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未亮,寧越就聽得寨子中亂成了一團,被吵鬧的不能入定,他出門找了個相熟的孩童問了一句,才知道剝取另外那頭皮毛雪白的狼王命魂,幾次嘗試都失敗了,寨子里的人都頗失望。
寧越對這件事兒,并不是很在意,畢竟他也瞧不上這些低階的妖獸,倒是這頭狼王居然引來許多狼群,讓他覺得有些麻煩。他倒不是怕這些狼群,而是擔心狼群騷動,引來兵馬寺的追兵。
受了寧越的影響,白洛洛也開始嘗試,以冥想代替睡眠,運起化陰式,催動寧越所贈的幾團幽月妖狼體內竊取來的命魂,層層月光籠罩,大浮屠法修煉比之前愈加容易,這一夜修煉就抵得上之前兩三天的苦功。
幽月妖狼圍攻霍家寨,雖然對寨子有些影響,讓寨子里的人沒法出去采集果子,打獵野獸,但霍家寨的人早就習慣了種種危險,寨子里有好幾口井水,也存有許多糧食,就算困守數月也無妨。
寧越忙于修煉,反復推演十方幻滅法,也沒逞什么英雄,也不去外面觀望,只在霍老丈家中修煉。
白洛洛一切以寧越馬首是瞻,寧越不動,她當然更不會有什么動靜。只是她更習慣在空曠幽靜處練武,此時不能離開霍家寨,寨子里別處也不合適,也只好將就在霍老丈的家里修煉。好在大浮屠法修煉也不須多大地方,雖然霍老丈家中狹隘了些,倒也并無多大影響。
忽忽就是五六天過去,白洛洛修煉化陰式水到渠成,又復把大浮屠法第二層獅子浮屠修煉成了。
獅子浮屠練成,全身肌肉便可同時發力,在外家功夫中,這一層叫做“整勁”,意為把全身力量都整合一處使勁。
尋常人使勁發力,十成力氣要浪費五六分,一拳打出,最終擊中目標的時候,往往連本身的三成力氣也沒發揮出來。但練成渾身整勁,卻可以把全身力氣化為一擊之中,力氣大的異乎尋常。
白洛洛能把獅子浮屠練成,寧越也頗歡喜,以白洛洛現今實力,雖然尚不足以應付虛相級好手,但尋常命魂級強者,已經無所畏懼,下次遇上兵馬寺的追兵,已經無須躲藏起來,可以參與戰斗了。
九霄天界的天地元氣實在太過充沛,白洛洛經過天地元氣和月光之力洗練,全身肌肉都洗去了雜質,力量暴增了三倍有余。寧越傳授她的是最上乘的法門,并不會練成一身肌肉,看起來宛如筋肉蘿莉,而是把身體調整至最完美的狀態,看起來仍舊纖濃合度,身姿窈窕。
此時光論力氣,白洛洛已經超過了尋常一階虛相強者,就算比大多數低階妖獸,也可以拼一拼腕力了。
大浮屠法第二層的境界威力超乎白洛洛想象,讓她對寧越的信任更增一層。
白洛洛修煉獅子浮屠有成,寧越就暗暗盤算,該如何尋一件趁手的兵刃給她,隨時可能發生的戰斗。
當日霍福牛借的那桿大槍乃是家傳之物,暫時借用無妨,卻不可能給白洛洛,回到了霍家寨之后,白洛洛就把大槍還了霍福牛,故而現在仍舊沒甚兵刃傍身,何況霍福牛的大槍,對寧越來說品質也太低了些。
寧越對霍家寨也算頗熟悉,知道寨子里并無鐵匠,每家所藏的兵刃,不是積攢多年財貨,去青陽城購買,就是上代人傳下來的。在九霄天界,武風熾烈,妖獸橫行,上好的兵器十分珍貴,怎么都不會隨意贈人。
寧越想要購買兵器,就算他在兵馬寺的追兵身上奪了不少錢財,但在霍家寨這種地方,卻也沒地方去購買,倒也頗為煩惱。只能讓白洛洛先開始著手修煉至柔式,把蟒蛇浮屠也盡快修成。
大浮屠法一旦臻至第三層,不但力量驚人,全身筋肉剛柔如意,各種拳法便能發揮十二成的威力,縱然沒有趁手的兵刃,也可以試著去斗一斗兵馬寺的追兵了。
至柔式修煉起來,比拙火式和化陰式都難上了幾倍,如是尋常人來練,就算痛下苦功,也非得七八年光陰才能練成,也虧的白洛洛有幾團幽月妖狼的命魂輔佐,進境仍舊頗為迅速。
寧越和白洛洛埋頭苦修之時,霍家寨集合了最好的獵手,從另外一面寨墻出去,偷襲了兩次狼群,殺了七八頭幽月妖狼,但卻也帶回來一個不好的消息,圍困霍家寨的幽月妖狼數目又增多了幾十頭,而且似乎還有別的幽月妖狼正在往霍家寨方向趕過來。
這個消息一出,霍家寨上下登時愁云慘淡,他們并不怕幾十頭成群的幽月妖狼,但狼群一旦有數百頭,霍家寨上下就再也沒有辦法抵抗,只能固守,但寨中的飲水不缺,糧食終究有限,固守也總有一個極限,何況這些糧食還要過冬的,都消耗在了這個時候,寒冬來臨,日子必然難熬。
寨子里幾個管事兒的人,也都商議了幾回,但卻沒拿出來一個章程,也無解決問題的辦法。
寧越開始并不在怎么在意這件事兒,但當寨子里為這件事兒愈加發愁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幫霍家寨的一把。寧越雖然不甚精通游獵,但卻頗知道些兵法,得知寨子里的困境,便主動找上了霍福牛。
霍福牛還以為寧越是有別的事情來尋他幫忙,他自忖守護寨子已經分身乏術,只想先把這個孩子安撫過去,耐了性子說道:“如今寨子被幽月妖狼圍困,你若有什么事情,可等稍后寨子的情況緩解再說。”
寧越笑道:“我正是想到了一個主意,可以緩解寨子的危機。”
霍福牛雖然也頗看重寧越,卻也不認為這樣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好主意,只是寧越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氣質,讓他忍不住問道:“你有什么辦法?”
寧越在地上比劃,畫了一個簡陋的內城圖形,說道:“幽月妖狼攻打不進咱們的寨子,是因為寨子的墻太高,我們可以守在里面。若是反過來,把幽月妖狼困在寨子,卻又不給它們留下吃的東西,只須餓上十天半月,這些幽月妖狼也就沒什么戰力了。”
寧越把如何修筑內城,把寨子里的人和困住妖狼的地方分開,如何引誘狼群,種種方法都說了一遍,這乃是守城所用的“甕城”之法,可以引了攻城的敵人進來,困在甕城里,用弓箭大肆射殺,消耗敵人的士兵,此法用來對付一群妖獸,倒也算是大材小用。
霍福牛聽得茅塞頓開,忍不住大喜,叫道:“這個方法果然可行!咱們寨子里別的沒有,修筑寨墻的大木料積存甚多,原是為了防范有甚妖獸破壞了寨墻,好來修復之用,現在用來修筑內城倒也盡夠了。”
霍福牛立刻召集寨子中的青壯,他有些話說不清楚,寧越就在旁幫忙解釋,霍家寨的青壯獵人登時都群情洶洶,振奮起來,個個摩拳擦掌,都想要大干一場。
這件事關系了霍家寨的生死存亡,故而除了青壯年男子,就算婦女和老人孩子也都被動員起來,霍家寨里登時變成熱火朝天的大工地,不過七八日的功夫,就按照寧越的指點,修筑了一條宛如迷宮一般的內城,但凡寨子里有人住的地方都被阻隔了開來。
內城修筑好,霍福牛就帶了幾個好手,把寨子的大門緩緩打開,外面的幽月妖狼也不知這些人類想出來如此毒計,略微猶豫了一會兒,就蜂擁而至,沖入了霍家寨里。
寧越站在一處寨墻上,細細點數,不由得微微色變,圍困霍家寨的幽月妖狼,已經超過一百二十頭,若無寨墻防護,這群妖狼就能把霍家寨上下吃個盡絕。
霍福牛一聲號令,就有人放下了寨子的閘門,登時把這一百多條幽月妖狼困在了內城之中。
霍家寨的人雖然人人都顯得有些緊張,可是也都有些揚眉吐氣之感。他們之前遇上十多條幽月妖狼,就付出了死傷慘重的代價才能戰而勝之,如今卻能把十倍的幽月妖狼困起來,只等這些妖獸餓死。
霍家寨也不是沒有擅長弓箭的好獵手,也有人瞧出便宜,彎弓搭箭射向那些幽月妖狼。
這些妖狼身子矯健,遠勝尋常武林好手,霍家寨的獵人射術雖然不俗,但所持的弓箭力道卻弱,射出的羽箭速度也不足,連續被幾頭妖狼伸爪撥落之后,這些霍家寨的獵手舍不得來之不易的羽箭,便都放棄了此舉。
之前霍家寨的人接應白洛洛,也借助羽箭之力逼退過妖狼,那時候寧越就觀察過,也許是九霄天界武風太盛,羽箭的作用太弱,又獲許是因為手工復雜,故而精通制作好弓的匠人也少,故而霍家寨的人所用弓箭威力也不足,只能獵殺些特別弱小的野獸。
更何況,整個霍家寨也只有十余張弓,就算最好的獵手,身邊也就帶了十余支羽箭,再多就沒有了,平時也舍不得用。
寧越暗暗嘆息,若是有幾副上好的弓箭,也不用等這些妖狼餓死,只須亂箭射去,也就把這些妖狼都殺了。
想到此處,寧越微生喜色,忽然想到了一個能夠隱藏身份的法子。
也許是九霄天界天地元氣太過濃厚,故而這里的樹木生長的分外密致,頗有幾種合適做弓的木料。
他得自燕乘風的記憶中,燕乘風身為天下無雙大宗師的時候,行走天下,不但挑戰過無數高手,也結識過天下治兵名家,曾經遇到過名傳天下的制弓大師魯冶子,并且一時好奇,跟魯冶子大師學了三個月的制弓之法。
魯冶子當時曾對他說:你天資奇佳,若是肯跟我耐心學習,必可在制弓一道上勝過我。但我瞧你也沒什么耐心學習制弓這種小道,就把自己整理出來的制弓六術傳你。這六術都是制弓的偏門之術,不是制造的弓太強,根本找不到人來用,就是用極短時間造特制強弓,但耐性不足,最多二三年便要廢去。對真正的制弓匠人來說,這六術都是邪門歪道,但你拿去卻可堪把玩,也算傳我一番心血。
當時寧越也不甚在意,此時想起來,卻暗暗思忖道:“不如我造幾張弓出來,今后便可以制弓世家傳人的面貌行走天下,拋開白家余孽的身份。”
寧越想到此處,就對霍福牛說道:“霍大叔,若是這些妖獸都餓死了,不知能否送我幾張狼皮和全部的狼筋?”
霍福牛正心生快慰,聞言笑道:“狼皮還能做個被褥棉袍,我可以做主,分你五張。狼筋卻有什么用?那東西吃起來也沒味道,更難以咬爛,你要就都送你好了。”
寧越微微一笑,并不作答,他想好了這件事情,心頭輕松,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這群幽月妖狼身上。
這群幽月妖狼雖然數目不少,但經過十方幻滅法的查看,寧越發現只有其中五頭身懷命魂,其余都只是普通的野獸。
他暗暗忖道:“霍家寨的人運用命魂的方法粗疏,就算這五團命魂給留給他們,也未必能培養出來擁有命魂的高手,不如我幫他們一幫,下次他們剝取命魂的時候,我暗中出手就是。”
雖然這些幽月妖狼被困住,但霍家寨的人仍舊不敢掉以輕心,時時刻刻都要關注。
寧越幫霍家寨解決了狼患,就仍舊每日里帶了白洛洛出門修行。
這一日,正在白洛洛越來愈覺修行漸入佳境的時候,忽然從遠處傳來的微微震動,似有大隊人馬沖來。
寧越讓白洛洛稍安勿躁,自己沖霄而起,片刻之后,雙足落地,忍不住驚訝道:“咦!霍家寨這邊怎么會有馬隊來?下一次商隊來應該還有幾個月,而且商隊必然帶了大批貨物,也不會縱馬狂奔,只會緩緩而行,難道是兵馬寺的人?只可惜距離太遠,我瞧得也模糊。”
過的片刻,寧越再次躍上樹梢觀瞧的時候,只見數十匹野馬狂奔而行,卻只有一個人在這些野馬身上如猿猴跳躍,統帶群馬。
這個人一身黑衣,頭發極短,看起來年紀極輕,最多也只有十四五歲,眉目間邪氣隱隱,大聲呼喝馬群的時候,亦半分不留仁慈,隨手一揮就是一道純由氣勁凝聚的光鞭飛出。
馬兒但有離群之意,又或者奔跑的方向略差,就都被他狠狠的抽打了回來。
本來抽打馬兒,讓其聽話,也不過是尋常驅趕馬匹之術,但此人出手極狠,只是這片刻功夫,寧越就看到兩匹體質稍差的馬兒,被這個邪氣少年抽的摔倒在地,當場斃命。
“原來不是兵馬寺的追兵,可此人也非是什么好路數,他來霍家寨為什么?”
寧越微微存疑,卻忽見少年一聲呼哨,群馬立刻停了下來,隨著他呼哨越來越高亢,從四面八方都鉆出來無數幽月妖狼。只是半個時辰,在少年身周就最少聚集了數百頭幽月妖狼。
黑衣少年并未有覺察到有人在偷偷窺視他,寧越畢竟是老江湖,從來也不會莽撞行事,他讓白洛洛躲藏起來,自己也隱藏的厚密的樹葉當中,就算湊近了也很難發現,何況兩人距離還遠。
黑衣少年把群狼收聚在一起,就開始清點數目,他點數了一遍,不由得眉頭皺起,露出了眉心深深的川字印痕,自言自語道:“怎么會少了百多頭幽月妖狼?尤其是我關注的那頭白色妖狼也不見了?我辛辛苦苦花費了數月的功夫,這才收聚起來這群妖狼,就只有這頭妖狼體內凝聚了寒光!缺了這團命魂,我的幽月天狼劍最少也要遲上三年才能修成。”
黑衣少年自顧無人,說這些話的時候,也未可以壓制聲音,反而聲音頗大。
寧越本不想招惹此人,但他忽然記起,那日霍家寨的獵團歸來,獵取的兩頭妖狼,其中一頭不就正是皮毛雪白?
“既然他是奔著霍家寨去了,我必然要出手救人。”
寧越既然動了念頭,在通盤謀劃了之后,就讓白洛洛在樹林里,自行修煉,不用管這件事兒,自己遠遠的綴上了這個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收聚了群狼之后,也不再策馬狂奔,只是驅趕了野馬群和幽月妖狼群,在附近尋了一處山坳,便就此停留了下來,黑衣少年選取的地方頗隱秘,不管誰想要湊近,都只有暴露在群狼之下。山坳中的幽月妖狼,不乏擁有命魂的強橫存在,這數百頭幽月妖狼之中,最少也有二十多頭妖狼擁有命魂,便如一群最厲害的守衛。
寧越沒有任何遲疑,就大搖大擺的走向了山坳,在十方幻滅法的影響下,這群幽月妖狼卻“看不到”有人類進入山坳,而是看到了一頭全身毛色純青,身材高大過同類兩倍的雄壯公狼,正緩步走入山坳。
這匹毛色純青的妖狼,全身散發凜冽氣勢,讓群狼只敢低聲嗚咽,不敢放聲長嚎。
“他在那里!”
寧越遠遠的就瞧見了黑衣少年,他正在演練武功,擺出一個餓狼撲食的動作,久久不動。
黑衣少年練功的時候,心無旁騖,也似乎不能覺察外界變化,過了許久又擺出來另外一個模擬狼仰天長嚎的姿勢。他連續換了十八個姿勢,全身真氣蒸騰,化為一匹兇狠暴虐的巨狼形象。
寧越悄然把十方幻滅法延伸出去,用了二十息的功夫,把自身的精神力調整到跟黑衣少年的精神力同步,腦海中登時出現了一幅兇狼嘯月的虛像。
這團兇狼嘯月的虛像中,共有十四處天地能量匯聚的節點,顯然那是十四團命魂。
這十四團命魂互相之間有種種聯系,以命魂吞月為核心,讓月華之力流轉全身,一十六團命魂連接成了一個整體,這才能幻化為兇橫無匹的幽月天狼。
頃刻之后,就聽到山坳中傳出了一聲猶如兇狼的咆哮,一道身影如電飛出,雙手一揚就是兩道氣鞭飛出,噼里啪啦在周圍草叢中狠抽了數十百計。
只不過黑衣少年出手雖然剛猛,但卻沒有尋到真正的目標,在寧越的引導下,他出手的方向,根本空無一物。
黑衣少年鼓勁發出強猛大招之后,忽然雙眼流出“血淚”,身上飛出了十余團命魂,雙手垂下,寂靜不動,就此氣絕身亡。
寧越微微嘆息,把玩了一會兒手上的十四團命魂,隨手將之納入體內。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