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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一章 藍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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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小眠的肉丸子情書沒有白送,大牛給她帶回來一大捧野花,那花是越青山上特有的,顏色是純正的藍色,當地人也叫不上名字,但是生命力旺盛,從春開到秋,冬日里花謝了,來年開春又是一片片美麗的藍。

  這些藍色的野花是浣之送給她的,崔小眠眼前浮現出一幕美麗的畫卷,十八歲的蘇浣之一襲白衫,在開滿藍色小花的山坡上為她采擷了一束野花,晚霞灑在他的身上,是難以描繪的美妙金紅。

  大牛告訴她,浣之先送母親回五柳鎮,然后便回京城去找她,多則一月,少則半月。

  崔小眠心里甜絲絲的,浣之哥哥要專程回來找她呢。她把活了兩輩子第一次收到的鮮花鄭重地插起來,還在白色的陶瓷花瓶上系了條同色絲帶,她給它取了一個特有文化特有品味的名字:藍顏。

  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何會想到這名字,就是靈光一閃,這兩個字就在大腦中飄出來。

  王爺不在府里,沒有正式過門的小王妃也只能在文繡園里與丫鬟和老媽子過節,王府里沒有主子,連中秋這樣的節日也省了。相國寺修繕一新,志覺大師也在中秋前便住過去了。崔小眠讓廚房做了月餅,又多賞了過節銀子,有家人來接的,便允了回去小聚一晚,沒有家人的便賞了酒菜,讓他們有些過節的意味。

  五夷人不過中秋,同賀遠在一起的那幾年里,過節也就是多個紅包而已,中秋是團圓的日子,與他們這樣的游子無關。賀遠高興時會帶她去喝花酒,找幾個花姑娘陪著一起樂呵,不高興時師徒兩個早早睡了,花好月圓都是別人的事。

  這是崔小眠來到王府后的第一個中秋,她從床下拿出娘親做的桂花糖露。舀出一勺,沒有泡水,而是伸出小舌頭輕輕地舔著,藍顏在她身邊靜靜地綻放。香味淡淡地,若有若無。

  白菜和香芋同著錦園里的幾名太監丫鬟去吃酒了,只有肥仔在她腳邊趴著。這一刻,崔小眠覺得自己很幸福,吃著娘親做的桂花糖露,聞著浣之哥哥送的花,還有“青梅竹馬”的肥仔陪著她,比上一世要幸福幾倍。

  一勺糖露舔完,崔小眠從口到心都是清清甜甜的味道,她舍不得漱口。合衣躺到床上,她要早早睡覺,做個好夢,最好是有浣之哥哥的夢。

  夢才剛剛開始,她就被人推醒了。白菜和香芋去吃酒,崔小眠囑咐她們不用值夜,她早早就上了門,這人是從窗戶里跳進來的。

  除了溜門撬鎖的小偷以外,還能有誰?

  “師父,你不是在宮里嗎?”

  賀遠的眼睛已經掃向床前的藍顏,如果他沒有記錯。這種花只有越清山上才有,當然他連夜出宮也是為了這捧子野花,阿木讓人送去消息,大牛從越清山帶回一捧野花,小公子抿著嘴兒傻呼呼地笑了好一會兒。

  “這是蘇浣之送的?”

  崔小眠暗罵阿木奸細,這么快就把消息傳到賀遠耳中。可是她又一想,賀遠絕壁不會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他只是沒正式磕頭的師父,又不是親生父母,有什么權利管她啊。

  一念于此。崔小眠的膽子壯了,小腰板也挺直了:“是浣之哥哥送我的。”

  浣之哥哥已經在回五柳鎮的路上,你想捉他揍一頓也是白想。

  她原以為賀遠肯定又搬出女誡來斥責她,或者干脆罰她去抄女誡。

  可是賀遠卻道:“你看過那么多戲本子,總會知道世上有些人偏愛男色孌童,在蘇浣之眼中,你就是可與他分桃斷袖之人,為師很想知道,若他知曉你實為女子,該是何等的傷心欲絕。”

  賀遠說完這番話就跳出窗子走了,就好像他壞了宮里規矩偷偷跑回來,就是為了說上這幾句話惡心崔小眠一樣。

  崔小眠是真的被他惡心到了,嘴里桂花的清甜還在,可是現在就像是忽然吞進一只蒼蠅一樣,讓她想吐卻又吐不出,喉嚨里被堵得滿滿,可又什么都說不出。

  你若是想要惡心一個人,就詛咒所有她喜歡的異性都是同性戀。

  崔小眠哭了,對著藍顏哭了:“不是的,浣之哥哥不是的,他歡喜的是我,不管我是男是女,他都會歡喜我的。”

  好好的中秋之夜,全被賀遠那個壞人攪和了。崔小眠哭出來后就覺得好受多了,她開始痛罵賀遠:“賀遠你個狗娘養的,你敢說浣之哥哥是彎的,你才是彎的,你們全家都是彎的!”

  隱身窗下正在聽墻角的那人,要用了好一會兒才想明白“彎的”真正涵意,這下他凌亂了,她這么小,如何會知道這些,一定是那些青樓女子告訴她的,她再敢跑出去逛窯子喝花酒,他就打斷她的腿!

  崔小眠哭夠了,罵夠了,反而睡不著了,窗子開著,能看到玉輪高懸,光華燦爛,明輝照人。中秋的月色不似平日的清冷,秋夜的天空時有流星劃過,崔小眠趴到窗前,喃喃自語:“唉,我何時才能和浣之哥哥一起數星星啊。”

  于是窗下的那人再也忍無可忍,他忽的一聲站了起來,把崔小眠嚇得捂住了嘴。

  “你別想了!”

  這是什么人啊,大晚上的藏在女徒弟的窗戶下面,你想干嘛?

  老紙今年才十二歲,美好的人生剛剛開始,即使不是浣之哥哥,也有大把的美少年陪老紙一起數星星看月亮睡覺覺,你這種行將入木的摳腳大叔永遠也不會懂。

  崔小眠伸出手臂就要關窗戶,可賀遠的力道比她更大,死死拽住窗子不讓她關上,兩人誰也不說話,就這樣無聲地僵持著。

  從小到大,每次和賀遠吵架崔小眠從不妥協,只是這次賀遠沒有用武力解決問題,他選擇了花言巧語,雖然崔小眠聽不到,也能想像出他的語氣定然和狼外婆是一樣一樣的。

  “乖寶寶,師父早就答允過你。待你及笄后就給你找上一門好親事,把你堂堂正正嫁出去,你也不用急在這兩三年,蘇家小公子是和尚的俗家弟子。本性應是不壞,但他是蘇秀才的兒子,他家是做什么營生的你也知道,為師怎能把你的終身托付予他?你雖不是為師親生,可為師卻把你當成親人,這個王府如果沒有你,為師根本不想回來。”

  最后一句話令崔小眠很是受用,小心窩子竟然無端抽動了幾下,但凡是個懂事的都知道,這番話擺明就是爹娘為女兒準備的苦情臺詞。可崔小眠不論前世的娘還是今生的爹,都沒人在她面前說過這樣的話,所以她有足足十秒鐘的呆怔。

  十秒鐘過后,她發現自己上當了,因為她在賀遠的眼睛里看到一絲得意。那是老農成功趕跑野豬保護自家白菜之后的得意。

  “浣之哥哥是我遇到過的最年輕最好看最善良的人,我找了十二年才找到這樣的人,我一定會好好珍惜,不論你說什么,我都不會相信,你若不想斷了師徒情份,就不要再多管閑事。”

  崔小眠還是第一次看到賀遠發抖。他拉住窗戶的手真的在發抖,與此同時,他額頭的青筋也在突突跳動,皎潔的月光照在窗子上,把他的臉映得半明半暗,就在崔小眠以為他要打人的時候。他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脖子,隔著窗子,像拔蘿卜一樣把她從屋內拔了出來。

  尼瑪,老紙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蘿卜!

  “我說你為何不再吵著要回桃花城了。卻原來是蘇浣之就在京城,你的良心都讓狗吃了,為師含辛茹苦把你養大,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找回來,你不想著盡孝道卻只想著找那個小流氓,四哥說讓你去學童府念書,為師知你不喜歡還想給你推了,如今看來,真是要將你送進去嚴加管教,讓你知曉為人徒為人子應做之事!”

  崔小眠的個子已經到了賀遠胸口,他想一直拎著她也并不容易,索性把她放在地上,手卻還掐著她脖子上的七寸,像是怕她忽然跑掉。

  崔小眠根本沒有想跑的意思,沒吵完架她才不會跑。

  “我不去上那個勞什子的學童府,你敢讓我去,我就和浣之哥哥私奔去。”

  “學童府里有的是王孫公子,或許有比蘇浣之更年輕更好看的。”賀遠說出這句話,自己都覺得牙疼。

  “浣之哥哥最好看,別人我不稀罕。”

  “他只是一介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抬,手無縛雞之力,根本不能保護你,有何之好?”

  “我比他有力氣,我來保護他。”

  其實吧,崔小眠對浣之也只是小兒女之間的好感,她也還沒有上升到某一高度,可是她卻受不了賀遠這副不把浣之踩到腳下決不罷休的德行,所以他說一句她便頂上一句,吵架無好話,都是撿著讓別人硌應的來講。

  賀遠被她硌應得快要嘔出來了,見過沒羞沒臊的大姑娘,可還沒見過這么沒羞沒臊的小姑娘。

  以前他一生氣就把崔小眠掛到房梁當吊燈,許久未掛,現在想來還是這樣最有效。賀遠沒有多想,拎著崔小眠就走了。

  京城之內最高的地方不在皇宮中,而是相國寺的萬佛塔。萬佛塔從外面看是十三層,內里則是七層,因塔壁四周雕刻著九千九百九十九座佛像而得名。

  趁著夜深人靜,賀遠挾著崔小眠攀上了塔頂,塔頂是錐形,塔尖高高聳立。他想都沒想,就把崔小眠掛在了塔尖上,他也沒有離開,塔頂無法坐人,他便緊貼著塔頂斜著身子站在那里瞪著她。這罰人的和挨罰的一樣辛苦。

  崔小眠上輩子最愛玩的就是過山車和摩天輪,十幾層的佛塔也不算什么,只是夜里風大,秋風涼嗖嗖地灌進脖子,她只穿著中衣,被風這么一吹,冷得直打顫兒,賀遠卻以為她是害怕了,冷笑道:“害怕了就求師父把你放下去。”

  崔小眠被掛在上面,賀遠半靠在下邊,從崔小眠的那個角度剛好看不到賀遠的臉,當然也就“聽”不到他說話,她骨子里就不是視死如歸英勇不屈的人,如果知道賀遠在說什么,她八成也就真的求饒了。

  可是她非但沒有聽到,反而覺得更冷了,她想起一句話:高處不勝寒。

  中秋之夜,沒有花好月圓,還要掛到塔上挨凍,賀遠你個犢子也太狠了。

  她想開口罵他,可是嘴一動,卻是一連串的哆里哆嗦,那是牙齒打戰的聲音,然后就是一個大大的噴嚏打出來。

一一一  (梨樹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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