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眠換好衣服,頭發卻還是半濕得披著,李媽媽用細密的篦子給她梳過,已經沒有一只虱子了。
天已放晴,她走出房門,被雨水洗滌過的天空是碧藍碧藍的,一道彩虹飄空,柔和而又燦爛,宛若瑰麗彩練舒展開來。
不經風雨何見彩虹,崔小眠的文藝女青年特質也只維持了一秒鐘,便看到不遠處走來的人。
他穿件淡藍的衫子,云紋素袖,沒有戴冠,烏黑的頭發用青玉發簪綰起,灑脫如同閑人墨客。
“師父師父,你快看,彩虹!”
上輩子廚師,這輩子廚娘,崔小眠活了兩輩子也沒見過幾次彩虹,恨不能指給所有人看到。
她身上的衣裳還是那件彩衣坊的粉白衣裙,她總共也只有兩三身女子衣裳,這件是她最喜歡的,從八歲第一次看到那件仿品,便喜歡上了。
賀遠拉起她的手,道:“這里為師也是第一次來,我們四處轉轉。”
可別以為這是二人世界軋馬路逛公園,四處轉轉的隊伍很壯觀。李長生親自做向導陪在王爺走在前面,白菜姐牽著肥仔走在旁邊,阿木像尊會走路的木頭金剛跟在后面,而在阿木身后,則是七八個背著魚簍子的婦人,甚至還有幾個扛著鋤頭的漢子,沒辦法,羅西塘子太過偏僻,能看到外面來的生人不容易,何況還是那么好看的王爺和王爺家的小姐。
“真看不出來,王爺這么年輕就有這么大的女兒了,那小姐看著都有十三四了。”
“俺聽上次來收貨的老張說,有錢人家整日吃補品,怕是十一二歲的小娃兒就能娶媳婦生崽子了。”
“是啊,俺也聽說了,你看那小姐長得和王爺多像,都是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親生的。”
農婦們說起話來粗聲大氣,絲毫不避忌,賀遠和崔小眠聽得真真切切。崔小眠倒也沒啥,賀遠的臉黑了。
“李長生,你去告訴那些婦人,本王尚未圓......婚配,更沒有孩兒。”
是啊,沒有圓房就能冒充未婚青年,本王只有二十幾歲,年輕得不能再年輕,哪里像崔小眠的爹了,一點兒都不像.
崔小眠鄙夷地撇撇嘴,老黃瓜再抹綠漆,你也是摳腳大叔,我和浣之哥哥走在一起,肯定沒有人這么說,那才叫金童yu女,天造地設呢。[.千千聽書]不過前提是要把浣之哥哥掰直了。
李長生顯然是訓斥過了,那群農婦嘻嘻哈哈地散開,卻又有一群小孩子跑過來,不敢走近,好奇地張望著。
羅西塘子三面環水,水勢不深,種了蘆葦,此時正值五月間,蘆葦剛剛長了葉子,遠遠望去,綠油油的一片。蘆葦蕩里養著水鴨子,雨過天晴,太陽出來了,鴨子成群結隊在沙地上曬著羽毛。
蘆葦蕩里一年四季都有魚鮮,大多是鯽魚,也有黑魚,但據李長生說,這里的人們不吃黑魚,且視黑魚如猛獸,怕它們吃水里的魚蝦。蝦則是小河蝦,個頭很小,找韭菜最好吃。蘆葦蕩里還有螃蟹,“七月上、八月下,九月十月到處爬”,如今才是五月,還不是釣螃蟹的季節。
“師父,你看,那里有大鳥,白色的,看見了嗎?”
崔小眠指著遠處幾只白點興奮地呼喊。
李長生忙道:“小姐眼神兒真好,那是鷺鳥,專門吃魚,但這里的人們從老輩子就有祖訓,看到這種鳥不要捕殺,塘子里多的是小魚小蝦,隨它們去吃。這會子天氣和暖,它們正歡實,待到秋天就要飛到南方過冬,明年春上才飛回來。”
“它們怕人嗎?”
“不怕人,這里的人從不傷害鷺鳥,它們來就來去就去。”
崔小眠揚起小臉扯著賀遠的袖子:“師父,我們到蘆葦蕩里面去好不好?我想離近了看看那些鷺鳥。”
崔小眠早就看到沙地上擱淺著的幾只小船,她不會劃船,只好求助賀遠。賀遠也貪玩,他帶著崔小眠去過沙漠,也去過大雪山,卻從未到過這種濕地,桃花城也是水多的地方,但與這里不同。
不用崔小眠央求,他已經走到小船前面,招呼著阿木把小船推到水邊。賀遠和崔小眠一條船,阿木和李長生一條船,另有莊里的兩個水性好的漢子駕著小船在后面跟著。李長生和他娘一樣,是個細致人,王爺和小姐貪新鮮下塘子劃船,一個沒站穩掉到水里,沒有水性好的人保護那是不行的。
肥仔忙著在沙地上刨坑打洞,崔小眠也不想讓它驚了鷺鳥,便讓白菜帶著肥仔原地等著,她和賀遠越劃越遠。
下了水,才發現羅西塘子真的很大,原以為那些鷺鳥離得不遠,可繞過一叢又一叢的蘆葦,看到的還是幾個白點。
“小姐,鷺鳥站的地方是個小島,島子不大,但都是樹,夏日里最是涼爽,月里,一到晚上,毛螃蟹成群結隊往島上爬,一抓就是一大筐。”
做為一個廚子,沒有比發現取之不盡的食材更開心的了,崔小眠喜歡羅西塘子甚至超過清悅莊。
眼看離島子越來越近,賀遠朝阿木駛個眼色,阿木他們的兩條小船到了近前卻不登岸,賀遠獨自帶了崔小眠上了小島。
島上除了鷺鳥還有灰鶴和野鴨子,這些野鴨子很好看,頭是綠色的,但同先前看到的水鴨比起來,膽子要小了很多,看到賀遠和崔小眠走過來,立刻驚呼地飛走了,它們停留過的地方,卻散落著十幾只野鴨蛋。
崔小眠如獲至寶,毫不顧忌地撩起裙子把鴨蛋兜起來,賀遠知道她寶貝這身衣裳,笑著幫她把鴨蛋放回小船上。
“師父,咱們來晚了,春日里蘆葦的嫩芽炒著吃最是鮮嫩。”
兩人走在林間,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葉照下來,如同灑了一地的碎金,崔小眠的頭發和小臉被映得亮晶晶的,昨夜下過雨,樹葉間還有些許潮濕,陽光照耀下,形成淡淡的蒸汽,崔小眠便走在這片氤氳之中,粉白的衫子飄飄蕩蕩,如同一朵行走的云。
賀遠看著身邊的小人兒,沒有說話,且,自以為非常非常的淡定。
崔小眠一抬頭,就看到賀遠正在看著她,那雙賊眼冒著火花,就是這樣的(⊙o⊙)!
早就知道你沒安好心,可你丫的也注意點兒,做人不能太不講究,你徒弟才十三呢。
“內什么,師父,鷺鳥也看過了,咱們回去吧。”
但凡老男人誘拐未成年少女大多是如這樣,帶她去個好玩的地方,看看四周無人,往林子里一拉,接著嘶啦......啊......啪啪啪......嗚嗚嗚......悲劇就是這樣發生的。
戲本子上都是這樣寫的,賀遠你就不能來點兒新鮮的,比如說用金錢收買什么的,或者施個美男計跳跳脫衣舞,小女孩都喜歡。
代溝啊!_
崔小眠一邊吐糟,一邊掉頭向小船停靠的地方走,撿了這么多野鴨蛋,回去想想看看做道什么菜,哪有功夫陪老年人在這里等夕陽。
賀遠見崔小眠要走,大踏步追上來,道:“為師今晚便要回去,過幾日再來看你,你別淘氣,為師再來時帶小丫過來。”
崔小眠覺得好生無趣,心里像是在期待著什么,可又說不清,總之就是覺得賀遠說的話特別沒意思。
她猛跑幾步,來到岸邊,回過身來對后面的賀遠道:“我在這里挺好的,你不用來了,我有事會讓人捎信給你。”
師父的水晶玻璃心登時碎了一地!
自己怎么就這么不讓人待見呢!
他沉著臉,就好像被十個八個女人拋棄過一樣,默默跨上小船,又默默搖起漿,延著來時的路劃去。
崔小眠偏又沒心沒肺,很不合時宜地說道:“師父,你幫我帶信給邱巒邱峰還有高雪濤,就說我在羅西塘子,讓他們來找我玩吧。”
賀遠一副受傷害的樣子,冰刀子扔過來,沒搭理她。
“師父,如果你那皇帝爹非要上趕著讓我當郡主,那我就當吧。”上輩子做夢也沒有這樣的好事,在沒想明白做郡主就是給賀遠當女兒這件事之前,她還有過那么幾秒鐘的興奮呢,以為肥仔的屎踩得多了,她真的交了狗屎運,從小流浪變成白富美,那可是戲本子里小燕子才能遇到的事,尼瑪,皇上,你還記得三百年前大明湖畔的容嬤嬤嗎?那是我的祖奶奶。
賀遠哀傷地看一眼自家徒弟,凄楚問道:“小眠,師父一直想問你,你這么狼心狗肺究竟是誰教出來的?”
那還用問,當然是你教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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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這陣子總是起得很晚,要拖到下午才能碼字,晚上才能上傳,讓親們等到很晚,其實內什么,我心里也挺過意不去的,_(:3ゝ∠)_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