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文繡園內。
賀遠欲走,崔絳春的小手微微用力,玉指勾住賀遠的衣襟:“王爺,喝杯茶再走不遲。”
賀遠應允,有丫鬟奉了茶,崔絳春也進了里屋換下那身華服,再次走出來時,已是穿了件櫻紅的夾襖,滿頭珠翠只留一朵絹花在上面,屋內燒著地龍,溫暖如春,她挨了賀遠坐下,看到賀遠正在看著她,眼神中有一絲驚喜:“王爺,奴家想家,想父親母親,王府再大再好,也只有奴家一人,王爺”
她的身子向前半步,與他輕輕貼住,她的頭頂剛好觸到賀遠的下巴,一時心急,身體微微抖動,更顯得楚楚可憐。
丫鬟和太監們都已識相地退了出去,他們是夫妻,雖然還沒有圓房,可小王妃已經長成,好事就要近了。
淡淡的胭脂香,微微顫抖的嬌軀,賀遠忍不住輕輕擁住她,崔絳春并不似他想像中的病弱不支,她發育得很好,個頭比同齡的崔小眠還要高出許多。
此刻她偎依在賀遠懷里,聲音也是嬌顫顫的:“王爺,快要圓房了,奴家好怕”
她的聲音帶著媚惑,賀遠忍不住俯下身去,便看到那張期待的小臉,和微張的櫻唇,于是他吻了下去。
崔絳春輕揚玉臂,環住他的脖子,只是賀遠的唇也就是剛剛碰到她的,就像被燙到一樣忽然抬了起來,下意識地看看身后。
崔絳春驚詫,嬌聲問道:“王爺,怎么了?”
“沒事”,賀遠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眼前正在親熱的人是他明媒正娶的發妻,可他卻感覺像是在偷情,生怕被人發現,做了這么多年的小偷。他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本王以為背后有人。”
崔絳春沒有再問,只是把身子緊緊貼住他的胸膛,賀遠微笑。他的小妻子已經懂得誘惑男人了,她和崔小眠同年,倒像是更加成熟,崔小眠在五歲之前吃了很多苦,以至于從小到大都比同齡孩子要矮,現在比崔絳春還要矮上半個頭。
崔絳春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媚眼如絲,女兒家果然還是要當姑娘養著嬌著,崔小眠從小被他像小豬似的拉扯大,做男裝。陪著他顛泊流離,他不禁想起她和蘇浣之的事,于是,就是在崔絳春醉死人的眼波中,賀王爺笑出聲來。
“王爺。奴家很好笑嗎?”崔絳春不依,踮起腳尖,小臉揚起來。
賀遠卻松開了放在她腰上的雙手,柔聲道:“你這般懂事,本王自不會笑你,今日除夕,不陪你守歲了。小眠怕是還在放鞭炮,本王不放心,要趕回去看看,免得傷了她。”
崔絳春撅撅小嘴,嬌嗔道:“果如外人所說,王爺待小眠如同親生骨肉。依奴家看啊,這比親生還像親生。”
賀遠卻沒搭話,喚了太監便要離開,崔絳春一把拉住他:“王爺,奴家初五回來。太醫說奴家的身子已無大礙,還讓奴家多出去走動,不要整日悶在屋子里。”
賀遠知道她的心思,笑著拍拍她的手:“那以后便多出去走走,本王有空也會常來看你。”
看著賀遠的背影消失在文繡園的大門口,崔絳春猛地回頭,對身后的丫鬟楊梅道:“快給我把這身衣裳換了,看著就討厭!”
上一世,賀王爺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崔絳春,她就是穿了這樣一件櫻紅衣裳,頭上也是戴了這樣一朵絹花,就連耳上的花型墜子,也是一樣的。
秋香永遠也忘不了崔絳春對她說的話,那時崔絳春把大半個臉蛋都藏在被窩里,可還是能看到她羞紅了小臉:“他不讓我叫王爺,他讓我叫他阿遠,他還說他最遺憾的是沒有早點兒回來,看著我一天天長大。”
當年的崔絳春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讓賀王爺心里癢癢的,恨不能時時刻刻把她掬在手中。今生也一樣,秋香輕撫著被賀遠吻過的唇,雖然只是輕輕一點,但這已經是一個好的開始,她與別人不同,只有她才是他的發妻,她與他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只是那個崔小眠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爺為了他竟然舍下軟玉溫香,還有那張臉,那雙眼睛一一一 賀遠從文繡園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場景:
崔小眠爬到寬大的桌子上,正和一堆丫鬟們喝酒猜拳,且上下其手,丫鬟們大呼小叫,欲拒還迎,而坐在上首他的座位上正在大快朵頤的,竟然是肥仔!
“崔小眠!”
呼啦——
眾丫鬟:“王爺恕罪”。——遂做鳥獸狀。
肥仔:汪——遂做諂媚狀。
崔小眠:聽不到——遂做呆傻狀。
賀遠:氣血攻心——遂做殺人狀。
丫鬟們全都跑了,肥仔也從王爺的寶座上跳下來藏身桌子下面,只有崔小眠剛才和丫鬟們玩得太歡,偏偏她人矮腿短,又有耳疾,直到賀遠站到面前她才看到,遂向桌下滾去,賀遠一把揪住她的小脖子,把她提了起來。
“為師的大飯被你喂狗了?”
桌子很大,上面還鋪著金絲絨的桌布,原本富麗堂皇,如今桌布卷起一半,上面擺放的美酒佳肴全都被堆到一起,占據著另一半桌子,肥仔基本上全都舔過了!
崔小眠眨眨大眼睛,驚奇地看著賀遠:“咦,天亮了嗎?你沒被吃干抹凈?”
賀遠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崔小眠有些擔心,古代醫學對腦溢血應該沒有治療方法吧,賀遠如果此刻發病,看來就只能倒地身亡了。
“你把為師的飯菜全都喂狗,還想把為師活活氣死,你是逼著我大過年的揍你是吧?”
丫鬟和太監們都知道小公子今天闖了大禍,如果王爺真的吃完飯了也無所謂,可偏偏他又回來繼續吃,皇家最是講究吉利,這大過年的就弄得雞飛狗跳,保不準王爺一氣之下,在這里侍候的人全都遭殃。
賀遠沒有再理崔小眠,轉過身對著那些下人們吼道:“小公子還小,你們這些狗東西就想帶壞她,以后我看哪個丫鬟再對小公子動手動腳,就全都讓人牙子領走。”
下人們個個面露驚恐,低著頭,卻還用眼睛向他偷瞟,他皺皺眉,這些狗奴才啥時這么大的膽子,忽然又覺不對,似乎那些人不是在偷看他,而是看向他的背后。
他猛轉身來,見崔小眠正用手掐著脖子,翻著白眼吐著舌頭,一副吊死鬼慘狀,繼而又閉著眼,哭喪著臉,捶兄頓足,悲苦之色就如死了師父正在哭喪一般;接著單手合什,搖頭晃腦,另一手做手敲木魚狀,顯然是正在為她那被氣死的師父誦經超度。
崔小眠聽不到,并不知他的訓話已經停止,尚自在那里表演啞劇,已經有幾個俏皮丫鬟忍不住笑了出來。
賀遠揮揮手,讓下人們全都退出去,然后他伸出罪惡之爪,硬生生把崔小眠的眼睛掰成銅鈴一樣。
“看著我,給師父認錯,師父念在過年的份上就原諒你這一回。”
崔小眠:“你究竟讓崔絳春睡了沒有?”
賀遠:“你也太小看為師了,為師還沒到要對小孩子下手的地步。”
什么意思?也就說崔絳春最終也沒能吃上賀遠這塊肉?
崔小眠忽然心情大好,幸災樂禍地打量賀遠:“難道只摸了小手,連衣裳都沒撕?她竟然沒能把你先奸后吃?”
賀遠的太陽穴又是一陣猛跳,他終于忍無可忍:“混帳,今日為師吃素,豈能被女色所迷,不敬佛祖之事那是萬萬不能做的。”
原來,崔絳春沒有選對時辰,她輸給的不是普通人,還是佛祖啊佛祖,阿彌陀佛。
“內什么,師父,那明日呢?”
“明日繼續吃素。”
“后天呢?”
“后天是她歸寧之日,為師已經準了,初五再回。”
“那初五呢?”
“崔小眠,你的屁股又欠揍了?這桌飯菜的事還沒找你算帳,你還嘴欠?”
為了明日能跟著賀遠出去收壓歲錢,崔小眠果斷閉嘴,其實吧,她這會兒心情特別好,如果賀遠不在,她一定會打滾翻跟頭,具體為何這樣高興,她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這件事太有喜感.
至于她為何要把那些飯菜全都喂狗,哼哼,哼哼哼。這是老紙煮的,老紙愛給誰吃就給誰吃,你管得著嗎?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笑看紅塵人不老。
“師父,你身上好大的脂粉味。”
“你不喜歡?”
“師父喜歡就好了。”
“師父去沐浴更衣,你不是還包了水餃嗎?下鍋煮了來,再炒上幾個小菜,為師餓了。”
崔小眠滿臉不屑地看著他,腳跟像扎在地上,一動不動,老紙又不是你府里的廚娘,憑什么要去給你下廚!
賀遠嘆口掘:“今年三倍壓歲錢,你和肥仔都是,還”
話還沒有說完,崔小眠已經飛奔著跑出屋子,下廚去了。
一一一 (梨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