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弟燒了他和白名鶴商量好的合約。
這個作法讓白名鶴非常的不理解。趙弟接下來卻說道:“白大人,信比命大。答應了就一定要作到,否則在這大明天下,雜家無立足之地。”
白名鶴要瘋了,這一點和后世商場之上,動不動就騙人的合作來說,簡直是純潔到讓白名鶴找不到一個可以形容的詞。
“白大人也是有信之人,京城之事,雜家也有所耳聞!”
白名鶴猛灌了幾口酒,心中那個郁悶呀。
趙弟卻是笑了:“白大人初入官場,行事謹慎。但依然還是接觸官場時間短。想必白大人一定以為,雜家這種作惡多端之人,必然是無信之人。”
白名鶴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這個話題壓力有點大,我們換個話題如何?”
趙弟爽朗的大笑著,不是因為白名鶴吃憋,而且是他沒有想到白名鶴的臉皮竟然很薄。
“就說海禁!”趙弟語氣一變。
“好,就是說海禁。”白名鶴也松了一口氣。
“這幾年,海禁松了許多。因為南洋的那邊也知道,他們再騙貢,大明肯定會封海。所以各種交換也變得讓大明有些利。可海禁之中,有一條鐵律。”
“什么鐵律?”
“就是禁倭。因為明初倭寇不斷的騷擾沿海,所以禁止倭人入貢,也禁止任何人與倭人接觸。就是有些弄條小船,偷偷出海作些生意的人,也不會與倭人打交道。誰家沒有幾筆倭人的血債。”趙弟說到這里,咬牙切齒的。
白名鶴沒好意思問,但這個表情,似乎趙弟與倭人也有仇。
“任何敢于倭人來往的,全家誅殺。”趙弟殺氣騰騰的說著。
“那些倭女?”白名鶴就不明白,既然不來往怎么會有倭女?
趙弟解釋道:“其實送她們給白大人,也是為了僻禍。這是廣海衛在出海的時候,攻打的倭人商船。雜家不是什么好人,那廣海衛指揮使自然也貪財之人,他也喝兵血。但卻不是濫殺之人。”
“是奴,留下又如何?”
“是倭人,留下就可能是罪。整個廣東,唯一收下這些人,卻不怕人彈劾的也只有白大人了。”
白名鶴有些意外,沒有想到趙弟會這樣說。
“白大人,說到海禁。雜家說一句大膽的話,整個廣東敢用船去販些私貨的人還是有的。幾條小船的事情,出了事也能保下來。但敢大干的,怕只有白大人你了。不是因為萬歲器重白大人你,而是因為白大人你這個人!”
趙弟這是捧嗎?白名鶴更是不明白了。
趙弟哈哈一笑:“白大人這火柴坊,大明天下獨一家。就算配方秘法被人知道了,誰敢再開一間?”
這話倒也沒有錯,誰再開火柴坊,小打小鬧無所謂,干大了。就是斷了錦衣衛的財路,而且這其中還有大股份是皇家內庫的。
誰敢伸手,誰死。
“我們認同一句話,白大人在分利的水平上,無人能及!”趙弟給了白名鶴一個點評。
沒等白名鶴說話,趙弟就繼續說道:“火柴這利大不在雜家不知道。但白大人與雜家這邊也算是對頭,至少不是朋友。可白大人卻主動拿出每個月八千兩銀子的貨給雜家,這份氣度,讓雜家佩服,更是證明了白大人在分配利益的水平上,無人能及。”
“八千兩銀子的貨,在廣東,毛利也就是六千兩吧。”
“六千兩,頂四百個知縣的俸祿!”趙弟又補充了一句。
白名鶴點了點頭,這個數字不少了。而且這也是為了自保。
趙弟又問道:“白大人怎么看官,什么是貪官,什么是贓官,什么又是清官。”
“老趙你怎么看?”白名鶴沒有回答,把問題又扔了回去,他很想聽一聽趙弟的說法。
“真正的清官會死絕的,因為俸祿養活不了一家老少。所以雜家眼中的清官,就是為人公正,讓百姓有個好日子,在無關痛癢之處再得一些利。與商人有選擇的合作,是這些清官們一條穩當的路子。”
聽趙弟這么一說,白名鶴也認同:“老趙,給你說個實話。十五兩銀子,不夠我家里三天的花銷。”
哈哈哈!趙弟爽朗的笑了幾聲:“白大人,是個實人!”
“白大人,原合浦縣令就是一個贓官,他太貪,而且不顧其他人的死活。他太心狠,珠民是賤民,但也是條人命。錢吾沿是個蠢官,他怕東窗事發,朝廷怪罪,選擇最蠢的方法來壓住這件事情,白大人沒有出手,我們也會出手。”
白名鶴有些意外。可卻沒有說話,等著趙弟繼續講下去。
“錢吾沿又是一個膽子不大的人,殺人他也不敢,如果不是鐘銘遠這老貨出的三流主意,他也不會把事情越搞越大。所以,這樣的官是該死的。”
聽到這里,白名鶴又問了一句:“那什么是貪官呢?”
“貪官就是,給自己弄到錢了,卻比沒錢的時候過得還窮的蠢貨。”趙弟的形容讓白名鶴笑噴了,不過也是能夠理解的。大明初期律法還是非常嚴格的,一個官員敢過上奢侈的生活,各地監察衙史、錦衣衛可能就會動手了。
“聰明的官,就貪那么一點,日子過的好一點。你真的來查,衙史也不會為幾十兩上百兩銀子去彈劾一個人。更何況,衙史們要是光靠俸祿,到了月底的時候,也是等米下鍋呢!”
白名鶴聽懂趙弟的話了。
孫苑君也給白名鶴講過一些大明的之前的事情,也講過前朝的。事實上大明的官員俸祿真的是低的可憐。
就拿白名鶴每個月實際的收入來說,一個縣令,只有相法于后世每個月四千五百元的收入。而且還要養活一大家子人,這日子真正的是過不下去的。白名鶴自己也知道,就算自己想作一個清官,也不可能。
最大的可能就是,辭官不干了。去作一個商人。
“白大人,得饒人處且饒人呀。不過,需要殺人的時候,手也不能軟。特別是那些該殺之人。留著或許是一件禍事。”趙弟的勸說,白名鶴聽進去了。
不過,白名鶴也說了自己的想法:“那個鐘鳴遠,我留著他有兩個想法。一個是讓人有仇報仇,另一個就是想多打聽一些關于你們的秘密。”
趙弟哭笑不得,白名鶴說的真是直接。
“白大人,我們沒有秘密。也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當然朝廷要細查問罪,整個廣東九成的官員都可以送去砍頭了。雜家心想著,朝廷不可能一口氣殺這么多人吧。讓整個廣東無官可用?”
“也是!”白名鶴認同這話的意思。
“留著鐘鳴遠,只有一個用處。那就是他懂倭語!”
“那,他還是去死的好。如果僅僅只有這一個用處的話。我不需要他。問一句,鐘鳴遠干過多少喪盡天良的事情?”白名鶴也開始在考慮鐘鳴遠的生死問題了。
“不多,也就那么幾件。除了這次想殺人滅口的主意是他出的之處,他逼死過一個佃戶,搶了那佃戶的女人給自己作了妾。他名下的田產多達七千畝,他擁有十幾間店鋪,大半都在廣東城內。還有一個秘密,怕是他自己都不完全知道!”
白名鶴心說,你們調查的足夠詳細了,連鐘鳴遠有多少店鋪都知道。
“那就是,他沒有正妻,只有四個妾。然后兩個兒子,四個女兒。沒有一個是他的種!”
卟……
白名鶴一口酒全部噴了出去,趙弟不動聲色的拿出手巾擦了一把臉。然后繼續說道:“最想他死的,其實不是官場的人,而是他的親弟弟!”
白名鶴開始在思考這件事情。趙弟卻沒有給白名鶴思考的時間:“白大人,你一定在想。我說這么多,就是想讓你弄死鐘鳴遠吧。其實想讓他死的,只有錢吾沿一個人。雜家倒是想讓鐘鳴遠多活上一兩年,他活著,錢吾沿會安分一些。”
越聽越是糊涂,白名鶴越是拿不出一個主意來了。
看來大明官場上的人,那一個都不能小看,他們的不比自己笨。
“白大人,如果秋天的時候真的有一千兩珍珠,那么雜家還有一樣禮物送給白大人。現在不能說,到時候白大人必然會喜歡。”趙弟信心滿滿,想來應該是件好東西。
白名鶴也沒有再問,他知道趙弟應該也不會說。
“老趙呀,我需要些鐵。現在就需要,你知道我到這里工坊什么也沒有,是需要一些精鐵打造一些工具的。黑市上能買到的太少了,不如你給我解決怎么樣。珍珠年底肯定會交給你。”年底,距離年底沒有幾個月時間了,趙弟也不相信白名鶴敢騙自己。
趙弟在午餐之后就離開了,六月初一他會來拉第一批火柴。這其間,他會先送來價值八千兩銀子的鐵錠。
大明的鐵是官辦,不是隨便可以買到的。就算是給白名鶴一個鐵礦,再加一個煉鐵坊,白名鶴所得的鐵與鋼,也是要上報,然后由官府統一收購的。私自截流,那罪名比私鹽還重,畢竟鹽只是錢。錢卻是可以成為武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