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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二節 少府的成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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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丞相入宮,有何要事?”劉徹笑瞇瞇的問道。¥℉,

  周亞夫想起了自己入宮的事情,于是神色一凜,說道:“陛下,楚國、趙國社稷無主將近四載,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臣以為,陛下當決斷矣!”

  這個事情,也確實是只有周亞夫能對劉徹說。

  其他大臣,都不夠資格!

  劉徹聞言,心說:果然如此。

  袁絲這個家伙,都離開長安了,他的影響力,卻依舊如此巨大。

  “袁絲,你就不怕你變成楊修嗎?”劉徹在心里腹誹著。

  不過,現在雞肋的典故還不存在。

  世人都還不知道,人可以聰明,但不能表現的太過急切這么一個真理。

  “此事,朕已全權授權給太皇太后,由太皇太后做主……”劉徹笑著道:“丞相該去東宮,與太皇太后分說……”

  “要是能去,早就去了……”周亞夫在心里說道。

  自從數日前太醫令淳于意病故后,東宮太皇太后就閉門不見客了。

  這個時候去打擾她老人家,還是趙國和楚國的那些煩心事,老太太不發飆才怪!

  沒有辦法,周亞夫只能繼續說道:“陛下雖授權太皇太后,然天下,陛下之天下也,如今,楚趙兩國百姓,人心惶惶,民皆不知其王,請陛下為楚趙兩國百姓計,早定國君!”

  劉徹抬了抬眼皮子。

  現在還沒到收網的時候!

  所以,他微微一笑,說道:“現在是寒冬之季,此事,到孟夏之時,丞相再來與朕說及此事罷……若到時候,太皇太后仍不能斷,朕自當做主!”

  周亞夫聞言,也沒有辦法了。

  皇帝要拖,你還能強逼著皇帝立刻決定不成?

  何況,人家有道理!

  歷來,夏季立社稷,這樣王國才能繁榮昌盛。

  沒奈何,周亞夫只能低頭道:“既如此,臣奉詔……”

  送別周亞夫,劉徹就坐在御榻之上沉思起來。

  “袁盎這貨還真是聰明……”劉徹在心里想著。

  不過,想想也正常,世界上聰明人這么多,統治者那點子花花腸子又能瞞得過誰?

  所以,太祖說: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不過……

  “人民群眾,多數時候也是無力的……”

  他們只能是隨著統治者的指揮棒起舞,除非忍無可忍之時,多數時候,皇帝就算作死,人民群眾也只能無可奈何。

  別說是現在,就是再過兩千年也是這樣。

  只是……

  “可惜啊,袁盎還是棋差一著……”劉徹冷笑著。

  這個局,劉徹可是布置了足足兩年。

  網里面的大魚也不是一條兩條!

  “劉榮……”

  “新賬舊賬,是該一起算了……”

  劉徹的手里,捏著一本厚厚的文書。

  他站起身來,將這本文書丟在案幾之上。

  風吹動書頁,一頁頁翻開,每一頁上,都寫滿了劉榮四年來種種私下怨懟和不滿的言論。

  作為皇帝,劉徹是不會容許自己的兄弟中,居然有這樣的人存在。

  周亞夫走后不久,周左車就入宮了。

  “陛下,臣已經查清楚了……”周左車一見到劉徹,立刻就說道:“名單在此,請陛下過目……”

  劉徹接過來,看了看。

  好嘛,參與者還真多。

  密密麻麻不下數十人。

  甚至還有武將在其中!

  “誰是首倡者?查清楚了嗎?”劉徹問道。

  “回稟陛下,還在查,不過……”周左車看了看左右,低聲說道:“宗正也參與了其中……”

  “哦……”劉徹點點頭。

  這倒不意外。

  宗正平陸候劉禮,四年前就已經是準楚王了。

  四年后,他都快死了,還是準楚王。

  這換了誰,都會發瘋的!

  所以,可以原諒,可以原諒!

  “宗正的事情,暫時不要去管……”劉徹吩咐道:“先查查看,其他九卿有沒有參與,重點要查武苑和太學的動靜!”

  劉禮已是垂垂老矣。

  天知道他還能活幾個月?

  萬一他死在被調查的過程里,劉徹跟誰喊冤去?

  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還要捏著鼻子學習太宗,將劉禮的子嗣封為諸侯王。

  那就太惡心了!

  “太學那邊,臣剛剛得到消息,田公已經召開了會議,痛斥了太學諸博士,下了禁令:敢有私自議政者,皆除之!”周左車說道。

  “善!”劉徹聞言,撫掌贊道:“田叔真長者也!”

  學生什么的,就該好好學習。

  沒事學別人散步,于國于民,都全無益處。

  這個國家若真到了必須要學生出來散步施壓的時候,那這個國家也就該滅亡了。

  其他時候,聽信別人慫恿,以為自己很正義,結果卻只是被人當成炮灰罷了。

  況且,國家也不是你學生喊幾嗓子就能搞好的。

  嘴炮治國跟臉書治國,要不得!

  真想改變世界改變國家,畢業之后,可以去當官嘛。

  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有能力,還怕爬不到前三排?

  到時候,這個國家豈不就可以隨你的心思而變革?

  “武苑呢?”劉徹問道:“武苑情況怎么樣?”

  “曲周候昨日已經下令,命令武苑師生集體外出參與演武,演練假想敵入侵長城,我軍緊急機動之預案……”周左車答道。

  “曲周不錯!”劉徹點點頭。

  酈寄可是見過諸呂的血雨腥風的人,有他坐鎮武苑,大問題是出不了的。

  “命令雒陽和臨淄、曲阜的繡衣衛各使者,加緊調查……”劉徹說道:“朕要在半月后知道具體參與者與主使者的名字!”

  “諾!”周左車恭身而拜。

  至于這半個月嘛……

  看他起高樓,看他宴賓客,看他樓榻了!

  劉徹知道,只要他一天沒有表露自己的意思,那些蠢蠢欲動的渣渣們就一天不會放棄那個念頭。

  封禪啊!

  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美事。

  誰不喜歡?

  皇帝東巡,到處撒錢,誰又不愛呢?

  康凱是一個太學的學生。

  看名字就知道了,他并非什么士大夫出身的人。

  他們老康家三代庶民,傳到康凱他老爹那一代,發達了。

  靠著祖傳的‘灑削’技術,老康家年入百萬。

  這發財立品,致富立德。

  康凱他老爹發達后,就充滿了不安全感。

  總覺得,那些當官的家伙,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為了防止老康家的萬貫家財落到別人手里,康凱他老爹在去年一咬牙,花了大半積蓄,在茂陵邑買下了一套乙宅,然后將康凱送進了太學之中。

  因為康家有錢,所以,博士們也不歧視這‘灑削’匠人之子,滿是都是銅臭味的商賈之后。

  而是紛紛表示:年輕人有前途,跟著我一起學儒(法、黃老)吧。

  谷梁派的某個巨頭下手最快,將康凱收入門墻。

  “當今天子受命于天,治世甚隆,當禪泰山而封梁父,以酬神明,章王道……”

  “奈何有奸佞壞事……”

  此刻,康凱腦子里,滿是自己老師酒后之言。

  這讓他熱血沸騰,不能自已。

  老師說有奸佞!!!!

  奸佞在那里呢?

  康凱瞪大了眼睛,查遍了長安九卿。

  終于,被他發現了一個可疑‘奸佞’。

  少府令劉舍!

  此人,與墨家勾勾搭搭,不聽圣人言也就算了,居然還堂而皇之的建起了‘百工苑’。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另外,劉舍的祖上也不是什么好鳥。

  身為項氏子弟,卻與劉氏勾勾搭搭。

  從根子里壞掉了!

  此刻,康凱是完全忘記了自己也是工匠之子,他老爹干的灑削之業(其實就是給武器淬火),在他的老師們眼里從來充滿了蔑視。

  這既有酒精的影響,也有被洗腦的緣故。

  當然,更多的卻是年輕。

  他今年才十六歲,正是中二期,中二少年一上頭,才不管什么原因呢。

  認準了的事情,死也不肯撒手。

  “我聽說,劉舍這賊子,每日從宮中歸家,都要經過此地……”康凱飲下一杯酒,裝著自己的膽子,死死的看著不遠處的道路。

  不久后,如他所猜測的那樣。

  一輛馬車從未央宮方向緩緩駛來。

  桃候家族的標志,在馬車的車轅之上極為顯眼,讓康凱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好賊子!”康凱丟下兩個酒錢,大步走出酒肆,然后,滿臉正義的沖向了那輛馬車……

  結果,當然是……

  被劉舍的馬夫鎮壓了……

  那馬夫在康凱沖過來的瞬間,就知道了危險。

  能夠給九卿趕車的馬夫,能簡單嗎?

  這些人無一不是列侯家族從小培養的勇士,貼身保護主人安全的強人。

  他飛躍下馬,一個過肩摔,就將嘴里喊著‘誅奸佞’的康凱給壓在了地上。

  “年輕人,你可知道,無故沖撞九卿馬車,該當何罪?”那馬夫將康凱壓在地上,問道。

  “誅奸佞,正視聽,此吾輩之理念!”康凱大聲喊道。

  頓時就吸引了無數圍觀群眾。

  有人行刺九卿啊!

  多么稀罕的事情!

  刺客居然是太學學生?

  大新聞啊!

  八卦黨們紛紛聚攏。

  不過片刻,就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

  這就讓坐在馬車里的劉舍很尷尬了。

  奸佞?

  我嗎?

  我干啥事了?

  劉舍自問,最近一兩年他還是干的很不錯的。

  雖然沒有具體去主導過某事,但少府上上下下,他都安排的非常好。

  更重要的是,他充分理解了君父的所思所想,大力投資了天子喜歡的一些事業。

  丟掉不要臉皮,不要節操,連賽馬場都開了。

  劉舍真心以為,自己真真是忠臣啊!

  最忠的那個。

  什么韓頹當、許九、陳嘉、樊市人,連給他提鞋的資格也沒有。

  怎么可能是奸佞呢?

  但現在的情況卻很尷尬。

  劉舍微微掀起車簾,看著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觀群眾,再看著那個被自己的馬夫鎮壓了的少年郎。

  看他裝扮,還是太學學生呢!

  劉舍撓了撓頭。

  沒有辦法,他只好提起綬帶,走下馬車。

  “年輕人,你說吾是奸佞?”劉舍在自己的護衛簇擁下走到康凱身邊,示意自己的馬夫松開對方,然后問道。

  “閣下就是桃候劉舍?”康凱站起身來,看著眼前的這個挺著大肚子,一副鄰家大叔模樣的漢家貴族,有些不太相信的問道。

  老師不是說,此人面生惡像,為虎作倀,禍亂家國嗎?

  看他樣子,似乎不像壞人啊?

  “本候正是……”劉舍點頭,拱手道:“本候自問,從小忠君奉君,從無亂政之事,不知足下何以以為,吾乃奸佞?若足下能說出吾為奸佞之證據,吾愿脫帽謝之!”

  這官當到九卿,就不能跟一般的官員一樣咋咋呼呼了。

  要講面子,更要講形象了。

  更何況,劉舍還想嘗嘗三公的滋味。

  所以這光輝的形象必須維持。

  不然,今日這事情他要是一副高冷的模樣,不聞不問,甚至命令手下家臣將這少年郎暴打一頓,再送去廷尉衙門或者內史衙門治罪。

  他自己是爽了。

  但以后就麻煩了。

  這長安城大街小巷,估計都要滿是‘桃候果奸佞’的議論。

  你要不是奸佞,為何不敢對質?為何不敢面對?

  康凱看著劉舍,一時有些語塞。

  好像,似乎,大概,這少府還真沒干過具體的‘亂政’之事。

  但……

  “閣下建百工苑,與墨家為伍,就是奸佞!”康凱揚起脖子,大聲說道。

  劉舍聞言一笑。

  這是現成的宣傳單啊!

  他要不懂得利用,那就白瞎混政壇幾十年了。

  “吾做百工苑,廣受貧民寒子,迄今錄用千余人,使千戶家庭不再困頓!”劉舍清了清嗓子,對康凱道:“吾與墨家攜手,做化肥,建水車,推農具,行糧食保護。件件利國家,佐社稷!”

  “去歲以來,在吾與墨家之努力下,賴陛下洪福,祖宗之靈,關中畝產自兩石,増至三石,增加足足一半!”

  “若這就是奸佞,吾愿世世代代為奸佞!”

  劉舍若說其他的,可能圍觀群眾還沒有感覺。

  但這建立百工苑,收納貧民子弟去學習各種技術,尤其是吃香的木工與鐵匠,得利者就有在圍觀的。

  而那水車、農具和化肥的推廣,以及糧食保護價政策,更是惠及整個關中的百姓。

  這些都是大家親身體驗和感受到的實惠。

  因此,劉舍這話一結束,頓時就有許多人大聲叫好。

  而康凱則是一副懵逼了的模樣。

  他傻傻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這與老師所說的不對啊……”

  “難道不應該是吾當眾怒斥,而劉舍抱頭鼠竄,士民歡呼嗎?”

  劉舍卻是很得意的摸著胡須,心里面甚至有些感激這個有些傻兮兮的少年郎了。

  還有什么比用道德感化一位‘迷途之少年’更有成就感的?

  “且隨吾來……”劉舍一點也沒有架子,一副淳淳長者的風范說道:“吾不知爾從何處知吾為奸佞之事,但吾覺得,有必要讓汝知道,吾少府上下最近的成果與功績!”

  “少府上下,官吏工匠,數十萬人,夙興夜寐,為陛下與天下而勞作!”

  “區區劉舍,薄名不值一錢,但少府上下的功績與成果,卻不容抹殺!”

  說完這些話,劉舍在心里給自己點了一百八十個贊。

  還有什么比用實際事務與實際成果,震懾和折服一位太學學生,更好的宣傳辦法?

  通過這個少年郎之口,少府上下的成績和功勞,也就可以更廣泛的被百姓知道。

  然后,自然而然,陛下也會知道:劉舍真忠臣也!

  更難得的是還能禮賢下士,不以權威壓迫士人,反而以禮服人,以德服人。

  這么好的臣子去那里找?

  還不趕快嘉獎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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