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富道嘴角含笑:“張道兄,險些被你壞了我的好事。”
張師兄一手持劍,一手掌印,問道:“究竟怎么回事?”
逍遙手一指:“此妖自幼在嶗山后山生長,偶得機緣,成為妖靈,乃本山門一大禍害……”
張師兄聽著,半信半疑。他不是笨人,仔細思量,隱隱猜出個梗概:嶗山沒落已久,不但遭受別的門庭覬覦,這頭鷹妖也是打上了主意,想要謀奪嶗山秘寶,不料正中圈套。
由此可知,其實逍遙富道早有準備,布下陷阱等鷹妖落套。只是張師兄和正光跟蹤而至,卻是個意外。
逍遙富道忽而打開符箓卷軸,念個咒語,嗖的,符箓光華浮現,籠罩住那尾神蠶,片刻間將其收掉。
張師兄看見,眼角跳了跳:現在看來,敢情這神蠶是被豢養的,如同寵物般,可隨時釋放出來。
神蠶通體劇毒,沾染不得,有這么一尾寵物,就等于手握利器,令人忌憚不已。
“啊啊啊!”
那邊中了劇毒的鷹妖忍耐不住,痛苦嚎叫,原形畢露,展開翅膀要飛走。
“書生,拿住它!”
陳三郎反應極快,揚手飛出一圈黃麻繩——這粗劣法器,他可是煉制了好幾根放在身上備用,先前被變異的正光掙斷了一根,身上還有呢。
縛妖索,名副其實,用來對付妖魔威力倍增,克制得死死的。黃光閃過,正套住鷹妖頸脖,猛地收縮。
可憐鷹妖一身妖力因為中了毒,十不存九,早已是茍延殘喘,被這么一套,當即動彈不得。
逍遙富道大步趕上,打開陰陽葫蘆將其收了進去。
張師兄瞧著那葫蘆,眼眸炙熱不可掩飾:他倒識貨,立刻認出此物不凡,很可能是能夠用來豢養道兵的陰陽葫蘆。如此寶貝,誰見了不眼熱?
逍遙收了鷹妖,滿心歡喜,與陳三郎站在一起,有意無意地展開符箓卷軸,但見一位神蠶虛影浮現,蠕蠕爬動,口中說道:“張道兄,你也看見了,根本就沒什么嶗山秘寶,只是本道故意誆弄那鷹妖的。”
張師兄哪里相信,冷笑一聲,緊了緊握劍的手。
逍遙不緊不慢又道:“莫非張師兄還想為青城的牛鼻子報仇?”
正光的尸骸摔倒在地上,一身破爛,顯得狼狽。
逍遙繼續說道:“那樣的話,本道只得與陳狀元聯手與道兄好好斗一斗了!”
張師兄看著符箓上神蠶的虛影,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陳三郎,不由暗暗皺了皺眉頭:
神蠶至毒,不用多說。而陳三郎同樣給予人一種不可揣測的意味,剛才正光可是施展秘術變異來的,力大無窮,刀槍不入,換句話說,其實已經變成了一具兇猛的道兵,不怕疼痛,不知畏懼為何物,如同百年銅尸。面對這樣狀態的正光,張師兄自認都要施展出好些手段才能應付過來,陳三郎倒好,不聲不響就破了去,連甚手段都沒看出來。
此子,不簡單啊!
難不成之前觀望之術出了紕漏,看走眼了?
嘩啦!
天色昏沉,云層如山,突然間像是山崩了,雷鳴轟動,雨點箭一般打下來,勢頭兇猛,渾不同尋常。
雨點打在逍遙富道頭上,他鼻子一嗅,面色變了,大喝:“書生,閉住呼吸,此雨蘊含有修羅邪魅氣息,會蠱惑人的心志。”
張師兄聞言,一把抓過一股雨水仔細聞著,隨后一摔手甩掉,怒道:“果然如此。”
他突然明白為什么正光會如此失態,不惜施展秘術與陳三郎拼命了,很可能是被修羅氣息在不知不覺間濡染了心神。
為了印證心中所想,他抬頭觀望昏沉的天空,看云層,聽狂風怒號,面色變得鐵青:
原來修羅氣息早已彌漫其中,他們竟毫無察覺。
修道之人,大都自幼出家,養得一顆道心鞏固,等閑邪魅侵犯不得,自然而然就抵消掉了。
然而那正光被仇恨沖暈了頭腦,氣急敗壞,道心露出了大破綻,他一向又少得出入紅塵,道心貌似堅固,可一旦出現一線裂痕,便會崩坍如山倒,做出糊涂之舉,白白送掉性命。
“好個修羅教,竟敢侵入雍州!此事非同小可,我得立刻回龍虎山稟告天師知曉,好拯救天下蒼生……嶗山道友,陳狀元,就此告辭!”
說罷,轉身飛掠而去。
逍遙富道呸了一聲:“明明是知道打不過,搶不到秘寶,自找臺階下。臨頭居然還能說出如此漂亮堂皇的話語,果然是天生一副正道嘴臉,道德模范。”
“咦,書生,你怎么一點事兒都沒?”
看見陳三郎在雨中,優哉游哉撐起一把油紙傘,傘上還用筆墨題著詞句:斜風細雨不須歸……
什么名堂?
這可是在嶗山斷崖,烏云潑墨,雨點似箭,可不是在那細雨朦朧,充滿詩情畫意的揚州啊。
“能有什么事?”
陳三郎反問。
逍遙富道摸了摸腦袋,很是疑惑:如今隨著大雨傾注,修羅氣息彌漫整個嶗山,就算打雨傘不受雨淋也無濟于事,畢竟氣息無孔不入。陳三郎怎地像個沒事人一般,絲毫不受影響?
他究竟修的什么道?
這時候,逍遙也不好多問,說道:“走吧,修羅教那邊已經察覺修羅血祭失敗,因而有厲害的人物出手,降下這么一場雨來,嘿嘿,當真是舍得下本錢。”
說到這,咬牙切齒。
因為被這一場雨潑落,嶗山萬物皆受濡染,潑落不可避免,這可是他的家啊!
陳三郎問:“你的意思是天下間真有人能夠呼風喚雨?”
“廢話,真當修者修煉是無用功嗎?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說不定有變故。”
嘆息一聲,與陳三郎飄然下山。
是夜,嶗山大雨,靈脈凋零。好生生一處福地,盡皆受染。
是夜,蠻王石破軍誓師發兵六萬,號稱十萬,任命將領蔣公銘為“征北大將軍”,殺入雍州,一路勢如破竹,一夜之間,連下九城。
據說戰報傳來時,雍州刺史郭宏正與新納的兩名佳麗在刺史府玩“三人大戰”,受這么一嚇,頓時傾瀉如注,萎靡不舉。他慌慌張張命令家人收拾細軟,裝了滿滿十八車,隨后還有“后宮”佳麗上百人,也坐了整整三十車,隨即在一千兵甲的保護下,浩浩蕩蕩離開刺史府,出雍州,北上京城,找皇帝哭訴告狀去了。
三天后,雍州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