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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六節 戰俘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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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折蘭王跟白羊王,現在情況如何?”劉徹將安北都護府的話題擱下,轉而問起了被俘虜的那兩個匈奴部族的領的情況。

  雖然說,這折蘭王與白羊王的大略情況,包括義縱在內的許多漢將,都已經通過一封封奏疏,將具體情況對劉徹做了報告。

  然而,文字,尤其是漢室的奏疏,在很多時候,都不會太仔細。

  是以,劉徹也只知道,被俘的這些匈奴貴族,目前情緒穩定,能認清自己被俘虜的現實。

  義縱聞言,在心里想了想,然后答道:“回稟陛下,折蘭王與白羊王,現在,如臣之一犬而已”

  “嗯?”劉徹問道:“恭順到什么程度?”

  “如越王勾踐之臣吳王夫差”義縱答道。

  劉徹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越王勾踐,當年為夫差所敗。

  除了臥薪嘗膽之外,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無下限跪舔夫差。

  送錢送妹子,這些都是常事。

據史書記載,勾踐為了麻痹夫差,甚至曾經舔翔喝尿  真真是忍到了人類所能承受的極限。

  義縱的意思,很顯然是非常直白的告訴劉徹:這些人,一個也不可信。

  “匈奴單于,月前曾遣使來與朕會商,贖回折蘭、白羊之事”劉徹沒有去問義縱為何認為這被俘的折蘭王與白羊王是‘勾踐’的細節,他轉而開始提及匈奴單于庭的舉動:“朕大略已經答應了,軍中將佐,或有不寧者,卿去安撫,不可使將佐心生不滿”

  于劉徹來說。

  他既然能打敗一次匈奴,也肯定能打敗兩次。

  自古以來,每當中國王朝崛起,開始吊打草原民族后,只要這個王朝不內訌不衰落。

  草原的游牧民族。在這個王朝面前,無論怎么掙扎,都將一敗涂地。

  匈奴雖然稍稍特殊了一些,在歷史上。曾經激烈抗爭和反抗過這樣的命運,也給兩漢造成了許多困擾。

  但結果,卻是注定的。

  王師北上,吊打一切。

  哪怕是元成之際,也有陳湯。萬里遠征,帥師伐國,取單于之,震懾天下。

  何況,如今的漢室,正走在正確的崛起和強盛道路之上。

  漢與匈奴在各方面的差距,每天都在拉大。

  旁的不說,只要漢室能消化掉這次的戰爭紅利。

  下一次,漢軍出塞,必然是直搗黃龍。踏破賀蘭山缺,問罪于單于了。

  在這樣的局勢下,區區幾個俘虜,已然無足輕重。

  更別說,這些俘虜能換回過去數十年,那些被匈奴擄走的同胞了。

  但劉徹還是有些擔心,軍隊里的極端鷹派鬧事,所以,讓義縱去安撫。

  這軍隊的思想政治工作,尤其是隊率以上軍官的思想工作。劉徹從來,都是最為重視的。

  因為漢軍實際上,就是由一個個隊率組成的。

  控制了隊率的思想,籠絡了隊率。劉徹就能將槍桿子牢牢抓在自己手里,不怕任何人架空。

  所謂武苑制度,御史軍法官制度,都是基于這個設想而延伸開來的。

  “至于折蘭王與白羊王,是勾踐也好,忠犬也罷。與朕無干”劉徹冷笑著說:“要煩也是軍臣去煩惱”

  白羊王與折蘭王以及其他被俘虜的匈奴貴族釋放回去。

  對劉徹來說,不僅僅能夠換回那些被擄走的子民。

  同時也是給匈奴人添堵的好事情。

  無論他們回到匈奴后,是想要臥薪嘗膽,再來一戰,還是灰心喪氣,借酒消愁,對劉徹的漢室都是極好的。

  前者,會讓他們在匈奴內部上跳下躥,攪亂局勢,影響判斷。

  甚至可能造成內亂。

  想想看,一群整天‘恥于馬邑之敗’,誓要血洗恥辱的貴族,強拉著單于庭要回頭。

  而單于庭,目前幾乎已經確定西進政策。

  很可能當這些人回到匈奴的時候,匈奴大軍已經西征。

到那個時候  單于庭的好戲,恐怕要上演個不停。

  歷來,一個內部意見無法統一的政權,都會陷入無限內耗。

  在人類歷史上,還從未有過任何國家和民族,能在強敵在側之時,在內訌之中,還能有所作為的。

  要是后者,那就更好了。

  送一批米蟲給匈奴人,消耗他們的國力,順便借他們的嘴巴,宣揚漢家王師的威猛和強大,如此,未來或許能不戰而屈人之兵,瓦解許多本來可能的抵抗。

  畢竟,游牧民族有奶就是娘,遇到強敵,膝蓋就會軟的特征,自古有之——對多數草原上的部族來說,他們壓根沒有國族和民族認知與意識,對他們來說,反正,給東胡人當奴隸和鷹犬,跟給匈奴人當奴隸和鷹犬,沒有區別。同樣,給漢朝當臣妾和鷹犬,也沒有區別。

  他們就是典型的墻頭草。

  “被俘虜的匈奴士兵,可都安置好了?”劉徹跳過折蘭王跟白羊王的話題,轉而問起那些被俘士兵和下層貴族的情況:“他們的態度與想法怎樣?”

  “回稟陛下,此輩倒是老實得很”義縱想起了自己的弟子,田建身邊的那個匈奴貴族,就忍不宗嘴角露出笑容。

  在馬邑之戰之前,講老實話,義縱也一直以為,匈奴人與漢人一般,大抵都是些充滿了血氣方剛,忠貞不屈,誓死不降的人。

  甚至,可能匈奴人比漢人在這個方面還要強一些。

  蠻子嘛,四肢達,頭腦簡單,認死理!

  但義縱沒想到的是——他們確實認死理。

  但他們認的是比中國還要裸的成王敗寇的死理。

  勝利者理所應當的獲得一切對失敗者的疵權。

  匈奴人在被俘和投降后,哪怕是那些過去認為兇殘暴虐無比的折蘭人,也馬上變得比小貓還乖順。

  他們句所有,用盡了一切辦法,對漢軍上下做出了最裸和最徹底的臣服姿態。

  像是細柳營繳獲的那些牲畜戰馬,現在,多數就是這些俘虜在幫忙放牧和照看。

  他們工作態度認真無比。而且一絲不茍。

  讓義縱和漢軍上下,都看得目瞪口呆,甚至無法相信,這些人就是曾經用血腥和恐怖。震懾著整個世界的折蘭、白羊騎兵。

  還好,樓煩王等歸義貴族,解開了義縱的困惑。

  按照樓煩王的說法是:草原自古無常主,引弓之民,今日為東胡。明日為月氏,后日做匈奴,奚為常態,故引弓之民,戰敗受俘,皆爭先恐后,為新主之奴婢,以免殺戮誅絕而已。

  且引弓之族,所懼者,無主也。無主之人,如秋日之草芥,活不過冬天!

  簡單的來說,被俘的匈奴各部降卒和貴族,拼命給漢軍干活,積極奉獻,只是為了給新主子表態,同時,他們也在尋找一個新的主人。

  對游牧民族來說,沒有主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哪怕是草原上的羌人、新氏人和丁零人這樣地位低下,不成群體的游蕩部族,也會千方百計的給自己找個主人。

  因為沒有主人,就意味著死亡和滅絕。

  但漢軍體制與匈奴體制完全不同。

  在匈奴。戰勝者的士卒,立刻就會瓜分俘虜和掠走的人口。

  而漢軍,對俘虜的匈奴部族士卒,一般都是解除武裝,集中看押和管理,等待長安的疵命令。

  這讓被俘的匈奴人。人心惶惶。

  沒有主人來認領他們,他們就無法確定自己的命運,時刻都生活在恐懼之中。

  于是,他們立刻形成了一個共識——我們必須給自己找到一個主人!

  在草原上,戰敗的俘虜,找主人的方法很簡單。

  那就是拼命對自己的新主子表現自己。

  就像動物們情的時候一樣,那些雄性會使勁一切手段和方法,在雌性面前顯示自己的花冠、肌肉和個頭。

  而匈奴人不懂農耕,只會放牧。

  于是,他們就拼命的幫著漢軍照料和管理牲畜,而且用凈切辦法,企圖將他們:主人,我很有用的這樣的信息傳遞給漢人。

  寄希望,能有一個漢朝的貴族,走到他們面前說:好奴隸,就是你了,跟我回家吧!

  但可惜,漢室的體制決定了,一切權力歸于天子。

  賞否樂征伐,皆自天子出。

  沒有天子命令,這些俘虜,就永遠是俘虜。

  義縱將樓煩王的話,以及自己的理解和看法、所見所聞,盡量用通俗的話語告訴劉徹,然后問道:“陛下,這些俘虜應該如何疵?”

  劉徹聽完,點點頭。

  對匈奴人或者說,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的認知,其實他也有所了解了。

  三年前,夏胭脂帶著幾千奴婢陪嫁來到漢室,這些奴婢的表現,就已經告訴了劉徹,游牧民族是一個怎樣的群體。

  他們生活在茫茫大草原上,靠著放牧維生。

  他們每天的主食是奶酪等各種奶制品。

  這種飲食結構,使得游牧民族演化出了粗矮的身體和強壯的四肢。

  也使得他們的文化和信仰充滿了原始的野蠻。

  但在同時,奶制品雖然有豐富的蛋白質,但卻缺乏足夠的維生素以及各種微量元素。

  這直接導致了游牧民族的個體,普遍壽命不長,而且容易蠱患各種疾病。

  所以,來自中國的茶葉,才會在草原上那么受歡迎。

  因為茶葉與奶同煮,加上鹽和油,以及一把炒米可以補充他們缺乏的維生素以及其他微量元素,平衡他們的電解質。

  這種不同于農耕民族的生存狀況,導致了千百萬年以來,游牧民族漸漸形成了臣服強者和需要主人這兩個特征。

  臣服強者,是為了自己部族和自己本身的生存延續需要。

  需要主人,則是因為,在草原上,個體脆弱而危險,根本無法生存。

  沒有群體的庇護,單個個體的人類,甚至無法在草原上活過一年!

  疾病、猛獸和其他人類的攻擊,隨時可能讓人喪命。

  幾千上萬年下來,這兩個概念,深深的烙進了每一個游牧之民的骨髓中,并代代相傳。

  在他們的信念中,沒有主人,就如同中國沒有祖先一樣的可怕而恐怖。

  在中國,沒有祖先的人,意味著他沒有過去,非常悲哀。

  而在草原上,沒有主人,則意味著他沒有未來,更加悲哀。

  當年夏胭脂陪嫁而來的奴婢,為什么那么乖巧和聽話?

  因為劉徹曾經帶著夏胭脂,在他們面前出現過,并且承認和認可了,自己是他們的主人的身份。

于是,他們瞬間獲得了莫大的滿足和安慰  可能這么形容有些過。

  但事實,卻確實如此。

  特別是現在,那些戰敗的折蘭和白羊以及匈奴本部的騎兵俘虜們。

  他們內心的惶恐和不安,恐怕就跟一個中國士大夫,被人告知他家祖墳和祠堂被人拆了一樣。

  他們躥緊張和恐懼之中。

  講道理的話,其實,漢室并沒有安置和疵這么多匈奴俘虜的經驗,一時半會,朝野之間,也拿不出什么具體措施來。

  畢竟,這可是接近兩萬的戰俘!

  雖然有人曾經提議,干脆殺光得了。

  但,此人還沒說完就被群臣噴了回去。

  劉徹也不會同意殺俘這樣的蠢事!

  諸夏民族,從遠古走到今天,早已經脫離了愚昧和野蠻,擁抱文明。

  在戰場上,兩軍交戰,殺人不可避免,甚至,我軍殺的敵人越多越好。

  但敵人既然已經投降,再去殺俘,那除了顯得自己的自卑和無能外,沒有其他任何用處。

  況且,白起坑殺長平戰俘,項羽火燒關中,都已經用血的教訓告訴漢人——殺俘不降,而且獲罪于天。

  好在,劉徹是個開掛的穿越者。

  穿越者最大的作用,不是他比其他人更聰明,想的更多,而是他知道其他人所不知道的許多事情。

  譬如,對戰俘的疵和歸降的匈奴人的安排。

  武帝朝四十余年的經驗,已經足夠讓劉徹明白,自己應該怎么去做了。

  要知道,武帝曾經疵和安置的匈奴戰俘、歸順者和降臣,可不是一個兩個,一千兩千,一萬兩萬。

  整個武帝朝,總計利用和征服的游牧部族總人數,幾乎過百萬!

  這些經驗和教訓,此刻都在劉徹腦海中,使他知道,應該如何應對當下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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