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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羽書是涇縣人,拜在楊老先生門下,在私塾讀書,自幼有“神童”之稱。他的履歷順風順水,第一次童子試便奪得縣試府試兩關案首,等于是保送秀才。在院試中也發揮出色,考得第二名,直接成為南陽學院廩生。
他是近五年來涇縣在府學的第一位廩生。
這樣的人,自然有驕傲的本錢。
進學期間,其交際廣闊,春風得意,和學院院長宋志遠的千金宋珂嬋走得很近,只等今年鄉試完畢,考中舉人,即可登門提親。宋志遠乃南陽府大儒,德高望重,家族興旺,要是能成為宋家乘龍快婿,那便等于攀上一棵大樹,未來仕途青云直上,可想而知。
這幾年來,秦羽書的生活一直過得滋潤。身為廩生,進學無需花費分毫,每月還有廩米六斗發放;每屆童子試給考生作保,笑納豐厚保費,以及各種各樣私低下贈送的禮儀;此外他在文壇上暫露頭角,能書能畫,不時有人來相請去即席揮毫,賺取潤筆。
諸如種種,他個人每年的收入相當可觀。而在縣城的秦家,自然水漲船高,只差些底蘊,便能成為本地鄉紳新貴了。若是秦羽書考得舉人后,繼續高歌猛進,能在會試上有所作為的話,家里出了一位進士,這樣的家族穩穩能成為一方鄉紳,甚至有成為府城大族的希望。
至于更高層次的郡望豪門,非百年底蘊不可,就不是個人功名所能輕易促就的了。
秦羽書前途光亮,周圍的人無不給幾分面子,乃至討好之——直到遇上陳三郎。
今年以來,每一次遇到此人,秦羽書都有一種吃癟之感。
縣試時,他放言說陳三郎想考過此關難于上青天,結果對方輕飄飄就過了;在三鮮樓門外,非常快意地拒絕陳三郎討好的邀請,不料對方居然極其過分地把錢打發給乞丐,說省一頓請客錢去做善事,不亦樂乎。
這不等于說秦羽書連乞丐都不如嗎?
再到朝山寺對分曹公的絕對,更是一次不留情面的打臉。目無尊長,無禮至極。
這口氣咽不下,于是修書給楊老先生,要讓蒙師對其進行斥責。然而楊老先生回信,避重就輕,說同鄉同窗,情誼難得,不如和氣共處云云……
前些日子,秦羽書好不容易請得宋珂嬋點頭答應一同參加南陽河端午詩會,心情大好,然而今天在學院課堂上,就看見陳三郎施施然走了進來。
頃刻之間,如同吃了一顆老鼠屎,所有好心情化為烏有。
“他是故意來氣我的嗎?一定是……”
秦羽書簡直要抓狂。
前來課堂的生員紛紛落座,選擇座位頗為自由,先來先選,后來后坐。陳三郎來得不算晚,不過他選擇坐到了最后一排去。而作為廩生,在學院屬于前輩級的人物,秦羽書坐的地方永遠都是第一排最中心最靠近講師的位置。
這個位置,本身就代表一種榮耀。
見陳三郎主動坐在后排,秦羽書像打了一場勝仗,終于有揚眉吐氣的感覺:“現在知道避讓了?太遲了……”
下意識地,他覺得陳三郎此舉是一種服軟。
一會之后,講師來到,是個留著三縷長須的老者,身形瘦削,手捧一卷書。略作準備,便開口講授。
賦乃文體之一,在古時流行,可近兩朝來,文壇鼎力革新,先是詩繁盛,然后到詞,再到曲,散文等。形式律韻一變再變,賦就慢慢受到冷落,成為偏門文體。
故而今天前來上課的生員甚少。
總體而言,南陽學院所設的課程最受歡迎的當屬“明經”,也就是修習經學,其是科舉考試的主體,與一生榮華富貴息息相關,絕不能怠慢。
今天陳三郎來聽講賦,主要是為了熟悉學院環境,以及了解課堂情況,因此聽得并不怎么專注。只是老講師在上面抑揚頓挫的念誦,居然十分押韻,聽在耳中,如同聽著曲兒,倒也悅耳。
這個世界講師授課,十分隨性,講著講著,突然就插進一段典故來,像是講故事。
漸漸的,陳三郎竟聽得分外有趣,不知不覺一堂課就上完。講師離開,生員散去。
“秦學長,你的經學筆記可否借來抄一抄。下個月就要舉行科考了,我心中忐忑,實在沒底。”
一個生員走到秦羽書面前,深深作揖問道。
秦羽書微一皺眉,有點為難地道:“不巧筆記被普泰借去了,等他抄完再說吧。”
那生員“啊”了聲,掩飾不住的失望,便道:“好,麻煩學長了。”
目送他離去,秦羽書“哼”了聲:“不識規矩。”
經義筆記何其重要,豈能白借?曾幾何時,學院同窗之間借閱書籍筆記,除非彼此交情極好,否則都要奉送上錢財禮儀,人家才肯相借。空口說白話,只能碰壁而歸。
有時候,甚至給錢都未必借得到。
科舉考試,每科皆有定額,可以說同期考子都算得上是自己對手。人有私心,豈會愿意讓對手強大,反堵住自己的科舉之路?
眼看著今屆科考將至,更要將筆記之類捂得緊緊的了。
所謂科考,就是每屆鄉試之前的一次選撥考核,由州郡學政大人巡回主持。參加科考的眾多生員,唯有脫穎而出者,才能參加鄉試。
對于這科考,秦羽書毫無問題,必有一席之地,故而有同窗來借筆記,卻也是愿意借出去的——前提在于,必須給錢。
這是不成文規矩,絕不可輕易破壞掉。
否則的話,一旦開了個壞頭,這個不給錢,那個不給錢,那平日里辛辛苦苦做下的筆記不等于一文不值了嗎?
先前那生員也是“老人”了,居然如此不懂規矩,實在讓秦羽書鄙夷。
這時候,陳三郎走了過來。
秦羽書本以為此人進學后了解到自己在學院的地位厲害了,要對自己服軟,要過來懇求原諒:“哼,想要和解,必須奉上厚禮,然后在三鮮樓大擺宴席,斟茶賠罪才行,否則免談!”
然而陳三郎邁著輕快的腳步,毫不停留就從他身邊過去,離開了課堂。眼角都不掃秦羽書一下,視若空氣。
“這,這豈有此理!”
秦羽書暴跳如雷,差點要追上去劈胸將陳三郎抓住,問個明白:“好,是你逼我的,休怪秦某不念同鄉同窗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