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沒有人在追她,都是自己疑神疑鬼。從包子到大姨媽,從小光頭到長發及腰,改變如此之大他認不出也是正常。
崔小眠把兩只頭豎在頭頂,對著來時的方向“咩咩”叫了兩聲,這才笑盈盈地轉過身。
就這樣一個華麗地轉身,她就撞上了一堵墻,肉墻!
這堵肉墻比她高了兩個頭,崔小眠也只能到他的胸口,她需要使勁揚起腦袋,這才看清那人的臉。
然后她縮縮脖子,掉頭又跑!
這一次她沒有剛才的幸運,后脖梗子被人抓住,連同脖子一起被抓住的,還有她的一綹頭發。
“好痛啊!”那人手勁還是那么大,扯得她頭發都疼,她像殺豬似的大喊大叫。
這樣一喊,那人下意識地松開手,就在他的手稍一松動的那一瞬間,崔小眠手腕揚起,眼看就是一把粉末灑出去,可是那人和她同時出手,一只大手牢牢握住了她的小手。
眼下崔小眠是兩下受制,脖子和右手都被人抓住,只剩下一只左手還有兩條腿,她正想使出絕技無敵鴛鴦腿,無奈腿還沒有揚起來,整個身子就被人夾在腋下!
尼瑪,姐都十二了,你還來這一招!
崔小眠一向就不是屈服于惡勢力的人,我自橫刀向天笑才是她的本色!
于是她破口大罵:“賀遠你個混帳東西,我操你十八代祖宗,你保護不了徒弟,害我被人欺負,我恨死你了!”
賀遠似乎在說什么,可是在她那個角度看不到他嘴唇的律動,卻感到他似乎顫了一下,但緊接著把她夾得更緊。
崔小眠雙腿亂蹬,不住口的亂罵,賀遠說什么她也聽不到。只是自顧自地罵他,罵著罵著就哭起來。
等她罵累了哭累了,發現已經回到了妓院里,而且就是她住的那個房間。賀遠松開手,把她扔到床上。
她一個鯉魚打挺便從床上跳了下來,又要往外跑,賀遠一把抓住她,剛想體罰,門砰的一聲從外面撞開,嫵兒像個火車頭一樣沖了進來,抄起地上的繡墩就朝賀遠扔了過去。
賀遠把懷里的崔小眠往旁邊一推,自己一閃身,繡墩從窗戶里飛了出去。接著又是茶杯,茶壺,只要是嫵兒能順手拿到的,全部朝著賀遠身上砸過去。
被推到一旁有崔小眠這時終于鎮定下來,她用袖子抹抹鼻涕。像看大戲一樣看著嫵兒把能拿得動的東西統統往賀遠身上招呼,媽蛋,真解氣!
“你瘋了,放下,別扔了,瘋婆子,敢打兄長。成何體統!”
“你是兄長,可你憑什么欺負我朋友,我住這里是我自己愿意的,和崔小眠沒有關系,他沒有帶壞我!”
崔小眠終于明白了,嫵兒要等的哥哥竟然就是賀遠!嫵兒果然不是普通的白富美。她竟是公主!
賀遠今日來找嫵兒,見她竟然住進妓院,便把病夫老張揪出來處罰,老張索性就說是公主結交了壞朋友,還和這位壞朋友差點做出防礙風化之事。當然這時崔小眠的適時現身,讓老張更加有憑有據。
趁著兄妹打架,崔小眠貓著腰,準備乘機溜走,可是她還沒走兩步,一條手臂便被人死死拽住,她一回頭,賀遠正怒氣沖沖地瞪著她。
于是她高喊一聲:“嫵兒姐姐,快快救我!”
只聽砰的一下,這次飛過來的是個大花瓶,賀遠只顧瞪她,全然沒有防備,花瓶結結實實地砸到他的頭上,只見他晃晃身子,便以一個優雅絕倫的姿勢倒下了。
他倒下了,崔小眠也倒下了,因為賀遠由始至終都拉著她。
賀遠不是裝的,他的雙目緊閉,汩汩鮮血從頭發里滲了出來。
崔小眠用另一只手探探他的鼻息,若有若無,氣若游絲。
嫵兒跑過來,拉起崔小眠就跑,可是賀遠的那只手還是死死的握住她的胳膊,嫵兒急了,趕緊過來幫忙,使出吃奶的勁兒掰賀遠的手。
“嫵兒姐姐,先別管別的,你哥,你哥他好像不對勁,他流血了。”
嫵兒看都沒看,滿不在乎:“別管他,六哥武功好著呢,一個花瓶打不死他。”
崔小眠默默為賀遠點根蠟,這人的人緣差到糞坑里了,連親妹子也不幫他。
“不是,他沒有那么結實,他受過很重的傷,流這么多血會死的。”
賀遠的傷口在頭上,因為有頭發擋著,所以嫵兒先前并沒有看到,聽崔小眠一說,她這才看到,賀遠的腦袋旁邊已經有了一小灘血。
“六哥,你不能死,你還沒吃我做的糖豆兒呢,老張,老張你快來啊!”
一片混亂!
崔小眠一直坐在賀遠身邊,因為她的胳膊和他的手連在一起,她和嫵兒全都掰不開,至于老張,那個老滑頭竟然趴在地上磕頭,說賀王爺沒有下旨,他不敢去掰!
賀遠的傷并不重,不過就是頭皮劃了個大口子外加腦震蕩,可是金枝玉葉太過嬌氣,竟然足足昏迷了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相當于兩個小時,賀遠躺在床上,崔小眠坐在他身邊,總是一個姿勢,坐得腿都麻了,賀遠總算醒過來了。
“六哥,我不是故意的,你回去千萬別說是我打傷你的,不然母妃又要哭哭啼啼,尋死覓活了。”
嫵兒欲哭不淚,滿臉悔恨,每說一句如有千鈞,可是一只手卻藏在背后,沖著崔小眠不停的比劃,可惜這姑娘生在古代,否則她現在比劃的肯定是剪刀手。
“你都十四了,整日亂跑,這次又住到妓院里,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你自己來就罷了,還要帶壞小眠,她還是孩子。”
嫵兒也傻了,她回頭看看崔小眠,又看看她哥,如果不出差錯,今天晚上崔小眠會帶她去逛窯子喝花酒泡姑娘。
“崔小眠,你認識我哥?”還在賀遠昏迷時,嫵兒就問過這句話,可是崔小眠沒有回答,賀遠昏迷多久,她就虎視耽耽瞪了他多久,眼睛沒有離開過賀遠的臉,當然也就“聽”不到嫵兒說話。
這次崔小眠看到嫵兒問她了,正不知如何回答,賀遠卻已經開口了:“我是她師父,你說她認不認識我?”
嫵兒愣了一下,沒理賀遠,反問崔小眠:“你不是說你師父發豬瘟死了嗎?”
崔小眠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詐尸了。”
賀遠冷哼一聲,手上一帶,把崔小眠使勁拉了一下,說:“你說我發豬瘟死了?”
崔小眠被他使勁一拉,很不高興,懶得理他,低著頭,并沒有看他,所以他說話她也沒有聽到。
“我問你話呢,你為何不回答?還有,你看到我跑什么?這幾年你去哪兒了,為何一看到我就跑?”
崔小眠根本聽不到他說話,一直低著頭盯著自己那被賀遠死死握住的胳膊,由于被他抓了太久,整條臂膀又酸又麻。
看在賀遠眼里,就是崔小眠低頭不語,對他的話充耳不聞,所以他又問了一遍,可能是當著自家妹子,讓他覺得很沒有面子,所以這次帶了怒氣,聲音也大了幾分。
“六哥,小眠聽不到的,他是聾的,你還說是他師父,他是聾的你不知道嗎?”
嫵兒很不高興,不論六皇兄和崔小眠是何關系,崔小眠是她的朋友,口口聲聲叫她姐姐的,她就有責任保護他。
“你說她是聾的?”
“是啊,你不知道嗎?小眠耳朵聽不到,但他會讀唇,要面對面和他講話才行。”
低著頭的崔小眠忽然感到手臂上一松,賀遠終于松開了手。
她抬起頭看過去,正對上他的眼睛,他問她:“你的耳朵怎么了?”
崔小眠心里一酸,忽然很想哭,已經三年了,她以為她早已習慣自己是聾子的事實,可是如今賀遠問起來,她仍然哭了。
“我和你分開不久就聾了,再也聽不到一點聲音。”
賀遠欠起身,伸手把她的長發掠到耳后,輕輕撫摸著她的小耳朵,崔小眠的雙耳潔白如玉,耳根嫩得幾乎透明,這小東西的耳朵一向很尖,五歲時就靠這雙耳朵去給他打探消息,那時每次踩點回來,她都會順手牽羊帶點東西,為此他拎著她的耳朵一頓臭罵,可她還是屢教不改。
這雙耳朵他拎過無數次,可現在竟然聾了。
“小眠,告訴師父,耳朵是怎么聾的?”明知道她是聽不到的,可他還是放柔了語氣。
崔小眠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凜烈,她搖搖頭,冷冷地說:“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總之,我是撿回一條命。”
“你到這里,就是想讓百里玉明給你看耳朵?”
“嗯,可惜他不在。”崔小眠有些惆悵。
“沒事的,師父帶你回京,讓御醫給你看,你不是天生聾的,一定能給你治好。”
崔小眠猛的一震,冷聲道:“我不和你走,這樣挺好,不想聽到的話可以不聽,不好聽的聲音,不好聽的話我都可以聽不到,我喜歡這樣。”
“乖,是為師不好,這些年沒有照顧你,過個兩三年,你想去哪里都行,但眼下不行,你還小。”
一一一 (梨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