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三朝回門后,賀遠就去西郊給他父皇繼續修園子了,直到現在來到羅西塘子,崔小眠才有了渡蜜月的感覺。
這些年她跟著賀遠,走遍大成各地,爬過雪山,走過草地,連大漠都去了,倒也沒有特別想再次旅游的地方,在羅西塘子挺好的,有的吃,有的玩,還能和賀遠鉆進蘆葦蕩子里談情說愛。
就像今天,兩人躲過一干隨從的注意力,駕著小舢板下了塘子。這里一年四季都有魚蝦,在蘆葦蕩里釣魚也別有生趣。
只是這兩人壓根不是為了釣魚才來的,莊子里的人沒受過大宅門的傳統教育,對主子的事甚感興趣,賀遠和崔小眠想在外面走一走,后面都要跟著一群圍觀群眾,小兩口是新婚燕爾,恨不得粘在一起,所以,你懂得,他們只好來鉆蘆葦蕩子了。
此時是四月間,蘆葦還沒有抽穗,亭亭玉立,綠得可人,微風吹過,蘆葦隨風搖曳,沙沙作響。崔小眠靠在賀遠肩頭,嘴里叼著根葦管,等著魚兒上鉤。
剛剛覺得似是有魚兒游過來,就見幾只水鴨子驚叫地拍起翅膀,不用說魚兒又給嚇跑了。
春日里的葦塘一片寂靜,這些水鴨無端端大驚小叫,倒也稀奇。崔小眠正想讓賀遠把小船搖過去看看,就見一個人踩著水過來了。
戲本子上有個鐵掌水上飄,據說能在水面行走。賀遠的輕功就很好,可是他也沒有那個本事。崔小眠一直認為那是瞎掰出來的,藝術加工。可看到由遠而近飄過來的這個人。崔小眠也像那群水鴨子一樣,撲的一下站起來了,真的能在水上走啊,這也太不科學了。
那人瘦得像根標槍,大白天也黑著夜行衣,臉上系著黑巾,打扮得像個扶桑忍者。一看就不是學雷鋒做好事的主兒。
這人到得近前,就在水面上單腿跪了下來:“主人。隱來了。”
其實這人還沒跪下時,崔小眠就已經認出來了,這是隱。看來他也懂得日行一善,把臉遮起來。免得嚇著別人。
崔小眠不用回頭去看,也能猜到賀遠的表情,這人對隱從來就沒有好臉色,誰讓你是無間道,無間道就要受到這個待遇。
“主人,玫瑰到阿薩后不久,她的父親失勢,她輾轉回到中原遇到三皇子,三皇子很喜歡她。可又不敢把她公然收在府里,就讓她進了白銀梅花堂,玫瑰對三皇子很忠心。那次被您強送回國后,她又跑回來找到三皇子。”
“這些我一早就知道了!說些有用的。”賀遠打斷了隱的匯報,聲音中很是不耐煩,崔小眠不喜歡玫瑰,你提當年那些事做什么。
“三皇子把她留在京城,還開了那間傾心樓。不久前。三皇子卻發現,玫瑰一早就跟了阿薩大將軍可魯。便懷疑她是可魯派到大成的探子,就讓一兩銀殺了她。”
當日邱岱迥用來拿住賀遠的那九名巫師就是大將軍可魯的人,邱岱迥和可魯是有些瓜葛的,可魯把玫瑰放到邱岱迥身邊已有多年,邱岱迥這么一個冷酷到底的人,竟然也中了美人計。
他堂堂寧王,又是奪嫡呼聲最高的候選人,哪能有這樣的污點,一旦被人知道他的女人是奸細,那他的所有前途全都沒有了,所以他就讓一兩銀拔掉了那朵玫瑰花。
一兩銀是皇帝放在他身邊的人,他讓一兩銀來做這件事,就是讓皇帝知道,他有多么絕決。
白銀梅花堂是他和刑部合辦的,雖然殺人如麻,但英宗默許,做帝王的需要這樣的組織,但是如果讓英宗知道,他身邊有阿薩探子,那卻是萬萬不能的,所以美麗的野玫瑰只有死路一條才能死得其所。
隱報告完畢,便又消失在一片蘆葦叢中,他走過的地方,葦條兒都沒有動彈,崔小眠倒吸一口涼氣:“師父,隱的武功比你高。”
“嗯,我知道。”
英宗他老人家看上去一團和氣,可卻精明過人,他在幾個稍微有點出息的兒子們身邊,都放了無間道,有人被發現了,有人并沒有,總之,兒子們之間斗來斗去的那點屁事,他老人家全都知道。
任何一個朝代都有太子,可偏偏到了天慶帝英宗這里卻遲遲不立儲君,他任由一大堆兒子窩里斗,就像一個圍觀者,甚至有時還會使點小手段推波助瀾,耍猴耍到親兒子身上,這樣的老子還真的不多。
你儂我儂的歡愉氣氛被野玫瑰的沉重話題打亂了,就連原定的“船震”項目也只好擱淺,至少崔小眠是沒有興致了,嫁了賀遠就要卷進他家的這堆爛事,說不定哪日就被人放了血滴子,你說這有多嚇人。
賀遠理虧,又不想擾了崔小眠的好心情,便想起那個島子,因為上次在那里兩人決裂,所以這次回來,誰也沒提到島上觀光的事。
不顧崔小眠的反對,賀遠強行把小船搖到島子岸邊。水面上水波不興,平靜得如同一面鏡子,偶爾有一兩尾魚兒躍出水面,帶起一陣漣漪。島子上臨水的地方種著垂柳,年代久遠,要兩三人合抱,長長的柳條垂在水中。水中多有水草,把水面映成淡淡的綠,而柳條垂下的地方,則漸漸變成深碧,濃得暈染不開。
兩人棄舟登岸,腳下是半濕的沙地,走不多遠便能撿到野鴨蛋,崔小眠俯身要撿,賀遠笑著拉起她:“回來時再撿,我們先在島上走走。”
天氣溫暖,那些南去的鷺鳥又飛回來了,在島上旁若無人的散步,一點兒都不怕人。
“師父,我們在島上蓋上幾間房子,住在這里不回京城了,也不去摻和那些爛事,你說好嗎?”
“小眠,為師答應你,以后這一生一世都會讓你過上安穩日子,真若有一天我們在京里不能住了,天下這么大,總有一處安身立命之處,不會再讓你跟著我東奔西跑,刀尖上舔血。不過你這倒是個好主意,稍后就讓李長生找人過來看看,蓋幾間精舍,夏日里用來避暑當真是不錯。”
話說找個老男人結婚就是有這個好處,他總能在不經意間讓你覺得安心。賀遠雖說人品不怎么樣,但給娘子表決心卻是一等一的。崔小眠剛剛興起的隱居念頭隨著賀遠的話而煙消云散了。
賀遠和崔小眠在島子上轉了一大圈,還選定了蓋房子的地方,這里是沙地氣候,冬日里也并不太冷,但是潮濕,夏日里卻是消暑的好地方,更何況四面環水,又有這么多鷺鳥和灰鶴作伴,想想就愜意。
最后,當師父的為了找回當日的面子,彌補當日的損失,就把小徒弟騙進林子里,那林子又深又密,除了飛鳥再沒有別的偷窺者。
“師父,這樣好像不太好吧?”
崔小眠也不知道有何不好,總之,她是覺得兩人有點像偷情。
“叫夫君。”
“你都說了沒有外人的時候叫什么都行了。”
“現在要叫夫君,叫夫君我才不會有負疚感。”
額,敢情他也覺得像偷情。
兩人從小樹林里鉆出來時,已是一個時辰后的事了,崔小眠揉揉小腰,老大不樂意,腰都快被他弄折了,四下無人,賀遠索性把娘子背起來。
崔小眠想起她小的時候,常常坐在賀遠肩頭上看耍猴的練把式的,趁著沒人,她就像小時候那樣坐在賀遠肩上,可了不得了,賀遠差點被她壓成半身不遂。
“你都這么胖了?”
“你不是喜歡我胖一點嗎?”
“可你好像真的胖了,娘子,你該不會是有了身孕吧?”賀遠想到這個,心都砰砰跳起來,剛成親就當爹,這也太幸福了,這些日子他一直努力工作來著,娘子說不定真的有了。
崔小眠可沒想到這一層,賀遠一說,她嚇了一跳,低頭看看小肚子,好像是有點突起,不如以前平坦了。
莫非是孫婆子的藥不管用,她中標了?
她只有十五歲,現在生下的孩子會不會先天不足發育不良啊?
崔小眠待不下去了,拉上賀遠急匆匆地回到莊子里。莊子里沒有郎中,離這里最近的郎中也在三十里外,這時已經是傍晚,請郎中診脈來不及了,崔小眠急得在房里直轉圈兒。
李媽媽進來,看到小王妃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便問是怎么回事。
崔小眠帶了哭腔,她原是想在中秋那日再懷孕的,如今提前了幾個月,她能不哭嗎?蜜月還沒渡過就挺著大肚子,讓她還怎么快樂地玩耍!
李媽媽聽完,忍著笑拍拍崔小眠的小肚腩:“王妃啊,您的月事一直不穩,臨來前親家夫人讓壽大夫的娘子給您看過,讓您喝著當歸好生調養著,過個一年半載才能有孕,依媽媽看啊,您這陣子整日待在府里,少有走動,這才發福,不像是有喜。再說您和王爺剛剛成親不到一個月呢,就是有喜也不會看出來。”
崔小眠月事不穩,她根據月事時間根本無法判斷自己是不是懷上了,好在有個李媽媽,崔小眠虛驚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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