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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三十節 統一大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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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德七年春正月甲午(初四)。

  未央宮石渠閣之內,無數的官吏和學者來來往往,整個石渠閣內外,充斥著緊張的氣息。

  因為,今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

  太史令衙門必須在今天,計算出今年立春到底是那一日?

  這很考究太史和整個漢室的天文學、數學基礎。

  一旦計算錯誤,或者不能及時算出準確的時間。

  這將會導致一場重大的政治事故。

  腦袋不知道要掉多少。

  所以,人人屏息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出,奉命來此等候消息的宦官們,也全部規規矩矩的站在石渠閣前,任由寒風吹在他們身上,一動都不敢動。

  終于,石渠閣的大門打開,太史令司馬談邁步而出,手里捧著一份帛書,高聲說道:“臣太史令談,謹奏陛下:歲在甲午,丙子立春,盛德建木!”

  宦官們終于長出一口氣,接過司馬談手里的帛書,就立刻捧著這帛書,朝著宣室殿飛奔而去。

  一路上,一邊跑,一邊喊:“太史令臣談謹奏陛下:歲在甲午,丙子立春,盛德建木!”

  于是,整個未央宮上下,都因此得知了消息。

  立刻,整個未央宮上下的宦官、宮女,甚至后、宮的妃嬪、皇子、公主,都開始走出門,靜靜的站在了宮殿之外,等候命令。

  不久之后,這份帛書抵達了宣室殿之中,呈遞到了劉徹面前。

  劉徹打開一開,立刻提筆,在這份帛書上批示:生之者,天也;養成之者,人也。能養天之所生而勿攖之謂天子。天子之動也,以全天為故者也。朕既作天下王,為百姓父母,當齋戒沐浴,素服以迎春,其令郡國,祀山澤川林,犧牲勿牝,禁伐木、捕獵,無覆巢!

  然后,尚書令汲黯就當眾宣布了這條批示。

  周亞夫帶著文武百官,皆拜道:“臣等皆以為,陛下當擇元日以祈上帝,擇元辰,親載耒耜,皇后親桑,以明示天下陛下重農之志!”

  “可!”劉徹微微答道。

  隨著這一個命令,整個未央宮和長樂宮,立刻就陷入了繁忙之中。

  一個個蠶室被清理,上上下下,都開始沉浸在了勞動的喜悅之中。

  最高興的,莫過于皇后陳阿嬌了。

  她幾乎是歡歡喜喜的帶著自己的侍女宦官,將淑房殿的蠶室清理了出來。

  然后,看著一個個簸箕被擺放得整整齊齊,內心滿滿的都是期待。

  蠶寶寶這種萌蠢萌蠢的生物,很快就會被帶到這淑房殿之中,然后,它們會慢慢長大,吐絲結繭,最終被織成好看的衣服和裙子。

  嗯……

  到時候,給皇帝夫君織一件漂漂亮亮的袍子!

  一想到這里,陳阿嬌的臉上就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倒是館陶在旁邊,臉色有些憂郁。

  皇后日漸長大,但初潮依然遲遲不來。

  這麻煩大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皇帝似乎并不在意,反而在知道了此事后,對皇后更為寵溺和憐憫,更下令:有敢傳此事者族!將此事嚴格的鎖在了這淑房殿之中。

  但……

  這反而讓館陶憂心忡忡。

  因為,她很清楚,在皇宮之中,皇后的地位是否穩固,與皇后的受寵程度并沒有什么干系。

  一個沒有生育能力的皇后,基本上坐不穩位置。

  如今,陳阿嬌的皇后之位,能夠穩如泰山,事實上與皇帝一毛錢關系也沒有。

  不過是因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是皇后背后最有力量的靠山罷了。

  特別是皇太后薄氏,幾乎將陳阿嬌看做了自己的投影。

  不然的話,這宮廷內外,恐怕早就要翻天了!

  皇后與天子成婚五年,連個公主也沒有?

  外朝的士大夫和貴族列侯恐怕早就跳腳了!

  即使是如此,朝野上下,也已經有些議論聲音了。

  甚至有儒生私底下悄悄的嚼舌頭,說什么‘母憑子貴,義夫人德容昭曜,可主長秋宮’。

  至于朝臣里面,想著做從龍之臣,立一個擁立之功的,如過江之鯽。

  現在,不過是一則天子寵皇后,眾所皆知,二則,天子至今沒有表態立儲,三則,東宮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依然在。

  不然,這幫家伙早跳起來了!

  以館陶豐富的政治經驗來看,盡管有著這重重阻力,但是——隨著時間流逝,當皇后遲遲不能誕下皇子。

  到那個時候,朝野的投機者肯定會再也按耐不住。

  至于那些自詡國家忠臣,社稷棟梁的重臣,更是會持續不斷的開始動員。

  反正,這些人,才懶得去關心你皇帝與皇后的感情或者說東宮的想法呢!

  他們只想要儲君!

  而陳阿嬌卻壓根一點都不懂這些事情,她純粹只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整天高高興興,笑嘻嘻的,從來不去考慮也不去擔心這些事情。

  皇帝將她寵的太過了!

  而去年,自己送進宮來,給皇后當陪嫁的那些滕妾,如今看來,也是指望不上了。

  這些小蹄子進了宮,一個個都有了心思。

  甚至不怎么聽她的招呼了。

  想到這里,館陶也是深深的嘆了口氣。

  陳阿嬌卻是扭頭,看著自己母親,笑嘻嘻的道:“母親何故嘆氣?等下皇帝夫君來了,莫要讓他看到這個模樣,皇帝可不喜歡阿嬌不開心呢……”

  “……”館陶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此刻,她寧愿自己的女兒不那么被皇帝嬌慣。

  這樣至少,她能看清楚自己的處境。

  可惜啊!

  皇帝這個人啊,旁的館陶不清楚,但有一點卻是肯定的——言出必行!

  當年,皇帝曾經在她面前許下了‘金屋藏嬌’的諾言。

  如今,雖然遠沒有做到以黃金為屋,珠玉為簾的奢靡程度。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對皇后的好,確實是真心實意,如同珍寶一般呵護著。

  以至于宮廷內外,其他妃嬪再怎么得寵,也不敢起與皇后別苗頭的心思。

  但館陶很明白,男人是一種什么生物?特別是老劉家的男人!

  從高皇帝以降,就沒有一個癡情的人!

  哪怕是如今的皇帝表面上表現的很寵溺陳阿嬌,但實則……這貨登基以來,后宮里的女人,已經多達數十……

  劉徹并不知道館陶的憂心,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想去理會。

  宮廷的事情,現在還可以拖著,畢竟,他到現在為止,也不知道,究竟哪一個兒子,確實符合他的心意,可以有資格繼承這個龐大的古老帝國。

  所以呢,陳阿嬌的存在,反而是一個緩沖,可以有效的阻止帝國宮廷內斗以及諸子外戚之間的斗爭。

  當然,這個問題遲早要面對。

  但肯定不是現在,甚至不是這十年內要考慮的問題。

  所以,就拖唄。

  對劉徹來說,他現在更關心統一的大業!

  自從南越王趙佗朝長安,即位的趙胡也一心一意的推行與漢相融的政策后,漢室的文化和制度以及法律漸漸在南越國開始推行。

  如今,番禹雖然依然實際控制著南越全國的民政和軍事。

  但是,漢室中央的影響力,也無孔不入的滲透了進去。

  去年開始,南越就已經將地方郡守、縣令的任免權力移交給了長安,其國家千石以上官員,基本上開始由番禹推薦,然后長安確認。

  而南越王國的貴族、士大夫子弟,也開始來長安參加考舉。

  這樣,單獨在地圖上,保持著半割據狀態的閩越王國就顯得格外刺眼了。

  所以,下朝后,劉徹一面準備齋戒沐浴,為迎春祭做準備,一方面讓人整理這幾年閩越王國的情報和資料。

  到晚上時,有關閩越王國的現狀和情況的各種資料,就已經擺到了劉徹面前。

  將這些資料看完,劉徹心里面就已經對閩越現狀有了了解。

  當前閩越國之中,主要由三股力量。

  最強的,自然就是王族駱氏了。

  當前的閩越駱越,即位以來,勵精圖治,埋頭種田,又得到了中國工商業大興的紅利,閩越國的商品和特產,行銷吳楚淮泗,中國廉價的鐵器和食鹽也使得閩越人民的生活更加寬松。

  王室力量也由此大興,對另外兩個派系具備了碾壓式的優勢。

  但王室的問題,在于其國主駱越的年紀漸老,王族內部的斗爭愈發激烈。

  特別是,其王世子駱郢一直在長安,是以,其國中的王族根本沒有一個核心來依靠,于是各自為政。

  其中,駱郢的幾個弟弟,更是上跳下躥,聯絡起繇君、越君及其他實力派互相勾結。

  除王族之外,第二大實力派,就是那些處于閩江之間的地方實力派了。

  這些人在過去,曾經讓秦王朝都頭疼不已,無可奈何。

  實在是這些越人,居于山陵河畔之間,處于險惡之地。

  而且,窮的掉渣,派軍隊去打,一則得不償失,二則也可能打不到人家……

  而這些部族的貴族和首領,大都沒有什么文化,他們之所以臣服駱家,不過是因為習慣和傳統使然——在過去一千年的時間里,百越各族,已經習慣了向勾踐血脈臣服。

  但這種臣服的力度,有限的很。

  總的來說,這些部族,就像一個個割據勢力一樣,給長治(閩越都城)搖旗吶喊可以,甚至出兵幫忙作戰也行,但是,長治的手卻很難伸進他們的內部。

  而這些部族的存在,也是劉徹和漢室,目前對閩越投鼠忌器的緣故。

  這些人中的大多數,甚至都不知道有漢朝這個國家存在!

  他們信奉巫神,自詡自己的祖先是禹皇和勾踐大王。

  壓根就不想理會長安,只想過自己的小日子。

  而且由于愚昧和原始,許多部族甚至至今保持了文身和茹毛飲血的習慣。

  在此時,你若到了閩江中下游一帶,你甚至可能會懷疑,你沒有在中國,而是置身于亞馬遜叢林之中……

  至于第三股力量,也是最弱小的那一股力量,就是一直以來,讓劉徹對閩越保有信心的親漢派或者說諸夏派。

  這些人以越衍候家族、吳陽候家族以及幾股閩越朝堂上的文官勢力為首。

  但可惜,他們基本上,影響力只在靠近東海郡和江都國一帶,并不能起什么決定性作用。

  微微思考了一會,劉徹就問道:“如今,閩越世子學習情況和生活情況如何?”

  旁邊的汲黯答道:“回稟陛下,如今閩越世子駱郢已拜八百石《孝經》博士嚴鉅為師,還娶了其師長之女為妻,頗得君子之行,有士大夫之風!”

  劉徹聞言點點頭,最初,劉徹將駱郢放在上林苑里教育,兩年前將之從上林苑放出來,讓嚴鉅收為弟子。

  嚴鉅這個人,是楚詩派的學者,師從申公,旁的方面姑且不論,這道德和學問以及人品,那真是真正的君子!

  如今,更嫁女給駱郢,必然是駱郢合他心意嘍!

  微微思慮片刻,劉徹就道:“告訴繡衣衛,朕要閩越王薨!”

  如今的閩越王駱越確實是一個人才,其治國完全抄襲了中國黃老派的思路,輕徭薄賦,休養生息。

  同時,大力鼓勵和培養鐵匠,并且根據中國貴族的喜好,重點發展了鑄劍業。

  結果就導致了,閩越鑄造的寶劍,行銷天下。

  如今,士大夫貴族們出門,腰間要沒有一把閩越名匠所鑄的寶劍,那逼格瞬間下降一半!

  而由此,閩越國雖然受到了漢室的五銖錢以及廉價的鹽鐵沖擊。

  但是,其國內經濟,卻并未崩潰。

  相反,借助著漢室工商業起飛的契機以及三越與漢室共同市場的便利,大大的發展了閩越的手工業和農業。

  甚至,劉徹還聽說,其在長治附近開始學習中國,營造起了溝渠,安裝起了水車。

  可是,這貨山寨了中國的東西也就罷了。

  但他關起門來,卻告訴那些百越諸部,這些東西,都是他的發明創造。

  狼子野心,已經昭然若揭。

  要不是這幾年,劉徹和漢室的精力一直在北方,斷不可能讓他逍遙至今。

  不過他也就只能逍遙到現在了。

  無論是刺殺、暗殺還是下毒,繡衣衛總有辦法,讓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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