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今晚吹得什么風,把陳大人吹來了。”
當先一人,身材不高,面目清癯,留三縷長須,但不管看衣裝打扮,還是氣度,都不像是個主人家,更像個管家多些。
陳三郎一皺眉,問:“閣下是?”
“在下姓燕,單名‘全’,祁家總管。”
陳三郎一聽,冷哼一聲:這祁家的架子,真不是一般大,‘門’客進去稟告,言道“縣令來到”,最后居然只讓個管家來迎接,哪里把縣衙放在眼內?
燕全看在眼里,卻也不在意,打哈哈笑道:“陳大人,外面風大,請進吧。”半句客套話都欠奉。
陳三郎點一點頭,跟隨其走。穿過外面的街道,一會之后走到一座府邸‘門’前。
這座府邸占地頗大,建造得富麗堂皇,‘門’板上一枚枚銅釘足有茶杯碗口大小,‘門’外擺一對七尺高的白石獅子,雕刻得活靈活現,鬃‘毛’飛揚,神態威武。
如此規格的擺設布置,已經超過尋常的鄉紳階層,和府城望族有得一比。根據文書資料顯示,這祁家立足于此已是六代傳承,雖然說是武林世家,但各代弟子中著實涌現出了些杰出人才,文武雙全,武功了得之余,也能寫就一手好文章。畢竟夏禹王朝百年來重文輕武,武夫被世人所輕,想要出人頭地,還得靠筆墨。
祁家六代傳承,期間子弟考科舉,也曾出過二甲進士,官至御史大夫。
然而正所謂時勢造英雄。近些年來,隨著天下大勢的風起云涌。武力越來越受重視,反觀筆墨。已是開始式微沒落。讀書人倘若考不得功名,就會被人譏笑為“百無一用是書生”。
反正不管如何,祁家都可以說是左右逢源,發展興盛。又有著祖宗傳承的積累沉淀,因而不把涇縣縣令當個人物看待,倒不算稀奇事。而或對祁家家主來說,派遣個總管來接,已是很給陳三郎面子。
大‘門’敞開,張燈結彩。兩邊各自站著四名壯漢,個個都敞開衣襟,‘露’出結實的肌‘肉’。
“有貴客到!”
燕全總管高聲叫道。
“歡迎,歡迎!”
一個‘婦’人滿臉笑容地從大‘門’右側的座椅上欠身坐起,然后非常自然地伸出手來:這是接禮的節奏。
前面入‘門’的客人所送來的禮物已經擺滿地上,有大紅包,有‘精’美的帛盒,有檀木箱子等等。
見狀,陳三郎不禁訕訕然。想起自己落難,逃避到此,哪里有帶著禮物?而兩手空空,登‘門’恭賀。確實面子不好看。
燕全曬然一笑:“五娘,陳大人微服‘私’訪,事先不知道老爺和少爺辦喜事。這禮,就免了吧。”
那‘婦’人哦了聲。扭著屁股坐回椅子上,一副面容掛了下來。
燕全帶著陳三郎進府。安排到偏殿入席:“陳大人請海涵,正廳坐滿了,委屈你在這邊。”
陳三郎問道:“今晚府上雙喜臨‘門’,定然有八方貴客來賀吧。”
“那是當然。”
燕全很是自得地板著手指數人名,這些人中,有江湖的大俠、有名震一方的宿儒名士、還有兩位來自南陽府的官員,論起品階,比陳三郎這個七品縣令要高半品。
這位祁家總管數名單的意思,不外乎說“陳大人,以你的資格坐在偏殿里宴飲,一點不委屈……”
其實陳三郎倒真沒多少芥蒂,他純屬路過而已,適逢其會,想著沒有地方去,登‘門’吃點喝點,打發時間。
固然坐在偏殿,可宴席已開,桌上擺滿佳肴美酒,香氣‘誘’人。
鬧騰一番,陳三郎早已饑腸轆轆,于是毫不客氣地開始吃喝。
坐在身邊的一位同席客人雄赳赳,腰間‘插’著一柄黑黝黝的板斧,一看便知是江湖豪杰,舉起一碗酒來問陳三郎來歷。
陳三郎毫不隱瞞地自報家‘門’。
那豪杰一聽,覺得詫異,上下打量,似乎不信:好歹一縣之尊不是?很難跟現在這副吃喝形象掛鉤起來。
其實這一桌大部分客人都是舞刀‘弄’槍的江湖人士,可能是那燕全故意這般安排,讓陳三郎置身其中,成為不受待見的“異類”自古朝廷與江湖有別,江湖的意思,說白了,就是作‘奸’犯科者的自命名,與朝廷不說針鋒相對,起碼也是涇渭分明,帶著仇視的。
陳三郎表‘露’身份后,果然受到了一道道鄙夷的目光。他視而不見,繼續埋頭填飽肚子。
江湖漢子們把他的表現視為退避,覺得暢快,于是毫不避忌地大聲談起刀口上‘舔’血的勾當來,其中甚至涉及兩宗懸疑血案。
說著說著,話題一轉,就轉到今晚的主角之上。
今晚祁家雙喜臨‘門’,祁家老爺大壽,祁家少爺成親,不過在話題熱度上,成親自是比大壽要搶風頭得多。于是在眾賓客眼中,祁家少爺當仁不讓,乃是第一主角。
祁家老爺膝下有六個‘女’兒,兒子卻只得一個,又是老幺,端是如珠如‘玉’,萬般寵愛。更難得的是此子天賦超群,文武雙全,年紀輕輕,便闖‘蕩’出了不小的名頭。只是祁少爺飽讀詩書,卻甚為排斥科舉,因而沒有去考功名。
祁少爺有俠名,年少多金,從十三歲開始,身邊就沒缺過美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沒辦法,人家長得好,家境好,風流多情,尋常時候,根本不用去勾搭,便有許多鶯鶯燕燕投懷送抱,成為趕都趕不走的‘花’癡‘女’。
久而久之,多情才子祁少爺的名頭便成為一塊響當當的粉‘色’招牌。
誰都沒有想到,這祁少爺突然宣布婚訊,要與人成親。據說該消息傳揚出去后,足足有二十多位妙齡俠‘女’為之心碎,‘肛’腸寸斷;甚至還有傷心得要遁入空‘門’的……
更讓人覺得驚奇的是,祁少爺要迎娶的‘女’子乃是他泛舟涇江時,打撈起來的。時至今日,此‘女’依然沉睡不醒,所以今晚成親,注定‘女’方不能出來拜堂,故而換了個繡球來取代。
此事離奇,恍若天方夜譚,就更增加了話題‘性’。在眾賓客看來,簡直匪夷所思。
后來有人一語道破,說是那‘女’子生得清麗脫俗,不食人間煙火,祁少爺對她一見鐘情,這才不顧一切地要與她成親。
然而這樣的說法未經證實,畢竟見過新娘子的人少之又少。
陳三郎吃喝間,聽到這些說法,莫名煩躁不安,不禁放下碗筷。想了想,起身離席,佯作要出恭,問了路,一轉彎,徑直往祁府里頭走。。
(梨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