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影月突然動了,她再次顫抖著拿起桌上的勺子,艱難地舀著粥,在無數次的失敗后,影月的小臉上已是布滿了豆大的冷汗,但她終于是成功地將第一勺粥送入了口中,此后或許是稍微適應了一些,慢慢地也能吃第二口,第三口。
影月肯吃東西,這本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韓暮的心情卻是一點也沒有好起來,因為他可以清楚地發現,影月的眸中沒有任何生氣,沒有哪怕一絲的希望之火,而且當她吃東西時,眼淚也開始不自覺地流出眼眶,滴在碗上,混雜在食物里被她送入口中…
影月此時的反應在韓暮的預料之中,任誰碰上這種事,如果不哭反笑,那才是精神失常的前兆,他寧愿看到影月現在崩潰大哭,也不想看到她強忍淚水的模樣,能流出哪怕一滴眼淚也是好的,像索菲娜曾經說過:“眼淚是好東西,雖然無法改變什么,卻可以沖刷掉痛苦與彷徨。”
韓暮輕輕地嘆了一聲氣,摸了摸影月的小腦袋,也沒有多說什么,留她一個人在這里靜一靜,正如此前所說,現在所有的安慰語言都蒼白無力,既然如此,不如沉默不語。
在韓暮輕聲離開房門后,發現眾人仍焦急地在外面等待,韓秀晶問道:“怎么樣了?”
“雖然肯吃東西,但是精神狀態很不好,最好有人二十四小時守在這里,有什么情況務必第一時間匯報我!”韓暮叮囑完,便緩緩地離開了,想去散一散心。
片刻之后,韓暮漫步到了教堂外的一片花壇,盯著這些嬌艷欲滴的鮮花,思緒遷移,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這里的花景,跟當初韓暮在中東和索菲娜一起欣賞的花景別無二致,只是佳人已逝,物是人非…
不知何時,千人斬已經站在了韓暮身后,沉聲說道:“你的心很亂,這樣的你根本無法進行任何修行。”
韓暮不禁苦笑道:“給我點時間,我會調整好心態的。”
“這不是心態的問題,這是心劫,和那個叫影月的女孩一樣,你也有自己的心劫!你覺得自己愧對影月,所以心中始終殘留著猶豫與遺憾,此等心劫會成為你前進道路上最大的阻礙。”千人斬終究是一代宗師,眨眼間便看透了韓暮的內心,“如若影月無法恢復,你便終生無法抵達巔峰!只是,她的奇經八脈被廢,想要恢復,簡直癡人說夢,你也永遠無法破此心劫…”
韓暮陷入了漫長的沉默,時而搖頭,時而苦笑,內心的糾結與彷徨一覽無余。
在兩人都沉默無聲時,一名侍衛突然慌張地跑了過來,顫聲說道:“韓暮先生!影月小姐出事了!”
韓暮聽后渾身如同觸電般一震,瘋了一般像影月的寢房沖了過去。
此時,眾人都聚在影月的房門口,不知為何不敢踏進房門半步,而韓秀晶則是在門外暴跳如雷,憤怒地發問道:“餐車上為什么會有餐刀?!”
那名送餐的侍從此時正面蒼白地跪倒在地上,顫抖著說道:“餐具一直都是配套的,我忘了將餐刀取走,在下…在下該死!在下該死!”
剛趕到場的韓暮差點也是情緒失控,這侍從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明知影月精神狀況不對,居然還不提前把餐車上的餐刀收走?
韓暮本想發難,但又發現自己剛才也忘了仔細檢查餐車,再加上這名侍從顯然不是故意而為之,便搖了搖頭讓他退下了,沒有再做責怪。
“月兒現在怎么了?”韓暮看了眾人一眼,沉聲問道,“為什么不進去?”
“月兒精神狀況很不好,韓夫人怕刺激到她,不讓任何人進去,說要等你來。”伊米靈似乎想到了什么,臉變得很難看,顫聲說道,“而且…月兒她…”
眼看伊米靈欲言又止,韓暮也沒有繼續等待答案,而是踏著沉重的步伐走向了影月的寢房,想自己去一探究竟。
在走到大門旁時,韓暮不禁愣住了,影月此時已經從床上摔了下來,無力地靠在床腳,她的手中拿著一把沾著血的餐刀,而且還是專門用來切肉剔骨的餐刀,隨隨便便能讓人皮開肉綻。
更加令韓暮內心刺痛的是,影月的臉上已經滿是鮮血,她…在自己的左眼上割出了一道極深的傷口,自上而下地貫穿了整個眼睛!雖然這道傷口沒有傷及眼球,但絕對會在未來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
而且,從形狀來看,影月左眼上這道血淋淋的傷口,和索菲娜左眼上的那道疤痕一模一樣…
“月兒,你這又是何苦。”看到影月自殘,不管她是出何目的,最為心疼的肯定要屬韓暮,他現在也終于明白影月對索菲娜的有多么深,居然讓她不惜用這種方式去祭奠…
在韓暮想緩緩靠近時,影月突然掙扎著將餐刀頂到了自己胸口前,瘋了一般叫道:“不許過來!”
餐刀所頂的位置既是心臟,一旦刺穿,回天乏術!
而且影月絕對不是在開玩笑,因為餐刀的尖端已經刺入了皮膚,只要她用力一推,很可能順著肋骨間隙刺入心臟!
在韓暮進入房間后,眾人也陸續跟了進來,一看影月要自殺,眾人頓時嚇得六神無主,連一直古靈精怪的尹沫夕都收起了笑臉,凝重地注視著這個失魂落魄,被殘酷現實傷害得遍體鱗傷的女孩。
一時間,眾人都不敢開口,她們怕自己亂說話影響到影月情緒,也讓韓暮全權著手這件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周圍的空氣仿佛水泥般凝固,讓人胸悶窒息,每個人都在等待著韓暮去制止這個女孩的愚蠢行為。
“你刺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韓暮既沒有出聲安慰,也沒有轉移話題,更沒有讓影月放下刀,而是面無表情地說著殘酷的話語,“這么想死的話,你動手好了,你有自殺的自由,我不會阻止你,你刺啊…”
精神瀕臨崩潰的影月先是一愣,顯然沒想到韓暮會說這樣的話,但此時,殘酷現實帶來的種種痛苦與壓力早將她逼到了懸崖邊,而韓暮的這句話則像是輕輕吹過的陰風,破壞了最后一絲生死平衡,將她推向了無底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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