒更好。正在韋澤考慮怎么解釋的時候,韋昌榮說道:“現在黨主席、國家主席、軍委主席已經定了,就只剩總理人選了。陛下,這個總理怎么確定,有沒有章程?”
有韋昌榮這么打圓場,所有人都松了口氣。這個尖銳的矛盾暫時就避了過去。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