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暮說完后,韓天南并沒有給出直接的回答,只見他向前走了一步,默默地伸出手,撫了撫提爾耳邊的長發。
這個過程中,提爾一動未動,美麗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韓天南,任由他撫摸頭發,絲毫沒有被他身上的威壓所震懾。
“好好好…”韓天南一連道了三聲好,大手一揮,豪氣地說道,“此女頗有英氣,深得我心,縱然毫無血親,但既然于你收養,那從今往后,她便是韓家的公主!”
“參見公主!”不僅是那一百零八位家臣,乃至韓天南身后,那些手握大權,地位二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十二事務官都一齊跪倒在地,對韓暮懷中的提爾執了下屬之禮。
韓暮的臉上露出了欣然的微笑,而提爾則是滿臉茫然,趴在韓暮耳邊輕輕問道:“哥哥,他們為什么要下跪啊?”
“以后你就明白了。”韓暮摸了摸提爾的后背,隨后看向韓天南說道,“父親,如若無事,那我便先帶賓客去休息了,相信他們長途跋涉也累了。”
“準,今夜除夕,會在戌時準備晚宴,在此之前,先讓他們回寢房休息吧,來人,帶路。”韓天南大手一揮,一名侍從便頷首走了上來,對韓暮等人作了個揖,恭敬地說道,“請!”
韓``暮剛準備跟上這個侍從,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了伊浩的輕呼:“姐!姐!別發愣了!快跟上!”
韓暮回過頭,疑惑地發現,伊米靈此時正迷茫地僵在原地,而且從神情來看,應該不是震驚的緣故,反倒是像…
不知所措!
伊米靈似乎看到了什么讓她不知所措東西,神情茫然,眼神迷離,一時間處于失神狀態,好像陷入了某種思考,連伊浩叫她都聽不見…
“好熟悉…這里好熟悉…”伊米靈迷茫地注視著大門匾額上的大字,又環顧了一下四周,隨后低下了頭,輕聲嘀咕道,“真的好熟悉…好像什么時候來過這里。”
伊浩頓時汗顏了,緊緊抓著伊米靈的小手,說道:“姐!別說傻話啦!咱們什么時候來過這里?”
就在這時,伊米靈突然迷茫地抬起了頭,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韓天南,她就這么注視著這位手握乾坤的韓家家主,良久之后顫聲說道,“叔叔,我們以前見過嗎?”
韓天南并沒有說話,只是瞇著眼注視著伊米靈。
而韓暮則是趕緊走過來攙住了伊米靈,輕聲問道:“米靈,沒事吧?要不先去休息吧?”
伊米靈緊緊地攥起了秀拳,香額上也溢出了些許冷汗,仿佛陷入了某種對記憶的探索,嘗試著抓住那些飄散的記憶碎片,卻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將它們整合在一起,一時間顯得有些痛苦迷茫。
韓暮見此,先是將提爾放到了地上,寄托給了伊浩,說道:“帶好妹妹!”
隨后,韓暮將嬌軀不停發顫的伊米靈從地上抱了起來,對韓天南微微一頷首,說道:“抱歉,父親,她似乎有些不舒服,我先帶她回寢房,麻煩派一名醫師過來。”
韓天南點了點頭,說道:“一會讓天禪大師替這個女孩診脈吧。”
站在不遠處的天禪大師微微一欠身,說道:“老衲自當盡力。”
韓暮沒有在這里多做停留,抱著伊米靈向韓家內部走去,隨行的同伴也趕緊跟了上來,沒有在大門口停留。
待所有人離去后,韓天南并沒有離去,天禪大師也沒有離去,修羅,魍魎,十二事務官,乃至門口的一百零八位家臣都是一動未動,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禪大師突然開口了,吐露出的第一句話就讓人有些不解:“‘她’似乎還記得一些事,您呢?”
韓天南的眸中出現了些許神秘的色彩,嘴角輕揚微微一笑,淡淡地說道:“我第一眼就認出了她,怎么可能忘記?她的一切好像都沒有變,就和‘那年’一樣…”
在侍從的引導下,韓暮很快便把眾人帶到了休息的寢房,這些房間都是為最尊貴的賓客準備的,之前索菲娜造訪韓家時,就被安排進了這樣的寢房。
房間的分配很簡單,提爾和韓暮一間,謝龍和謝虎一間,伊米靈和伊浩一間,不過現在,所有人都來到了伊米靈的房間,這個女孩此時的精神狀態似乎不太好,臉上沒什么血色,已經躺在床上休息了。
韓家的效率很高,不多時,天禪大師便一身素衣來到了寢房,找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了下來。
韓暮自動讓出了位置,站到了一旁,憂心忡忡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伊米靈。
天禪大師輕輕地將被子掀開一角,將伊米靈的小手抬了出來,指尖按在了她的脈搏上,隨后開始閉眼細診。
診脈的時間并不長,但對著急的韓暮來說,卻好像過了好幾個小時,當天禪大師收回手時,他趕緊出聲問道:“大師,怎么樣?”
天禪大師的臉上沒有任何凝重的表情,直接站起身,點頭說道:“依老衲判斷,女施主并無大礙,應該只是被某些東西所驚,有些心神不寧,神氣渙散,只需靜躺一炷香,自然便可恢復。”
聽到這里,韓暮終于是松了一口氣,他恭敬地對天禪大師作了個揖,感激地說道:“有勞大師了!”
天禪大師站起身,對韓暮回了個禮,隨后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外,輕輕地掩上了大門。
就在韓暮放松了一些時,伊浩緊張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姐夫,你快來!提爾妹妹在哭!”
韓暮剛放松的心弦頓時緊繃了起來,他趕忙回過身看向了提爾。
果不其然,提爾此時正不停地用小手擦著紅通通的眼睛,淚水止不住地從眼眶里流出來。
“怎么回事?”韓暮趕緊跑了過去,一邊替提爾擦眼淚,一邊向伊浩問道。
伊浩緊張地搖著頭,說道:“不知道,本來都好好的,那個什么大師進房后,她突然就開始發抖,然后就開始哭,而且之前都不敢發出聲音,直到那個大師走后才敢哭出聲。”
韓暮聽得一頭霧水,這又是什么情況?提爾在面對極具威壓的韓天南都神態自若,絲毫不怕。
而天禪大師這樣的一介高僧,眉慈目善,仙風道骨,不應該很受小孩子喜歡嗎?提爾為什么要哭?
韓暮先是將提爾摟入了懷中,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隨后溫柔地問道:“提爾,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怕”提爾緊緊地摟住了韓暮的脖子,絲毫不愿意放手,顫聲哽咽道。
“怕什么?”韓暮摸了摸提爾的小腦袋,輕聲問道。
然而,提爾沒有給出回答,只是摟著韓暮的脖子哽咽,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驚嚇過度,完全不敢開口說話,就像當面指證大惡兇犯那般…
韓暮沒有逼迫提爾回答,他輕輕地撫了撫提爾的后背,溫柔地說道:“好了好了,沒事了,這里很安全,別忘了,你可是韓家的公主!所有人都會保護你的!”
韓暮現在權當提爾是不適應韓家的肅殺氣息,被那些戒備森嚴的侍衛嚇著了而已,并沒有多想。
提爾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可憐兮兮地說道:“提爾不要當公主,提爾只要哥哥…”
韓暮溺愛地一笑,在提爾的額頭上輕輕一吻,用這種方式給了她最大的安慰。
就在這時,原本正躺在床上的伊米靈突然坐了起來,不停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米靈?沒事吧?要不要躺下休息一會?”韓暮見此,抱著提爾走了過去,關切地問道。
伊米靈的精神仍有些恍惚,她突然抓住了韓暮的袖子,低聲說道:“韓暮,我以前真的沒來過這里嗎?”
韓暮無奈地一笑,說道:“你以前的事我怎么知道,這個要問伊浩啊。”
伊浩很快就接過了話茬,說道:“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這種事我怎么會搞錯?自從我們懂事以來,一直都在夕城,什么時候來過京首啊。”
“懂事以來…”伊米靈反復地念叨著這四個字,眼神飄忽不定,呼吸也開始變得紊亂,到最后直接虛弱地倒在了床上,昏睡了過去。
韓暮本來還有些擔心伊米靈的狀況,但天禪大師都說了,伊米靈沒事,只是有些心神不寧,稍微休息一會就好了,所以他也就放下了心。
“好了,你們兩個先回去吧,我也走了,讓米靈好好休息一會。”韓暮抱著提爾站了起來,對謝龍和謝虎說道。
兩兄弟點了點頭,直接從房門走了出去,韓暮在叮囑伊浩照顧好伊米靈后,也跟著走到了外面。
就在走出大門的一刻,一股格外刺骨的寒風突然從庭院一角襲來,讓韓暮不禁打了個冷戰。
韓暮皺著眉頭看向了頭頂的天空,京首一向以來都是陰霾密布,今天亦是如此,沒有因為他的回歸而改變,然而,不知為何,此時的陰霾給了他一種沉重的壓迫感,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迫感,讓他有些心神不寧…
韓暮搖了搖頭,沒有多想,畢竟這里是韓家,對他或者對他的伙伴來說,都是這個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他不必有任何顧慮。
至少,韓暮是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