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上,只有禮部派出一個以正四品官為首的迎接隊伍。
這個迎接的級別級對于李氏高麗的人來說,也有些低了。對于胡濙來說,那實在是太低了。低到足以讓胡濙寫奏本去彈劾南京六部,還有白名鶴。
可胡濙卻只是笑笑,這種彈劾對于眼下的情況而言,實在無趣。
迎接來自李氏高麗的客儀式之后,那位正四品的郎中來到胡濙面前:“胡老,這是我家尚書大人的手書。”
胡濙接過打開一看,這那里是信,根本就是便條。上面寫著:丟下高麗人,速來!
有趣!
胡濙原本就沒有多想,看到這條子之后反倒是想得多了。白名鶴這家伙一定又在玩什么花招了。小聲問這位郎中:“還有什么?”
“七位尚書、十二位侍郎,還有高老、幾位國公以及五位都督都在。”
“速安排!”胡濙心說,果真是大事。
李氏高麗的人給安排到了迎賓苑,這里原本在南京為都城的時候就建好的。與接待倭人不同,這里所有的供應俱全,還有美酒與冬天根本無法想像到的新鮮水果擺在正堂上,除此之外,還有一千兩銀票,全是十兩一張的以供零花。
大明寶鈔是什么,李氏高麗的人懂。
這銀票又是什么?李氏高麗的人也懂。
李氏高麗的人很滿意。迎接規格上的那小小的問題也不再是問題了。
倒是胡濙,急急的坐船到了玄武湖上。一條二十多丈長的巨大又華麗的船四周,有十數條小船在來回的護衛著。顯然是秘密的商量什么事。可胡濙上船之后。船上麻將聲嘩啦啦的作響。
只聽一聲清脆的啪……。
“自摸十三么!”這顯然就于謙的聲音,胡濙很吃驚。于謙怎么可能跟著白名鶴一起胡鬧呢?挑開門簾進去一看,于謙正在收錢,他上手的徐承宗罵罵咧咧的扔出一小錠銀子:“獨一張一餅你也能摸得上。”
別說是于謙,就是高谷等人也在打麻將。
這么大陣式,外有軍士護衛,你們在這里打麻將。這要是彈劾上去。萬歲還不震怒了。
“老胡,那里那一箱。慢慢看!看完了再說,讓老徐我先翻本。”徐承宗還頭都沒有回,這個時候能進屋的除了胡濙絕對不會有其他人,這里要說的事情很邪。邪到連于謙、高谷。或者是南京六部這些當了一輩子官,玩了一輩子斗爭的人都想不明白。
這是在害人,還是在幫人。
可白名鶴作事的風格已經深入人心,就沒有人相信。白名鶴會善良到去幫助李氏高麗,全票認同,白名鶴這又是一坑。
但沒有人能夠明白為什么,因為這個計劃怎么看都是白名鶴無私到要成圣人了。
“白名鶴呢?”胡濙問。
徐承宗一指左手邊:“從那個窗戶往外看,掛紅旗那條船,白名鶴正在那里搖骰子呢!”
“這是為什么?”
“你看完那一箱再說。別問我,只說胡老你怎么想!”于謙也開口說道。
胡濙自己給自己用玻璃杯倒了一杯茶,坐在旁邊翻看著一箱已經被翻的卷了書頁的東西。這箱東西,不知道被這些人翻過多少次了。
隨著不斷的深入,胡濙忘記了自己有點渴還沒有喝水,耳朵里也聽不到麻將聲了。
這上面是一份投資計劃。白名鶴要給李氏高麗投資,就是花巨資為李氏高麗建成幾座超級瓷器坊,每個坊年產瓷瓶超過五百萬只。然后再建兩座石墨坊。年石墨大明的收購量,達到一千萬石。
這還不算完。
因為茂山那里道路還是差。水道也需要再修整。
所以白名鶴要投入白銀三千萬兩改善挖礦的環境,增加碼頭,并且無上限提高鐵礦石的收購量。
最終,這個股份的分配讓胡濙看不明白了。
先說瓷器坊,李氏高麗王室出地皮,占四成半。出工匠再加一成半。而瓷器坊對于除石瓷器石料之外的原料采用的是購買制,不過價格卻要求公正公開。而且開采瓷器用石料的工費按市價給予結算,對于瓷器坊內的工匠也出支付一定的勞務費,而且所有的貨物只要合格,大明全部采購。
所得收益,投資一方只占四成。
這是送錢去幫李氏高麗發財呀,白名鶴一慣的強盜作風那里去了。
什么叫原料,燒瓷器的原料值錢嗎?那東西就是山里的石頭與泥土,所花費的成本最大就是人工費,那有什么原料錢。
這東西太古怪了,古怪到胡濙感覺自己的腦袋不夠用了。
這還不算最古怪的,三千萬兩銀子的投入,給李氏高麗修了路,建了碼頭。增加了礦石的開采量之后,竟然只點三成的收益分成,而且還是扣除了應付的工錢這一項。這天下間傻子還是有的,什么是傻子在大明無論是官方,還是醫學上也是有定義的。
可誰會把白名鶴放在與傻子這個級別上呢。
大明天下,誰敢說自己比白名鶴更聰明。
“啊!”胡濙驚呼一聲之后,用力一拍大腿。這個動作讓所有正在打麻將的人停下了,齊齊的看著胡濙。只聽胡濙自言自語的說道:“這天下,還有誰比白名鶴更聰明呢?”
“老胡,你什么意思?”徐承宗幾步就來了胡濙面前。
胡濙也回過神了:“白名鶴不是傻子,而且是一個超級聰明的人。他竟然能寫出這樣在老夫眼中如傻子一樣的計劃來,那就證明了大智若愚。老夫看不出來,想必各位也看不出來其中的妙處,那李氏高麗的人呢?”
“那么妙處何在?”高谷思考了很久,也沒有想出原因來,所以急急的發問。
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白名鶴也沒有解釋過。
不過,白名鶴卻是私下算過一筆賬,這筆賬的名稱就叫作資源掠奪。而且白名鶴還有兩個劇本,一個叫作原料輸出國,一個叫作壓制工業發展。這兩個在將來都會為大明帶來巨利,眼前這個計劃都不算是吃虧,為何不作。
就算是真的吃虧,白名鶴也會這么干。
“叫白名鶴回來!”于謙也無心打牌了,剛才打牌就是想換一換心思,也是在等胡濙來。可胡濙也看不明白,他們也依然想不通。所以不如叫白名鶴來問個清楚。
不是大明的人不夠聰明,而是他們少了后世可怕的經濟戰爭。
白名鶴講了兩個劇本的名稱,連內容都沒有講。大明的這些大人物們就明白了白名鶴這種事情是戰略級投資,說白了就是前人種樹的行為,是為將來大明將李氏高麗完全控制在手上的一種作法。
絕對高明的與狠辣的一種招數。
“還有一點,其實我可以再多投一些要以五成上的股份。但為什么一定要把股份給李氏高麗多一些呢。這又一計!”白名鶴故作神秘,其實也是給一個讓大伙思考的時間。
這次沒有猜,也沒有人等白名鶴賣關子,直接要求說明。
“先說工錢。李氏高麗無論是工匠,還是勞工。都是屬于李氏高麗貴族集團的財產。一個工匠我們按大明這邊的工錢標準,就算是減一半都會遠遠的超過當地水平。如果按全額來發的話,更可怕。然后我會安排大量的商人,帶著大量的產品過去,再把發出去的工錢用商品換回來。當然,這不是主要的目的。”
白名鶴又在賣關子了。
不過這一次,蕭镃沒有給白名鶴賣弄的機會。
“怕是會出亂子。這樣巨大的工錢支出,我們付出起。因為大明就是這樣的工錢標準,減一半的話怕是商人會笑的睡不著。可對于高麗的貴族來說,他們受不了。因為他們占了大部分的股份,發十兩銀子,他們就要支出七兩。這原本一兩銀子就能夠解決的工錢,花了七倍,他們不甘心呀。”
蕭镃起了一個開頭,張鳳也接口說道:“李氏高麗的百姓,民心會慢慢的偏向大明。果真是毒辣至極的計謀!”
白名鶴卻干干一笑:“我沒那么壞,只想過工錢高了,將來往小呂宋那里招高麗人過去作工,還是兵當容易些!”白名鶴只是笑,那笑容讓幾位大員都看著不怎么舒服。
“我呸!”徐承宗沖著白名鶴作了一個吐的動作后:“我唾你一臉,你小子知道無恥兩個字怎么寫?你不壞,這世人就沒有惡人了。”
白名鶴一臉的不在乎,就沒有當徐承宗的嘲笑存在。立即就說道:“這個計劃可行?”
“可行,不過不能照你這么直接。這件事情讓戶部蕭大人為主,胡老在一旁幫一把。你就不要親自出面了。”于謙不是在保護白名鶴,而是怕白名鶴嚇到高麗人。這天下掉餡餅的好事,反倒會讓人害怕。
胡濙也說道:“讓禮部張大人也出面,提出一些國政上的要求來,這樣合理些!”
“其中尺度,請胡、高兩位前輩指點一二。下官怕是把握的不好。”張鳳明白自己的作用,也明白這個國政上的尺度自己根本就掌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