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糖豆一點兒也不好看,至少沒有容五兒的手指好看,容五兒的手指纖長細嫩,指尖透著晶瑩,讓崔小眠想起糯米面做的點心。
不好看的糖豆用這樣好看的手指拈過來,崔小眠想都沒想,接過來就放進嘴里。
入口極酸,崔小眠從小就沒有把東西含在嘴里的習慣,草珊瑚含片也是嚼嚼咽下,這顆糖豆當然也是。
容五兒看著崔小眠三兩下把糖豆吃完,這才又伸出她那糯米面的手指頭指著崔小眠的腦門說:“我從來沒見過比你更傻的笨小孩,蠢到陌生人給的東西也敢吃。”
這姑娘說話真有水平,短短兩句話就把“傻、笨、蠢”全都包含了,一看就是個文化人。
崔小眠天真地眨眨大眼睛,滿臉呆萌:“這糖豆兒真好吃,還有嗎?”
“你不怕我是人伢子,用藥把你迷暈,再把你弄到金山,賣給人家做兒子?”
崔小眠笑得比蜜都甜,小嘴兒也像抹了蜜:“五兒姐姐,你真有本事,聽說金山人傻錢多,我去了肯定不吃虧,你不用把我迷暈,我屁顛屁顛跟你走。”
容五兒可不知道崔小眠百毒不侵,鶴頂紅也是當糖豆吃,她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崔小眠,然后她也笑了:“你這小孩真好玩,比我那些弟弟好玩多了,咱倆到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弟,你家是不是丟過一個女孩啊,我一直覺得我不應該是我家的人。”
她離崔小眠又近了些,這下崔小眠看清了她腳上的繡鞋,鞋幫上繡著內福升的標志,內福升的鞋每一雙都是高端定制,價值千金,賀遠只穿這個牌子,對上面的標志,崔小眠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以前不知道賀遠的真實身份。只能認為他是窮講究,待知道他是誰,也就不覺為奇了。
崔小眠搖搖頭:“我無父無母,當然也沒有家。前幾年有個師父還發豬瘟死了。”
“介倒霉孩子,姐姐再給你吃一顆”,容五兒又掏出小瓷瓶,從里面倒出一顆糖豆,“這種糖我也才做出這么一小瓶,只能再給你吃一顆,余下的要留給我哥,他整日說我做的零嘴兒比不上別人,我做出這瓶糖豆兒,就是要讓他嘗嘗。我就不信,除了我以外,整個大成還有誰能做出來。”
“你到月初城是來找你哥?你哥是百里玉明?”崔小眠邊問邊接過糖豆。
“切,我哥才不是百里玉明那樣的老頭子呢。我做出這瓶糖豆,就去找我哥。可他不在家,我一打聽原來他去了紫霧城,我便到紫霧城找他,可他見都沒見我,只打發人,說他有些麻煩事,過幾日要到月初城找百里玉明。就讓我來這里等著他。”
崔小眠秒懂,原來這姑娘是等人等得無聊,這才拿她找樂子。
聽容五兒說得神奇,崔小眠珍而重之把這顆整個大成絕不僅有的糖豆放到嘴里,這次她是含著慢慢品嘗,這糖入口時是酸的。酸得能讓人撓墻的那種酸,但越來越甜,有些像崔小眠在現代吃過的秀逗糖,容五兒沒有吹牛,這糖除了她以外。整個大成沒人能做出來,她崔小眠更加不會做。
“五兒姐姐,你這糖做得真好。”在現代,廚子的分工明確,崔小眠并不為她做不出這樣的糖果而難為情,相反,她由衷佩服容五兒,如果這姑娘不是和她一樣有一技之長的穿越女,那還真是很神奇。
容五兒得意洋洋,咧著小嘴笑個不停:“好吃吧,我也覺得我這次做得是最好的,你不是問我那些瓶瓶罐罐嗎?那都是我做的零嘴兒,我帶著路上吃的,你跟我來,我請你嘗個遍。”
她高興起來,忘了自己是個大姑娘,拉起崔小眠的手就走,崔小眠很配合,跟著她就走,一來是盛情難卻,二來惺惺相惜,崔小眠對容五兒的手藝很好奇。
崔小眠原以為容五兒會帶她到個四處透風的破廟里,戲本子里的逃犯大多都是躲在那種地方。
可容五兒帶她來的地方不但不破,而且很香,也很漂亮,這是一家妓院,崔小眠初來乍到,并不知道這就是月初城最大的妓院嫵媚閣,不過現在叫夜來香。
一看這妓院的名字,崔小眠笑噴了,這取名兒的是在逗逼吧,要不就是這妓院老板以前是倒夜香。
“這名字取得真好。”
容五兒又得意了:“這是我取的。”
“什么?”
容五兒更得意了:“我昨天只是把老板的頭往墻上撞了三下,給他吃了一顆我做的梅子糖,告訴他這糖是有毒的,他就老老實實把名字改了。”
“那這里以前叫什么?”
“嫵媚閣啊。”
“那這名字關你啥事?”
“因為我叫嫵兒啊。”
“你不是一二三四五的五,而是嫵媚的嫵?”崔小眠很是汗顏,自己該是多么的沒文化。
“是啊。”
“那你還有個妹妹叫媚兒?”
“是啊。”
崔小眠表示很佩服,這對姐妹的名字真的很有青樓風格。
“那你真的姓容?”
“當然不是,我只是覺得容比較好聽一些,其實我還想姓花、姓香、姓云,下次吧,我一個個的姓個遍。”
額,這樣也行......
現在令崔小眠好奇的不是容五兒,(不對,是嫵兒,誰知道她到底姓啥),而是她的爹娘,崔小眠很想知道,是多么奇葩的爹娘才能養育出這樣奇葩的女兒。
嫵兒住在妓院里最大最華麗的一個房間,她的那個病夫奴才正在里面捏核桃,硬得像石子一樣的核桃,他用手輕輕一捏就把皮捏裂,再小心翼翼剝出核桃肉,放進水晶盤內。
嫵兒看看盤里的核桃肉,很是滿意,對崔小眠道:“晚上我做核桃糖,你有口福了。”
崔小眠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殺人犯,昨天才殺了三個人,不但沒有逃走,還堂而皇之住進城里最大的妓院做零嘴兒吃。嫵兒擺明是個白富美,在五夷住了三年,還真是落伍了,如今的白富美不但流行殺人玩,還流行住妓院了。
嫵兒打開她的瓶瓶罐罐,開始顯擺。
“這是我腌的咸金桔,這個話梅糖我最愛吃了,還有這個,里面加了桂花,你嘗嘗。”
崔小眠覺得吧,這姑娘在家時肯定是太不受重視了,而且也沒有什么玩伴,遇到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她就話多得要命,把自己的寶貝一股腦地搬出來,崔小眠記得她小時候也這樣,媽媽太忙,沒時間陪她,有小朋友來家里玩兒,她就把好吃的好玩的全都拿出來。
吃那顆古代秀逗糖時,她對嫵兒還只有一分好感,眼下看到那副胸無城府的小女兒神態,這好感便又增加了幾分。
“好吃吧?”嫵兒歪著腦袋看著崔小眠,等著她的夸獎。
“馬馬乎乎,咸金桔用料重了,餱嗓子,蜂蜜里加了桂花,可你卻還加了豬油,這是糖果不是點心。“
嫵兒的小嘴扁了扁,差點兒哭出來:“我就說肯定是有缺點的,除了六哥,別人都說好,可偏生六哥又不肯說是哪里不好,只是敷衍我,原來我做的零嘴兒這般差勁!”
說著,她拿起那兩罐子吃食朝著對面墻上砸了過去,罐子裂開,里面的零嘴兒散落到地上鋪著的波斯地毯上,滾得到處都是。
正在剝核桃的病夫連忙跑過來,把地上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撿起來,還不忘狠狠瞪了一眼崔小眠,似是嫌她說錯話,惹得他家主人發脾氣。
崔小眠暗笑,難怪別人都要說好吃,就你這脾氣,誰敢說不好,你哥說了個不好,你便滿世界追他,非要逼著他夸你做得好,這姑娘要么是超級自戀,要么就是被寵壞了。
嫵兒倒也沒有怪罪崔小眠,反而又拿出幾個罐子讓她品嘗:“再嘗嘗這個吧。”
崔小眠看看她,又看看正在收拾的病夫,遲疑地搖搖頭,就您這樣我還敢吃嗎?
嫵兒的眼睛里含了水氣,似是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把那罐子朝著崔小眠面前推了推:“好弟弟,求你了,再嘗一口,只是一口。”
崔小眠看看她,伸手從罐子里取出一顆雪白的糖果,里面應是加了牛乳,奶香充裕,很是可口。
“這個好吃,牛乳的味道很濃,可又不腥,你調配得恰到好處。”
“真的,你不是和他們一樣在騙我?”
就這么一會兒,嫵兒的自信就沒有了,原來自信心也能瞬間改變。這姑娘從小被人夸獎太多,心理上無法接受。
崔小眠使勁搖頭:“當然不是騙你,這顆牛乳糖是真的好吃,和你在小瓷瓶里裝的那個是一個檔次,都是上品。”
嫵兒終于又笑了,她本來就是個愛笑的女孩,把所有的零食罐子全都打開:“崔小眠,你全都嘗嘗,然后告訴我哪個好,哪個不好,好的是有什么好,不好的是有什么不好。”
崔小眠指著墻上被她剛剛砸凹的一塊地方,笑著說:“那你不要再發脾氣,若你又砸東西,我立馬就走。”
一一一 (梨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