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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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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書窩網  到園中去探細的柳夏轉過身來,突兀催促,“雪大了,早些家去,免得路上難走。”

  這回是恰到好處,蘭生站起,“既然如此,我就靜等沫爺的好消息了。”

  “蘭姑娘家住哪里?我好派人送消息。”也好找媒婆提親。

  “暫居親戚家里,以為我們小東家無父無母無身家,連造行接活也是瞞著他們的。倒是一直想買宅子出去過,但小東家挑剔得很,眼看就過年了,越發難找。這不,下午還要看地方去,希望這回能定下,定了自然會第一個告知沫爺。實在有緊急事,沫爺可送信到勤力居所,我在他那兒寄放了行李,隔三岔五丫頭小廝就去取物什。”若讓常沫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沒意思了。

  常沫不疑,“外鄉人要安定,買宅子可是大事,應該謹慎些。”

  “沫爺住得一定順心,單看這園局屋構就很不一般,藏山顯水的布置。”這是實話。常府的居屋用現代說法來描繪,很專業很時尚,別具一格。

  “還好吧。當初我來帝都前,造主吩咐趕工。屋子剛落成,漆味極重,又看著什么都新,要知道好宅子越古香越值錢。”常沫不識貨。

  蘭生有數了,但道,“看來這屋頂嵌佛也是匠師自己的奇思妙想?木佛金葉安穩俯向,卻完全看不出用何固定,似渾然天成。如果我所料不錯,以斜梁骨檀木架搭成大小三角,大三角扣佛身。小三角掛佛后。”坡造的原理用于此處,高!

  “我想出來的。”常沫面有得色,“我夫人信佛,又不好太過張揚設佛堂,就以此法供奉。”

  只是隨便動動嘴皮子吧,蘭生不認為常沫能知道俯佛的安嵌方法。

  “蘭姑娘看錯了,不是金葉,是金手。金托木,手托身。豐厚富裕,大吉大利。”心中無佛。

  蘭生定睛看了金手片刻,淡然斂起目光,示意無果走前,對常沫贊一聲好工藝。

  常沫與蘭生并行,嗅其清香而不能自已。爪子就不安分起來,伸向蘭生垂擺的袖口。蘭生卻突然駐足,那只袖向后一攏,仿佛不知自己僥幸躲過臭爪。

  常沫不良居心落空,但看蘭生沒在意,又將忽生的疑慮壓下。“蘭姑娘怎么了?”

  佛像檀架上那些木釘很整齊很多——余,雖然大榮工匠常在裝飾上花過多的精力。不過這么浪費且毫無美感的用心想要體現什么?常沫問她,她只是笑笑,走了出去。

  馬不停蹄奔鴉場,路漸偏僻的時候蘭生打開車簾,同車夫座上無果和柳夏說起常沫那個園子。

  “無果,你這兩日再探探常沫的園子,尤其是佛像下的金手。看仔細點兒,別漏掉奇怪地方。”

  無果點頭。

  “園里并無不妥之處。地面很硬,假山砌死,不可能有暗室。”柳夏踩過了,卻不懂蘭生還要無果再去的意思,“常府很大,為何你偏偏盯準那兒?”

  “感覺?”蘭生看柳夏當她敷衍的表情,“無果說常沫信道,家里還有卦師,萬事必求吉利。而他娶妾像吃飯那般容易,可見與正妻感情不深。”

  “那又如何?也許尊重發妻……”柳夏的意見是很多的。

  蘭生卻笑出聲,“嵌佛為尊?佛像多端正,即便有斜的歪的,也是從本料上雕出來的。他常沫的佛卻被釘被吊,金克木的五行之道。我看他恨得很,不知是恨他夫人,還是恨佛法。”

  羅馬古建筑中有一種設計,以人像撐柱或頂,并非從美觀出發,而是以敵人或戰俘被壓迫的形象塑造帝國勝利。她覺得那排佛像有異曲同工之妙。木佛框在三角中,頭頂尖,背釘釘,坐在金底挨克,真是慘不忍睹。

  “……”柳夏完全沒看出來,但金克木還是知道的,且蘭生受他保護時中咒吐血讓他自動請纓,“晚上我同無果小兄弟一起去一趟吧,心狠手辣之人身邊也必多爪牙。”

  “不用。”無果少年心氣高。

  蘭生卻道有勞,也認為對付小人不能掉以輕心,又補充,“那些梁上的釘給我拔一兩顆出來。”

  “要做什么?”

  “還不知道。”蘭生發現柳夏永遠不會是無果,習慣當家作主的,“只是夏天穿棉襖,熱得出痱子,看著礙眼。”

  柳夏又不懂她說什么了,但聰明不問,還知道問也白問。

  大半個時辰后,聽到烏鴉啊啊吵鬧一片,仿佛告訴來者這里是哪兒。柳夏伸手要扶,蘭生卻自己撐手跳下車。

  他有些尷尬,“你該學學天女。”

  她挑眉生興致,“你照顧的是圣女,卻似乎更想照顧天女。”像小掃一樣,“以前不行,如今皇帝放她嫁人,柳少俠可以爭取一下。”

  柳夏瞪著蘭生,覺得耳朵燙,“讓你別像只猴子,你胡說八道什么!”

  蘭生一點不怕他兇相,目光已投向前方。大雪覆蓋了貧瘠土地,幾株死樹抓了大群黑鴉,樹那邊一片屋舍。若拍在鏡頭里,會是令人心曠神怡的冬景。但等走近,光圈去盡就是真實,殘酷的真實。

  屋舍多為草舍板屋,也許就是為了冬天好過,全擠在一起,每條小路只容兩三人并排過。鄰人像家人,對門做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婦人聊天也不用碰頭,各自院里照樣干活,不扯嗓子說家常。

  然而,一個個窮困潦倒,警戒心卻十足,看到蘭生三人就冷著雙目,很不友善。尤其蘭生不知自己到底要找誰,站在路口感覺無從問起。

  柳夏比蘭生面色凝重,“天子腳下還有這樣的地方,看來滿朝都是瞎子聾子,沒救了。”

  “太后還是挺慈憫的。”昨日方知玲瓏水榭老夫人居然是當今太后,生辰過兩次,一次真生日,一次官方生日,“她老人家這兩年一直提倡節儉,帶領妃子公主和各家貴夫人捐出不少銀子,平醫所一開始也由她資助建立。”

  “杯水車薪而已,她做得再好,卻影響不了自己的兒子,悲乎。”柳夏眼底那瞬間的冷光,竟與鴉場這些人的目光契合。

  “柳大俠高義,應該討這些人喜歡,去幫我問問集市在哪兒?”蘭生不多說,她自覺沒有高尚偉大的理想,踏實做些自己喜歡的事,到達自己滿意的程度,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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