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崔小眠還在熟睡,肥仔便跳到床上一陣猛舔,她知道肯定是有人在敲門。她沒有聽覺,惟恐夜里有事,都讓丫鬟在外間值夜,肥仔守在床前。
白菜頂著個亂蓬蓬的腦袋跑過來:“公子,是王爺,叫你快些起床,說有件禮物給你。”
莫非是他看出藍布的秘密?
崔小眠心里大喜,穿好衣裳跑出屋門,臉都沒洗。賀遠果真在門口站著,見她出來,便對一旁的阿木道:“去把人帶來。”
人?什么人?
“師父,莫非你抓到那個老頭了?”
“老頭?”
“就是我說的那個在紫霧城欺負我的壞老頭啊,你答應過我的。”
賀遠剛才還透著喜氣的俊臉蛋這會兒就黑了,黑里還透著紅,崔小眠歪著腦袋看著他,讓老頭莫非還有斷袖之癖,賀遠也被他沾過便宜?
好在阿木帶著兩個人過來,及時救場。
崔小眠萬萬沒想到,跟在阿木身后的,竟然是大牛和小丫!
崔小眠:啊——
肥仔:汪——
小丫:小掌柜——
大牛:嗚——
總之,三個人一只狗又哭又笑,誰也沒想到會在這里見面。賀遠派人到桃花城接大牛和小丫時,只是說大掌柜在京城開了鋪子,讓他們過去幫忙,大牛聽飽就睡倒也沒啥,小丫一路上都在疑神疑鬼,擔心被人騙了,就連逃跑的法子都想了至少九個了。
連夜趕路,到了城門口已是三更時分,帶他們來的人掏出枚小牌牌給守城的看過,便堂而皇之地進了城,夜里天黑,只知道是進了一所大宅子,找了間屋讓他們休息一晚。今早才知道這竟然是王府!
“早知是大掌柜找回了小掌柜,咱們不用人接,自己就跑來了!”
小丫喜得直掉眼淚,想像小時候那樣抱抱小掌柜。可又有些拘束,小掌柜長大了,長高了,如果不是一旁站著大掌柜,走在街上還真是不敢認了。
“小掌柜,你的頭發咋這長了,看上去比俺妹子都俊,像個閨女家。”傻大牛說話甕聲甕氣,可一說就說到點子上。
崔小眠顧不上解釋自己的頭發,急急地問道:“你們都來了。那家里的鋪子呢?”
“有顧大嫂看著呢,放心吧,若不是她有男人有孩子都在桃花城里,大掌柜八成也把她接來見你了。”
崔小眠這才想起賀遠,渣男師父這么有心。倒要謝謝他。他把大牛和小丫接來,就是想讓她在京城住得更安心,免得三天兩頭要回桃花城,你若是把浣之哥哥也接來,那就更圓滿了。
“多謝師父多謝師父多謝師父。”
賀遠微笑,摸摸她的腦袋:“他們兩個,你來安排。不用謝師父,以后別動不動就撞頭就行了。”
敢情他還沒忘撞頭那件事,你說這人有多婆媽!
賀遠一走,小丫就拉著崔小眠嘮叨:“大掌柜那么不著調的人都能做王爺,你說老天爺是不是瞎眼了?”
崔小眠沒讓大牛和小丫住在王府,而是把他們安排在鋪子里。鋪子有他們幫忙看著,她省了大力氣。
安排妥當,崔小眠拉了小丫和大牛過來,把要注意的事項逐一細細叮囑,叮囑完了。這才把桃花城的人挨個問起。
柳姐姐好嗎?哦,柳姐姐做了正式捕快啦。
柳嬸嬸好嗎?哦,柳嬸嬸生了個大胖兒子。
小桃花好嗎?哦,小桃花養了個小白臉。
張保長好嗎?哦,張保長的豬肉漲價了。
崔小眠幾乎把她認識的人全都問了一個遍,矯情夠了,這才問道:“浣之哥哥好嗎?”
小丫一頭霧水:“浣之哥哥是誰?”
崔小眠連哭的心思都有了,人家白白羞澀了,好在還有個傻大牛,只聽傻大牛道:“妹子,浣之哥哥就是在書院里念書,長得像大掌柜,和小掌柜相好的那個。”
牛哥,您就不能說得文雅一點兒?可是連傻大牛都看出來了,那看來浣之哥哥和她還真是相好呢。崔小眠心里就像抹了蜜,甜得快要流口水了。
“原來小掌柜說的就是蘇公子,他來京城讀書了啊。”
什么?浣之哥哥在京城?
“小掌柜丟了以后,蘇公子常來鋪子里打聽,有時在鋪子里一坐就是大半天,走時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后來就不再來了,聽柳姑娘說,他想換個環境,去京城讀書了,說來也快三年了。”
原來浣之哥哥也記著她呢,可是她卻只有閑著沒事時才會想起浣之哥哥,如果浣之哥哥知道她是女的,會不會更記掛她呢?
從這一刻起,崔小眠就多了一件事——打聽浣之哥哥的下落。
崔小眠是這樣想的,前世她比同齡人都要晚熟,同學上小學早戀時,她還在看廚房里看媽媽炒菜;同學上中學失戀時,她正開餐館忙著賺生活費;同學上大學時,她正整日琢磨菜譜;到了同學們全都結婚生了孩子時,她孤苦伶丁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等死。
她痛定思痛,發現這場悲劇全因她沒有早戀而起,這一世,趁著還沒超齡,她要轟轟烈烈早戀一場!古人成親早,女孩子十四五歲就陸續嫁人了,她已經十二了,再不早戀就老了。
找人的事兒,崔小眠可沒想著托阿木去辦,阿木就是賀遠的眼賀遠的手,阿木知道的事,賀遠肯定也知道,渣男師父對浣之哥哥素來沒好感,所以這事還要真要防火防盜防賀遠.
崔小眠可不是沒頭蒼蠅樣的瞎找,她三歲行走江湖早就是老油條,沒費功夫就找到一位包打聽,交了訂金,找人的事兒就不用她去管了.
高高興興從街上回來,見賀遠正在找她,明日就是八月初一,太后的壽辰。
按理說太后壽辰應要大事操辦,普天同慶。可今年南方遭了水災,百姓死了無數,英宗皇帝原想等太后自己說出:“百姓遭災,哀家的壽辰就不要鋪張操辦。”可等來等去,也沒見太后開口。便找了一兩個忠勇不怕死的老臣子,大殿之上撞柱子,以死明志,按他們的說法,南方哀鴻遍野,請求皇上開源節流。
這撞柱子的一幕,只是皇上和臣子演的一出戲,但太后終于松口了:“哀家年年做壽,也不差這一年,不必鋪張了。”
普天同慶改成御花園中飲宴,來的也都是皇親國戚、誥命夫人。
賀遠找到崔小眠除了教她在宮里應該注意的禮儀,還苦口婆心和她商量:“寶貝徒弟,你隨師父一起入宮,扮成隨從可好?”
“為毛啊?”
崔小眠不懂宮里的規矩,其實這事說來簡單。當初六皇子為了小徒弟,到皇帝老爹面前狠狠參了三皇子,崔小眠如果正大光明跟著師父進宮,皇帝和太后、皇后肯定會招她過去,給個見面禮啥的,但那樣一來,崔小眠男兒的身份也就坐死了,除非皇上金口玉言,否則她就做一輩子男人。
崔小眠冰雪聰明,賀遠一說她就明白了,果然皇帝不是隨便見的,萬惡的封建帝國真是麻煩。
前兩天,也就是她撞頭的那天,她就找來阿木軟硬兼施,把沈玲伊派丫鬟來和賀遠說的那些話全都問得一清二楚,難怪賀遠魂不守舍,青梅竹馬的小表妹那么暖心窩子,賀遠心里肯定戚戚然,文繡園里那位正妻年幼無知,外面的鶯鶯燕燕只是過眼云煙,到頭來還是表妹最親。
搞清了這件事,崔小眠牙都疼了,沈玲伊這是反客為主,把被動改成主動,明知賀遠十有已經知道她給崔小眠下過毒,她如果按兵不動,等著賀遠來找她對質,那就是坐以待斃,還不如以退為進,同時也試試賀遠的心思。
賀遠這賤男,讓沈玲伊一試就試出來了,指望他來為自己出頭那到猴年馬月了,所以只能靠自己。文繡園內的崔絳春已經十二歲,再過兩年就要圓房大婚了,看沈玲伊這個架式,是要出手了,大長公主的女兒,既不能做親王側妃,更不能做皇帝的妃嬪,所以她要在兩年之內掃平擋在面前的所有障礙。包括最礙眼的崔絳春,和那個死而復生的崔小眠。
搞清自己如今的處境,崔小眠倒也沒有憂心忡忡,她活了兩世,從未做過大奸大惡的事,調皮搗蛋她會,害人的事還沒做過。好在吃貨們很少用腦,腦細胞一向節省,兩輩子也省下不少,崔小眠決定為自己為爹娘,先舀出一勺子用用。
崔小眠在她的紅木大床上輾轉反側大半夜,最終決定了三件事:
第一件:把早戀進行到底;
第二件:明天見到沈玲伊就假裝失憶;
第三件:......
天一亮,崔小眠換上賀遠給她準備的新衣裳,照照鏡子,活脫一個小太監。王府里太監不多,且全都在錦園,崔小眠耳熏目染,學得惟妙惟肖。她縮起肩膀、貓著腰,探著小脖子,推開賀遠的屋門:“賀王爺吉祥,小眠子給您請安來啦,儀仗備好,王爺動身吧。”
一一一 (梨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