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桃花城四年,崔小眠第一次回來,竟然是直接進了大牢!
崔小眠和老張都沒有想到,他們兩人竟然變成了劫持公主的欽犯。
當年離開桃花城時,做了三皇子岳父之一的范縣令榮升,新來的縣令名叫韓九澤,是位二十出頭的小年輕,如今他還是這里的父母官。
韓九澤同進士出身,殿試第二年便外放做了縣令,而同期的同進士大多還在京里四處打關系,這倒也并非是他祖墳冒青煙,而是他拜了一位好老師。
韓家原是小商人,到了韓九澤父親那代,咬咬牙帶了亡妻留下的兒子入贅到一戶讀書人家里做了上門女婿。大成是不允許商人的后代科舉入仕的,但韓父入贅之后,韓九澤的出身便一躍幾級,由“仕農工商”中最低賤的商人變成了第一等的書香后代。
韓家雖然原本出身不高,但卻薄有家資,韓九澤就靠這些抱上了一條不大但卻很粗的腿,當朝駙馬沈鈞。沈鈞雖然表面上只是個吃軟飯的,但他的父親卻是前任隸部尚書沈暉,只這一點就足能讓沈鈞在京城手眼通天。沈駙馬的門檻并不高,有錢就能進,韓九澤的銀子遞進去,他便成了沈鈞的門生,沒過多久,便接替原來的范縣令做了桃花城的父母官。
韓父教子,就是一個字“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要狠。當年就憑這個“狠”字,他寧肯被人恥笑,而入贅到寡婦人家,給兒子和后代子孫博得一個好出身。韓九澤自幼聽從父親的教誨,這樣一個人,必定是能屈能伸。而且是有頭腦有抱負的。
他來到桃花城的第三年,便想了法子令和他平級的捕頭柳大興提前退休,柳大興離開縣衙。就只有柳如月和四大金剛,這便不足為懼。柳如月雖然轉正成了大成唯一的女捕快,但自從柳大興退休后,她的工作便只有一個,管理女監,平日里想看到陽光都難,終日在陰暗的監牢里面。
而四大金剛都是有勇無謀的,被新來的李捕頭擠兌得死死的,地位比新來的捕快還要低下。
就在兩日前。桃花城便接到五百里加急送來的官函,嫵公主走失,責令各地府衙秘密查找。
官函中并未提及有賊人擄走公主,皇家這方面小心翼翼,公主乃千金貴胄,一旦被人懷疑失貞,那就有損皇室體面,因而這種話是萬萬說不得的。
但這位李捕頭只是一介武夫,哪懂這些事,把嫵兒三人帶回縣衙。便嚷嚷著老張和崔小眠便是擄走公主的歹人,直接關入大牢。
嫵兒經婆子驗身,證實是女子無疑。且又從她隨身帶的包袱里翻出一堆細軟,這些東西呈到縣令韓九澤面前,雖然都是女子的頭面首飾,韓九澤略一翻看,便看到有些首飾上刻有“御制”字樣,不用說,這些都是宮中之物。
按理說小小縣令遇到這樣的事,首先做的便是上報上級衙門,但韓九澤卻沒有按程序去做。他當下便親筆寫了一道密函,讓人快馬加鞭送到京城大長公主府。由沈駙馬和大長公主定奪此事。
在沒有得到主子批復之前,韓九澤讓李捕快將此事壓下保密。嫵兒醒來后便被安置在后衙的一間精室之中,吃用都是上好的,但門口有幾名人高馬大的婆子守著,形同軟禁,就連韓九澤也沒有踏進一步。這一點上他做的極是謹慎,不論這位是不是真的公主,他一個芝麻綠豆官都是惹不起的,更加不能冒犯,因此就連最基本的盤問都暫緩,只能沈駙馬那邊來了消息,再進行下一步。
嫵兒醒來后就發現自己在一間屋子里,布置精致,軟床高枕,卻不見老張和崔小眠,任她又叫又罵,把門的婆子就是不開門,門砸爛了立刻有人修補,韓縣令不露面,也不讓人和嫵兒說話。
而崔小眠和老張卻沒有嫵兒這樣的高級待遇,他們二人被關在大牢里,睡的是稻草,吃的是和豬食差不多的飯菜,這倒也沒有什么,最讓人難能忍受的就是大牢里的虱子跳蚤和老鼠。
老張因為真的殺了人,一進大牢便被打得皮開肉綻,奄奄一息,直到危急關頭他說出自己是閹人,這才留下一條命。
閹人是什么人,那是宮里的人,那位既然可能是公主,那這個就是公主身邊的太監。老張能自認是閹人逃過一劫,崔小眠卻不行,自認閹人那是要脫褲子驗明正身的,崔小眠哪敢啊,好在四大金剛雖然沒了權利,卻還有老面子,沒讓那些人為難她,她和老張分別關在兩個牢房,中間隔了一道鐵柵欄。
“崔小公子,老奴求您一件事。”
趁著幾個看守正在打牌,老張忽然給崔小眠跪下了。
崔小眠一愣,老張是宮里的老太監,又是嫵兒的保鏢,怎么會給她下跪?
“老張,有話就說,快快起來。”
“您要先答應了,否則老奴就一直跪下去。”
老張的聲音壓得很低,卻仍然執拗地跪在地上,崔小眠也知道這人的性子,只要他跪了,你若是不答應他的事,那就死活不會起來。
崔小眠嘆口氣:“總不能讓我隨便就答應吧,萬一你求我自盡保全你家公主的名聲呢,你想跪就跪吧,不說拉倒。”
老張一張老臉有些微紅,崔小眠一看就知道是被自己說中了,這個老混蛋果然是沒安好心,真想逼自己自盡來著。
“崔小公子,賀親王是您的恩師,是他將您一手養大,這養育之恩大過天啊,咱家公主可是賀親王的親妹子,您就算不看公主的面子,也要給賀親王報恩啊。”
賀遠是不在,賀遠如果知道你逼我自殺,他一刀就把你劈成兩半!
崔小眠冷笑:“老張,我以前還真是小看你了,你這話也說了,我既是賀親王的徒弟,那公主就是我姑姑,你這只老閹狗恩將仇報,冒犯主子,綁架了公主,本公子一路尾隨本欲救出姑姑,卻被你制住,多虧英勇無敵的桃花城捕快,才將我們姑侄救出生天。哼哼,我是小孩子,如果我這樣說,你猜那位縣令大人和那位捕頭大人,是信你還是信我呢?”
老張傻了,他在宮里幾十年,陰損狡詐的人見得多了,可還是頭一回見到這么小的孩子也這般狡詐,竟然一時語塞。
公主出逃本就不是體面的人,如果找到公主時,她身邊還有男人那就是皇室之辱。老張是閹人也就罷了,崔小眠卻不是,她雖然只有十三歲,但亦要算做男子。
既然被抓住,那公主遲早是要送回宮里的,如果沒有崔小眠,那么頂多就是挨上一頓罵,禁足上三五個月,罰抄些佛經女誡也就罷了,但有一個崔小眠,這事就不會如此處置,搞不好賜上一匹白綾子也是有的。
這幾日關在這里,崔小眠早就想到這些了,她雖然沒在宮里住過,但戲本子看了不少,這些事她猜也能猜出一二,她倒也沒有害怕,嫵兒知道她是女子,必要時讓人給她驗身就行了,何況還有賀遠。
如今老張竟然出了這么一個餿主意,崔小眠氣歸氣,倒也羨慕嫵兒能有這樣一條忠實走狗。
眼看關了幾日,嫵兒都沒讓人把她和老張帶過去見面,崔小眠便猜到嫵兒定是被軟禁了。縣令只是七品官,管地里出了這么大的事,已經不是他能管的,可能已經上報了上級衙門,在上面沒有派人來查驗此事前,定然是將所有人全都拘禁,嫵兒的處境肯定是比她和老張要好,但也不會是自由身。
老張被崔小眠惡心了一通,也不能再說什么,詛喪地坐在隔壁長吁短嘆。
他本就是一臉病容,進來后又被人暴揍一通,那張老臉就像是被抽干了一樣,臉皮松松地掛著,滿臉的皺紋堆起來,看上去更加蒼老頹廢。
崔小眠有些不忍,安慰他道:“本公子自有辦法證明你家公主的貞潔,你不用過慮,如果到時本公子的法子無效,那我就和嫵兒一起殉情,說不定你還能陪葬,我們兩個變成大粽子,你呢就當鬼仆,想想就好玩。”
老張這人似是從來沒有年輕過,因為他沒有一點幽默感,崔小眠這番話一說出來,他竟然哭開了,老淚縱橫,哭得就像是嫵兒真的死了一樣。
崔小眠煩了,其實她早就煩了,和老張逗比也是為了給自己找點樂子,看到老張哭成這樣,她索性閉上眼睛捂住耳朵。
唉,這耳朵治好了也不完全是件好事,如果是以前,她只要閉上眼就行了,可如今卻還要捂住耳朵,偏偏老張的哭聲就像是魔音繞梁,她用手捂住了耳朵,那聲音還能鉆進來,就象一只蒼蠅嗡嗡嗡,不對,是一群蒼蠅嗡嗡嗡,崔小眠恨不得抓住它,擠破它的肚皮,掏出它的腸子,在纏住她的脖子使勁一拉......它的整個舌頭伸出來了,完后她再手起刀落!啊,整個世界清靜了.
一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