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午,丁旭滿腦子都想著那個叫夏夏的女孩,以至于幾乎有些失魂落魄的感覺。
吃中飯時,丁旭終于忍不住說道:“老爸,你打算明天早上去跳健身操?”
“是啊。”丁懷廣夾了一筷子油豆腐炒肉,送到嘴里。
“跳操要一鼓作氣,干脆今天晚上早點吃飯,七點鐘再去跳一次。”丁旭若無其事地建議道。
“咳咳……”丁懷廣差點沒被那筷子油豆腐給嗆著,咳了好幾聲,才滿臉笑意地和妻子對視了一眼。
“笑什么?咱家兒子長大了,開始思春了,這是好事。”方晴笑盈盈地說道。
“老媽,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丁旭的臉一紅,用筷子敲了敲碗,抗議道。
“是嗎?”方晴皺著眉頭想了一會,說道,“晚上不如去武陵廣場,那里有一種更有勁的健身操。”
“還是在這里跳,離家近,不用坐車,省錢。”丁旭趕緊說道。
方晴和丁懷廣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丁旭趕緊埋頭扒飯,假裝聽不懂父母笑聲里的含義。
“千萬要來啊。”晚上六點多,丁旭便興奮地拉著父母往香洲廣場走去,并在心里暗暗地祈禱著。
讓他遺憾的是,在廣場南邊的花壇附近,早上那一幫人正在準備跳健身操,但叫夏夏的女孩并沒有來。
這一晚,丁旭孤獨地跳完了一個小時的健身操,仍然沒有等到女孩的出現。
“那個夏夏送花給她媽媽時,我隱約聽到了一句生日快樂。”回家的路上,丁懷廣同情地看著失魂落魄的兒子。
“怎么了?”丁旭茫然地抬頭問道。
“既然她媽媽過生日,晚上一定約朋友在外面吃飯,怎么會來跳操?”丁懷廣搖頭說道,“關心則亂啊!”
丁旭恍然大悟,半晌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無法反駁。
“看過《泰坦尼克號》嗎?”丁懷廣又問道。
“看過。”丁旭點了點頭。
“記得那個叫杰克的窮畫家是怎么橫刀奪愛,搶到那個叫露絲的貴族女孩的嗎?首先,自己不能在意貧富的差距,否則還沒開戰,就輸了一大半了!其次,單刀直入,別害羞,別要臉皮,要像杰克那樣,想追露絲就給她畫幅圖,再送給她,反正是類似的直接手段!記住,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丁懷廣開始興致勃勃地傳授經驗,卻沒注意到方晴的黑手已經伸了過來,掐住他腰間的肥肉死勁擰了一把。
“哎喲!”丁懷廣夸張地在大街上大叫起來,倒把方晴弄紅了臉。
丁旭無語地望著父母,在心里不無惡意地揣度著,當年父親是怎么把母親弄到了手里。
之后,丁旭又開始認真地思考父親說的那段話。
或許是思慮過度,那一晚,丁旭失眠了,幾乎到了天亮才睡著。
沒多久,丁旭被手機鬧鈴吵醒,他飛快地起床并洗漱完畢,再次拉著父母趕往香洲廣場。
丁懷廣很無奈地發著各種牢騷,只可惜抗議完全無效。
讓丁旭高興的是,在花壇附近,昨天那些人正開始跳健身操,而那個叫夏夏的女孩今天也在。
讓他不太高興的是,夏夏的父母一左一右地把夏夏夾在中間,而那個國字臉的小伙子則站在夏夏的正后方,“搶”了丁旭的位置。
“完了,這簡直是人盯人防守啊!”丁旭在心中哀嚎一聲,臉上卻若無其事,很自然地走到女孩的左后方,站定,跟著跳起健身操來。
國字臉冷冷地看了一眼丁旭,也沒理會他,自顧自地跳著操,把一曲健身操跳得像拼刺刀。
丁旭的父母也站在了丁旭的左邊,盯著那女孩的背影看。
方晴看了看夏夏的翹臀,大約是覺得她今后好生養,滿意地點了點頭,笑了一笑。
丁懷廣則看著夏夏母親的背影,在心里感嘆道:“好身材啊,不愧是一對母女花。”
如果夏夏知道方晴和丁懷廣的想法,大約會直接昏過去。
所幸這世上是沒有讀心術的……
這天早上,丁旭依然努力地跳操,依然跳濕了整件衣服,只可惜半個小時過去了,還是沒有什么收獲。
好在夏夏跳操的時候,似乎也感受到了身后灼人的目光,回頭看了丁旭一次,微微一笑。
這一回,雖然是在燈光下,但丁旭基本看清了夏夏的臉,和早上看到的她的側臉一樣,這是張精致美麗得令人難忘的臉孔,洋溢著青春逼人的靚麗。
“咳咳……”不甘心整晚就這么沉默地度過,趁著一曲結束,夏夏用衣袖擦汗時,丁旭鼓起勇氣猛咳了兩聲。
聽到突如其來的咳嗽聲,夏夏漫不經心地回頭看了一眼,便看到一張年輕而陽光的臉,臉上掛著黃豆顆粒大小的汗珠,還有一個顯得有些緊張的笑臉。
“你好,請問你姓劉嗎?”丁旭見夏夏回望過來,趕緊鼓足勇氣對望回去,并輕聲問道。
夏夏愣了一下,搖頭道:“不是。”
丁旭笑了笑,沒說話。
夏夏靜靜地看著丁旭,等待著他說一句“你和我一個姓劉的初中同學長得有點像”。
這種搭訕的技巧,夏夏從高中之后就見得太多,原以為眼前的這個男孩也會這么說,沒想到他只是笑了笑,沒有作任何解釋。
這時候,新的一曲開始了。夏夏于是也沒多想,轉回頭去,繼續跳操。
這一曲跳了沒多久,聽到這一曲的其中兩句歌詞,夏夏心中忽然靈光一閃,想明白了丁旭為什么會問這句話。
“還真是個有趣的人呢!”夏夏忍不住笑了起來,露出了兩顆可愛的小虎牙。她轉頭看了丁旭一眼,在心里輕輕嘆息了一聲。
一曲終了,夏夏轉過頭去,輕聲說道:“我姓陶。”
夏夏的父親聽到這句話,轉過頭來,警告地看了一眼女兒,又盯著丁旭看了幾眼。
丁旭卻不管這么多,厚著臉皮笑道:“逃跑的逃,還是淘寶的淘?”
夏夏又笑了,露出臉頰上的小酒窩,輕聲道:“陶器的陶!”
陶夏的父親輕咳一聲,警告性地再次看了夏夏一眼。
陶夏再次笑了笑,轉回頭去跳操。
對話到此結束。
又跳了幾曲,陶夏走出隊伍,去花壇附近拿了一瓶礦泉水喝。之后她竟然沒回原來的位置,而是看似隨意地站在了丁旭的身后,繼續跳操。
丁旭一直在留意著陶夏的動靜,一見她居然站在自己身后,又是緊張又是興奮,趕緊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努力跳操。結果卻因為有些緊張,不時會有幾個動作跳錯。
于是他偶爾會聽到身后的女孩發出銀鈴般的輕笑聲。
這樣一來,丁旭便更加緊張了,身上汗出如雨,動作也更加變形。
陶夏于是笑得更加開心。
“夏夏,回來跟你爸一起跳!”終于,夏夏的母親看不下去了,回頭瞪了女兒一眼。
陶夏撅了撅嘴,只好乖乖地站回原處。
曲終,人散,夏夏一家人快步離去,又是賓利,又是跑車的轟鳴聲……
丁旭望著遠去的豪車,嘿嘿一笑,滿足地自語道:“陶夏,我終于知道她的名字了,離成功又近了一步!”
那天晚上七點,丁旭又滿懷期待地來到廣場,卻只見到陶夏的父母在跳操,陶夏和那個保鏢都沒出現。
“難道真的不是保鏢?而是……”丁旭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丁旭苦苦等待了一個小時,一直等到操跳完,才對母親使了個眼色。
方晴會意地走上前去,假裝不經意地問一句:“咦,你們家女兒今晚沒來跳了?”
陶夏的母親看了方晴一眼,微笑道:“哦,她在外地讀書,特意飛回來給我過生日的。明天還要上課,今天下午就回校了。”
“哦。”方晴恍然大悟,有些羨慕地夸贊道,“你們家女兒真有良心,還特意飛回來給你過生日,還陪你們跳操,你們可真有福氣……”
“哪里哪里……”
母親在說些什么,丁旭已經完全聽不見了,他失望無比,一顆心慢慢地沉落下去。
“她走了……她走了……”一個聲音不斷地回蕩在心里。
而此刻,一架波音飛機正在黑暗的云層里穿行,向著京城飛去。
陶夏閉著眼睛,反復地聽著一首剛下載到手機里的歌曲。
這首歌她以前沒聽過,是這兩天跳健身操的時候才聽到的,開頭是這么唱的:
“沒有呼吸的天空,告別蒙了一層沙,忘了我是誰,困在那一段時差,將我留下……”
這是許美靜的《留下》,今年5月的新歌,旋律只能算一般,歌詞也不算瑯瑯上口的那種,所以沒有大火,陶夏以前也沒有聽過。
之所以現在會反復聽這首歌,是因為那個不知姓名的男孩,問了她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你姓劉嗎?”
想著這句莫名其妙的話,陶夏莫名其妙地笑了,有些好笑,又有些淡淡的感傷。
劉夏,留下……哪有人敢給自己硬栽一個姓的?也虧他想得出!
然后她對著舷窗外的白云揮了揮手,像在告別一段往事,告別某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