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話,稍后還有一更!今天一看竟有八十四個月餅了,我得叫老婆不用買月餅過中秋了,哈哈,謝謝大家!)
市井繁華,人群熙攘——
“抱歉,本店概不接納不知名人士的筆墨,閣下去找別家吧。”
陳三郎整一整衣衫,昂然出門:心里腹誹一句:不識貨的家伙!
“你覺得你寫得可以……嘿,我才是老板呢,我覺得不可以,客人覺得不可以,那就是不可以……”
陳三郎忍住被鄙視的憤慨,繼續下一家。
“不用給我看,如果天天來一群人拿著筆墨給我看,我這雙眼睛還要不要?出去出去,別妨礙我做生意!”
陳三郎灰溜溜離開。
“你這樣的書生我見得多了,會寫點字,就覺得自己是個書法家。總以為懷才不遇,總覺得給你一個機會,你就能如何如何。如果你真得這么有自信,這么有把握,何不在街邊擺張書桌,即席揮毫,看有沒有人買?本老板也是個惜才之人,瞧你有兩分天賦。不如這樣,這幅晚晴望亭帖乃名家‘金桂山客’所作,打個八折,二十三兩銀子賣給你。你買回去后日夜揣摩,定能大有補益……喂,別走呀,嫌價錢貴,可以再商量……”
陳三郎落荒而逃。
轉了三條街道,問了近十家店鋪,他只得接受殘酷的現實。然而內心始終不甘,一咬牙,真得去買了一張書桌,準備臨街開攤。
但到街道上一看,又傻了眼。
南陽府街道數目頗多,但人氣旺盛的主要干道,兩邊琳瑯滿目,擺滿攤子,哪里還有插足之地?
陳三郎背著桌子到處找地方,走了老遠的路,好不容易看到一小塊空地,心中一喜,正要過去,就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身影非常敏捷地沖到前頭,往空地一滾,睡在那兒,隨即摸出一口破碗擺在地上,手持一根竹棍敲著破碗:“好心嘞,福心嘞,施舍一文錢嘞……”
眼勾勾盯著陳三郎,非要盯到這書生掏錢為止。
“什么世道,搶我攤兒還要我給錢!”
陳三郎憤憤不平地啐了一口,背起桌子繼續尋覓。
桌子不算太重,但以他的身子骨走了這么長的路也是極為吃力。不多久就喘起粗氣,汗流浹背。
一刻鐘后,終于在一個比較偏僻的巷道口尋著個地方,放下桌子。稍作休息,開始擺上文房四寶。
陳三郎摩拳擦掌,顧盼自雄:據說本朝太祖圣上出身卑微,少年時期生活艱難,靠編織草鞋賣鞋為生。從一個鞋攤到打下一個天下,只不過用了三十年時間而已。
既然太祖的基業能從一個鞋攤起步,他陳三郎的錦繡前程從一個字攤開始,相比起來,起點已經高了一個層次。
將家當擺放得井井有條,萬事俱備,就差客人光顧了。
“嗯,誰準許你在這兒擺攤的?”
來的不是客人,而是一位滿臉肥肉的衙役——這個世界的衙役身兼數職,巡邏、戒衛、抓捕、工商等等。
陳三郎有點心虛:“衙差大哥,這里不能擺攤嗎?”
衙差一手把握腰間佩刀,氣勢威猛:“也不是不能,不過要交攤位費,每天二十文,包月五百文。”
一只肥手伸到陳三郎眼前:“省事點,交夠一個月的吧。”
陳三郎眼睛睜大,支支吾吾道:“小生生意還沒開張,沒錢,可否緩一緩……”
衙差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沒錢你擺什么攤,沒錢就不能擺攤!快快走開,否則全部沒收。”
陳三郎倉皇地背起桌子逃走,像個背著沉重負擔卻無家可歸的蝸牛。
回到客棧,全身又累又酸,仿佛要散架似的,躺在床上,半天動彈不得。
第一天嘗試,他賣字為生的美好夢想就華麗麗地幻滅。
生活,從來都不是件簡單的事。
陳三郎決定擱淺,還是先集中精力準備院試吧。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難關,可不要因小失大,考不到功名,那就搞笑。
接下來好幾天,他都是將自己關在房間中刻苦用功,溫習功課。
時間過得很快,到了院試正式開考的日子。一大早,陳三郎收拾好東西趕赴試院考場。
本以為經過前面縣試院試兩關淘汰,參加院試的考生會少,但來到場外一看,黑壓壓,人數似乎比縣試府試時還要多得多。
什么情況?
陳三郎好奇地觀望,見到一大批面目陌生的人,其中不少人年紀都頗大了,甚至還有頭發花白的。可看他們的衣著打扮,又不像是送考的家屬。看了一圈,陳三郎終于明白過來:這些考生應該是考了無數次童子試但最終沒有考過院試的老童生。
童生不是功名,但考得童生,以后每次考秀才都無需再考縣試府試,直接考院試即可。
作為晉級秀才最重要的一場考試,院試的規格和難度比前面兩關都有大幅度增高,而且主考人是提督學政親自到場監察。學政是正三品的官員,隸屬朝廷委派,一般出身翰林院。論官階,比知府還要高一等。
由此可見,朝廷對于院試的重視。
而每一屆童子試,被卡在院試這一關的童生數量頗多,一年年積累著,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個龐大群體,考生比縣試府試還要多,也就不足為奇。
在夏禹王朝,學到老考到老,基本是每一個讀書人恪守的信條。對于很多老童生而言,考不到秀才,簡直死不瞑目,是以每一次院試,他們都蜂擁而至,毅力驚人。
不過這一境況到了鄉試就不同了,參加鄉試資格需要推薦,不是天下所有秀才都能參加。相比而言,門檻高了一大截,可以過濾掉大批老秀才,否則的話,再大的考場都不夠坐,那就臃腫不堪了,對于國家選才并無好處。
隨著時間流逝,來考場的人也是越來越多。
陳三郎見到了何維揚——他也考過了府試,成為童生。
何維揚身邊的,可不是保人秦羽書嗎?
看到陳三郎,秦羽書臉黑得像個鍋底。他作為南陽學院廩生,每年童子試都被許多考生爭相請來當保人。
保人本是一件非常優渥的事務,根本不用做什么,就是每次考試到現場確認一下,然后就坐著數銀子——這是一筆非常豐厚的收入。
除了數銀子,被擔保人額外孝敬的人情也頗為可觀,至于大宴小飲,更是等閑。而當被擔保人考過童子試,獲得秀才功名,他們對于保人自然十分尊敬感恩,稱為“前輩”。
很多時候,這份情分回報,往往比保人酬勞更加有價值。
這些年來,秦羽書擔保過的考生有很多人,但從沒有遇到過像陳三郎這樣的人。怎么說呢,陳三郎就像個愣頭青,太不識做人。
好在這場院試是最后一場,否則陳三郎每考過一場,就是打他一次臉,這種感覺真是無法忍受。
又想到陳三郎對上朝山寺的絕對,消息傳出去后文壇各方的熱烈反應,秦羽書就憋屈得幾乎要沖上去將陳三郎痛打一番,特別那張可惡的臉,必須狠狠踩在腳下才解氣……
這時候,一聲鑼響:考生接受檢查進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