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穿上袞服,戴上旒冠,轉過身子,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他張開雙手,讓侍女們為他整理好衣帶,套上授帶。
“士子們可都來了?”劉德向前一步,抬起下巴,系好冠帶,問道。
“殿下,所有一百位士子已在前殿等候您的召見!”王道恭敬的稟報道:“儀仗已經備好,您是現在就過去,還是等會?”
劉德一揮袖子,道:“不急,先等等!”
“汲黯來了嗎?”劉德問道。
“臣黯在!”門口汲黯的聲音傳來:“殿下可有吩咐?”
“我讓卿所擬的策問,可是擬好了?”劉德問道。
“殿下,臣已擬好……”汲黯恭敬的在門口一拜,呈上一張白紙,道:“請殿下過目!”
王道馬上就接過那張紙,遞給劉德,劉德拿著在手上,看了看,點頭贊道:“不錯!有勞卿了!”
今天是考舉的最終環節——面試,嗯,在此時應該叫策問。
只不過策問一般是皇帝向舉薦來朝大賢提問。
而劉德不過是個皇子,顯然,配不上策問這么高大上的名字,于是,劉德將其改稱為:殿問。
而且君王策問大賢,問的是天下大事,如何安定國家,防御外侮。
到劉德這邊,肯定就不能問這些事情,甚至連題目里都不應該包含任何涉及朝政、國家、對外方針等。
劉德將那張白紙往袖子里一塞,命令道:“走吧,讓我們去會一會這天下英豪!”
走出殿門,外面的陽光都有些刺目,透過旒珠間的縫隙,劉德看到宮殿兩側,遠處的大殿之前,一排排衛士如同一尊尊沉默的鐵塔,矗立在道路兩側。
劉德向前一步。
一排衛兵立刻半跪下去。
再向前一步。
又是一排衛兵半跪下去。
此時劉德只能聽到自己心臟的跳動聲和衛士們沉默的半跪下去發出的金鐵之聲。
這是漢家太子在祭拜宗廟時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就是天子。也要在大朝會時才會擺出這個儀仗。
現在能出現在這里,是因為劉德的便宜老爹御筆欽準,特許給劉德在今日撐場面的。
“權力真是個好東西!”望著黑壓壓的一片片半跪下去的衛士,劉德在心中感慨一聲:“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我輩當如是哉!”
然后,他向前一步,走上臺階。在他身后,最先跪下的衛士站起身來,在軍官的帶領下持著長戟,緊緊跟在劉德身后。
這些衛兵,每一個身高都在一米八之上,而且個頭都相差不遠。
于是。當劉德跨進殿中之時,在殿中兩側靜立等待的士子們,無論貴賤,不分身份,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劉德緩步向前,跟在他身后的衛士們,就像群星拱月一般。簇擁左右,陽光從殿中的天窗直射進來,剛好落在劉德身上,讓他此刻好似天神一般,仿佛是承載著天命的救世主。
這種視覺上的沖擊,無與倫比,讓許多人終生難忘。
此刻,許多人甚至忘記了呼吸。癡癡的看著眼前的場面,過了一會,才有人醒悟了過來,連忙跪下來拜道:“我等拜見殿下!”
有了一個人帶頭,其他人很快也反應了過來,連忙跟著跪拜:“我等拜見殿下!”
劉德一揮手,跟在他身后的衛兵立即分列到兩側。在他的前方為他人為的制造出一條通道。
劉德順著這條通道,步步向前,走上殿中上首,跪坐下來。一揮袖子,朗聲道:“公等皆請免禮!”
這時候,那些衛兵迅速的朝殿中兩側站立。
上百名侍女迅速入殿,為這些士子安排席位。
等一切落定,劉德問道:“顏異何在?”
顏異聞言立即出列拜道:“學生顏異拜見殿下!”
“抬起頭來……”劉德輕聲吩咐。
顏異聞言,連忙抬頭但不敢直視劉德,只能微微頷首。
劉德一看,這顏家真不愧是連續十一代的望族,這顏異的外貌,不管用那個時代的評判標準而言,都是個大帥哥,不止如此,他的氣度也不錯,看著讓人很舒服,有著一股子莫名的親和力。
“果然是偉岸君子,不愧為顏回之后……”劉德笑了一聲,道:“先生先歸位吧!”
“諾!”顏異弓著身子再拜,然后才回到他的位置。
特意單獨叫顏異出來見面,于劉德而言,只是一個手段,讓其他人羨慕嫉妒恨。
就像后世的網游公司,不找幾個托出來裝土豪,真土豪怎么舍得出血?
對于考舉來說,道理也是一樣,沒幾個典型的成功人士,怎么去激勵其他人踴躍參與呢?
顏異就是劉德要塑造的一個典型。
“公等皆為當世之君子,吾有幸能得公等不棄,愿與會于此,甚感惶恐……”劉德慢慢的說道,這是必須要說的套話,只是走個程序而已,劉德話鋒一轉,問道:“吾嘗讀詩書,觀百家諸子之言,諸賢諸圣,皆以孝為本,親親愛人,必世而后仁,吾雖不敏,然亦愿從先賢,上孝天子、太后,下順黎庶,仁以愛人。然我即鈍且愚,不明孝之所在,諸公大才,請教之!吾將擇其善者而從之!”
當此之時,天子策問,問以天下大事,社稷興衰。
劉德作為皇子,當然不能問這些事情,說到底,一天沒當上皇帝,他的本職工作就只有一個:做一個好兒子。
而一個好兒子,當然要追求孝道了。
跟之前的考試不同,這次的殿問,是當場即興作答,所有的士子每人都被發了三張白紙,可以自由的選擇是否上書。
其實,這次的殿問,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真正的人選劉德其實早就決定了下來。
除非,某人在這次殿問中忽然爆發,大發神威,寫出一篇能名流千古,直指人心的文章出來。
不過,這種務虛的文章……
當世除了董仲舒之外,能寫的出彩的是極少的。
況且,這次考舉第二輪過關的一百人,大部分都是三十歲以下的士子,即使如同顏異這般世代讀書的詩書之家出來的弟子,恐怕,現在的理論水平也有限。
而且在場的大部分人也很清楚,總共只有十二個名額,但卻有一百人在爭,排名不靠前的許多人自己都知道自己沒戲了。
不過他們也不靠這個,能通過第二輪,對他們來說,就已經是賺到了!
但知道歸知道,必要的過程總是要有,態度必須要放端正。
更何況,向這種能將自己的文章與政治見解直接呈送到皇室面前的機會真是太少了!
必須要好好把握!
于是,劉德話音一落,士子們就立刻在紙上作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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