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庫里提奧斯心中卻只有對那位端坐在上首的中國皇帝的無盡崇拜。
連我們羅馬使用鉛水管都知道……
這對庫里提奧斯來說,真是確鑿的不能確鑿的神跡!
而羅馬人對神明和宗教的癡迷程度,毋庸置疑!
“圣明無過陛下……”庫里提奧斯滿懷希望的叩首:“懇請陛下嘉大惠于遠方之國,解除敝國的災厄……”
“羅馬共和國必定會生生世世感恩陛下的大恩大德!”
“鉛毒……”劉徹卻站起來,告訴他:“無藥可醫……”
“除了禁絕和拆除貴國的所有鉛水管外,這個問題,是不可能解決的……”
別說是現在,就算兩千年后,想要消除鉛金屬中毒,恐怕也不是什么簡單的事情。
更何況羅馬人作死的將鉛拿來修水管,大量的鉛,隨著飲水,進入人體,幾十年日積月累下來,哪怕是神仙下凡,恐怕也要束手無策。
唯一的出路,大概就是趕快拆穿和禁絕一切鉛制品。
“所以,就算使者去墨家學習化學,大概也是不可能有什么結果的……”劉徹淡淡的道。
化學這門學科,在中國也僅僅是剛剛起步,還處于非常原始的開荒時期。
但即使如此,這門課程以及相關的基礎理論、論述,無論如何,是不能外流的。
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除了有諸夏戶口本的人外,其他任何人,都不會許可接觸。
更別說是一個羅馬人了!
“另外,化學乃我國不傳之秘……”劉徹站起身來,道:“此中苦衷還請使者諒解……”
庫里提奧斯聽了,失魂落魄的點了點頭。
“連這位東方的神王,都沒有辦法解決鉛毒……”庫里提奧斯心里無比苦澀的呢喃著:“恐怕,就連偉大的宙斯,也是一樣……”
就連劉徹離開。他也沒有發現。
但,天子一走,那幾個侍中和尚書們立刻就圍了上來。
身毒啊……
那個流奶與蜜的黃金之地啊!
誰不感興趣呢?
劉徹丟下那個羅馬使者,按照預定的行程。前往東宮。
在劉徹看來,在漢室擊敗匈奴,打開通向西域和中亞的道路前,這個羅馬人就得乖乖的一直留在中國。
因此,怎么處置他。劉徹還要好好想一想。
“陛下……懷化郡郡尉,安東都護府西部都尉陳須有緊急奏報……”
剛上馬車沒多久,就有宦官追上來稟報。
“陳須?”劉徹揚了揚眉頭,讓人停下馬車。
陳須兄弟自從去了懷化,給人感覺,完全就像是換了個人。
陳蟜都已經把主意打到霓虹身上去了。
至于陳須,作為兄長,自然也是不甘人后。
雖然可能他辦的事情,在別的人眼里,看來似乎有些離經叛道。
根據薄世報告。他連治所的城防都已經建好了……
建城的工人,全部是買的真番和馬韓的奴隸。
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敢這么玩,第二天,御史大夫衙門就能噴他個半死。連請示都沒有,就擅自與藩國進行人口貿易,你想做咩?
但因為他是陳須,大漢堂邑候世子,太皇太后嫡長外孫.
所以,就是向來對列侯們從不姑息的廷尉和御史大夫。這次也裝作沒看見。
若僅僅是這樣,那么陳須,可能也就不會得到劉徹太多關注了。
畢竟,他弟弟可比他鬼主意要多。
但。真正讓劉徹上心的是,這個家伙,在搬進他的治所崇化城后,半個月內,就拉出了一支兩千人的義從騎兵。
看名字就知道了。
所謂義從,在漢室素來只代表一個群體——歸義的胡人。
按照陳須的說法是:臣在崇化。召四方夷狄部族酋長,宣以陛下圣恩,夷狄皆感激涕零,叩首而拜:臣等今日沐王化而感佩圣恩,愿為陛下爪牙……
但實際上,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所謂的義從騎兵,其實大抵跟后世的高盧雞的外籍兵團,頗為類似。
大抵是沖著錢、賞賜還有好處來的流浪的游牧部族。
只不過,中國素來喜歡妝點一下臉面,免得教壞了小朋友,所以就厚著臉皮,給類似這樣的雇傭兵取了個名字叫義從。
以歸義從命之意命名。
過去幾十年,漢室也頗招徠了幾十支類似的義從騎兵,人數從幾百到上千,不一而足。
這些義從,到今天,基本上也都已經漢化了。
譬如現在的大鴻臚公孫昆邪的父親,最開始也屬于義從。
公孫昆邪本人的履歷上也有義從這兩個字。
但像陳須這樣,一次招募兩千義從,這多少有些破記錄了。
這樣的行為,讓朝中有些人頗有些微詞,但劉徹將這些非議的聲音壓了下去。
因為他清楚,即將到來的漢匈爭霸,打的就是人力與國力。
而義從騎兵或者說雇傭兵,將在其中發揮重要作用。
更何況,能花錢,就買到賣命的人,為什么不花錢?
一個漢軍騎兵,單單是培養起來,就要三年以上的時間,而他上陣陣亡,可能連一秒鐘都不需要。
在歷史上,衛青與霍去病,就曾經大量使用所謂的義從。
事實也證明,這些為了錢和好處來賣命的雇傭兵,打著打著,就會漢化。
就像高盧雞的外籍軍團一樣。
雖然大家開始都只是為了錢跟好處或者戶口本來的。
但不管是怎樣的原因,軍隊和戰場這個大熔爐,最終都會完成將對方同化的任務。
一個吃著中國食物,穿著中國衣服,用著中國語言,服從中國軍官指揮的雇傭兵,他的漢化速度,是超出你的想象的。
歷史上,霍去病的軍隊里,甚至還有過大量的匈奴人甚至匈奴貴族!
但最終。他們在霍去病的感召下,都成了霍去病的腦殘粉。
當然了,義從騎兵,永遠只能是個輔助手段。任何漢軍中,義從兵的數量,絕對不能超過三分之一,這一點,劉徹非常清楚。
而真正讓劉徹對陳須刮目相看的是。他招募這些胡人義從的手段。
陳須沒有跟過去的漢軍將領一樣,將招募胡人義從局限在部族首領和貴族身上。
他直接在崇化城里拉起了大旗,公開宣布,只要有來歸義的胡人,不拘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來一個,就發一套房子,三千錢安家費,外帶三百畝土地以及一個奴隸。
頓時就是應者景從。不止濊人各部族中的勇士,從四面八方,崇山峻嶺中哭著喊著去歸義。
就是真番、韓國,也有許多人前往投軍。
更夸張的是,大興安嶺和小興安嶺里的鮮卑和烏恒人,也騎著馬,跑去歸義了。
短短時間,陳須的歸義騎兵,就上升到了兩千人,而且還在繼續增加。
這讓劉徹不得不感慨。陳須陳蟜兄弟在長安,確實是人渣敗類社會垃圾。
但,這樣的人渣敗類和社會渣滓,一旦將他們熟練的技術和高超的手段用到夷狄身上時。那他們就成了英雄豪杰,國家棟梁了。
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陳須給這些歸義的胡人,除了最開始的幾十個人是千金買馬骨,兌現了承諾外。
剩下去投奔的,全部是打個白條。
人家陳須可是說的很好聽的。
“吾乃漢家外戚,堂邑候世子。當今皇后之兄,豈會唬弄爾等?放心好了,答應諸位的房子跟土地,以及奴婢都會有的,只是暫時有些緊張,過兩年一定兌現!”
而進了崇化,穿上了軍裝,入了軍隊,在漢軍營寨之中,義從們還想跑?呵呵……
陳須的無賴技術,簡直已經是登峰造極了。
而被忽悠入伍的胡人,其實也沒什么好的選擇。
講老實話,陳須的西部都尉的補給給養和軍餉待遇,在漢軍中也算很高的了。
普通的士卒,哪怕是輔兵,一月也有一百多錢的軍餉,另外還有差不多數額的津貼和補助。
至于騎兵,每月可是能按時領到四百錢以上,除此之外,外出巡邏、執行任務或者追剿盜匪,每次出動,按照慣例都是有賞錢的。
至于要是打仗,那就更是賞賜大大的。
這些,陳須都是不敢克扣的,因為漢軍軍餉,哪怕是安東都護府的軍餉,全部都是由丞相府統一下撥,經御史、尚書以及侍中聯合監督點名發放到士卒手中的。
所以,其實,給漢軍賣命其實待遇是很不錯的。
至于伙食,訓練和作戰的時候,都是吃肉的,就算平時,也是有葷腥。
比起他們以前在外面流浪或者在老家餓肚子,強的太多太多。
但這吃相,卻確實夠難看。
以至于很多人知道這個事情后,都在私底下腹誹陳須丟了外戚列侯的臉。
連胡人都騙,自己說出去的話,也能面不改色的吃回肚子里。
基本上,以后不太可能有什么貴族勛臣會愿意跟陳須深交。
但劉徹對陳須卻很看好。
有這樣的精神,未來起碼是一個殖民地的總督!
此刻,聽到陳須又有奏疏上報,劉徹下意識的就想起了上次請求給予招募義從騎兵,然后打著漢軍的招牌,欺騙善良淳樸的胡人的前例。
“這貨不會又開腦洞了吧?”劉徹接過那宦官捧著的厚厚一疊的白紙,然后看了起來。
只看了一幾頁,劉徹就瞪大了眼睛,簡直有些不敢相信。
“這是水樓吧……”劉徹吞了吞口水,看著自己上的那疊白紙。
白紙上,全部是畫。
畫的是一個又一個夸張的讓人不敢相信的景象。
第一頁白紙上,畫著一條河流,河流潺潺流向下游。
這沒什么,但關鍵的問題在于,河中有一條小船,拖著漁網在奮力前進,船上,幾個漁民打扮的男子,一條接一條的將那一條條在比例上,跟他們的身高差不多大小的魚兒,抓到船艙之中。
畫的兩側,還有兩句打油詩,一看就知道是陳須的手筆——除了他,大抵沒人能寫出這么差勁的打油詩了。
“崇化河中捕魚忙,一日獲漁數千石……”劉徹低聲念著這些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念出來的夸張詩句,臉上已經滿是黑線了。
而下一張,就更夸張了。
這張畫上,畫的是一片農田的豐收景象。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足足有一人高,結出來的穗子大小有一個成人的胳膊那么長的恐怖粟苗。
照慣例,依舊有旁白:懷化之地沃土多,一畝產粟五十石!
劉徹伸了伸舌頭。
毫無疑問,這是水樓!
漢室版本的水樓。
但陳須是瘋了嗎?
他難道以為,這樣粗劣的手段,能哄騙自己?
不對!
劉徹搖搖頭。
陳須雖然逗比,但不是傻瓜,他就算想騙自己,也不會這樣的手段,更不會寫些這樣的打油詩。
除非他在找死!
劉徹繼續翻看下一張。
假如前面兩張,可能還是都市異能的話,那這一張就是異世大陸了。
畫上畫的是一個農夫正在搬運東西的場景,但關鍵是這個東西是雞蛋,一只足足有半人的大雞蛋。
那個農夫畫的惟妙惟肖,臉上露出的那個即幸福又苦惱的樣子,讓劉徹都差點信了……假如那個雞蛋不是這么夸張的話。
再看下一張,這次變異的是公雞了畫上畫的是一只在拉著一大車半人高雞蛋的公雞。
公雞都能拉車了?
那牛馬呢?
是不是要飛天了?
看到這里,劉徹干脆直接翻到最后。
果然,最后那幾張白紙上,出現了文字。
有著陳須風格的文字。
陳須在上面,詳細的闡述了自己這樣做的原因,并且懇求劉徹批準他實施這個計劃。
劉徹看完,再翻到前面,再看這些夸張到浮夸的圖文和打油詩時,劉徹也忍不住笑罵了一聲:“混賬,小小年紀,居然學會了山姆大叔的手段……”
假如陳須沒有詳細闡述他的動機,劉徹還想不到這一層。
但當陳須講完他的動機后,劉徹就猛然想起了一則他曾經看到過的趣聞。
山姆大叔在歷史上,也曾經玩過類似的手段。
反正左右就是騙、哄、忽悠,將大量人民,騙倒西部的州去給當地建設添磚加瓦。
其手法,跟陳須現在的那些宣傳單差不多。
反正就是怎么夸張怎么來。
忽悠的無數米帝百姓還真以為西部是天堂,到了西部有吃穿,到了西部能發財。
結果到了當地后,大家才發現上當了,但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