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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京城那邊發生的事情,陳三郎并不知曉。雍州距離京城太遠,又戰亂連連,訊息難通。等有消息好不容易傳遞過來,很可能已經是發生在過去一個多月的事了。
早失去了時效性。
好比上次,蘇鎮宏申請封官,可當欽差大臣千辛萬苦地帶著圣旨來到,他都已經駕鶴西游而去,讓人好不郁悶。
既然選擇了雍州,陳三郎就不會太過在乎京城那邊的態度,上書請旨,打發那欽差回京,只是釋放某個信號而已。
京城太遠,暫且扔到一邊去,先把雍州的事解決。
當務之急,便是那些神出鬼沒,破壞力極強的修羅魔騎。
清晨,有朝陽升東方。
公堂的門打開了,周分曹與郭楚來到的時候還感到有點奇怪,一進去就看見陳三郎坐在上面,正在執筆揮毫,寫著什么。
地上,紙張散亂,足有數十頁之多,上面都寫有字,顯然是陳三郎寫完之后,便隨手扔了下來。
周分曹一愣神,很快就意識到昨晚公子一直待在此處,并且整晚未睡。
“哎,公子一定是為修羅魔騎的事煩惱擔憂,殫思極慮,乃至夜不能寐,真得苦了他,自己對此卻無能為力,實在無用……”
周分曹心中嘆息一聲。
郭楚有些好奇地俯身撿拾起一張紙來,去看上面的字,見竟是詩句模樣,兩句:“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好句!
他不禁暗贊一聲,然后輕輕地遞給周分曹看。
周分曹讀了,心有感觸,下意識地以為陳三郎對被迫離開涇縣一事,仍耿耿于懷。
其實也可以理解,涇縣乃陳三郎故鄉,祖宅在那,考得功名后又耗費諸多精力去營造陳家莊,想以此為基業,為此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不料事到臨頭,竟不得不遷徙遠走,不正是“恨別”嗎?
隨后又收到恩師被害的噩耗,當真是“花濺淚”。
周分曹品讀理解著,簡直感同身受。
這時郭楚又撿起一張,紙上同樣兩句詩,但并不相同。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好,更好,真是遍地斯文!
郭楚不禁嘖嘖有聲。
周分曹忍不住一把拿過來,一下子被那種雄渾深長的意境給吸引住,仔細推敲體味起來。
顯然,這四句都屬于斷句,定然還有后續才對。
兩人正準備找地上其他的紙張,看能不能拼成整首詩篇,就聽到陳三郎干咳一聲,放下了筆,走下堂來:“你們吃了早飯沒有?”
兩人都是搖頭。
“那正好,一起去用膳吧。”
兩人無法,只得跟著陳三郎走出公堂。周分曹心掛地上的詩句,特意吩咐門子,讓他進去收拾的時候,千萬不要把地上的紙張扔掉,得撿拾起來,疊放整齊,他一會回來要看。
一夜無眠,陳三郎著實餓了,饑腸轆轆的。
周分曹以為他要返回后宅去吃,不料見他一直往外面走,最后都走到了大街之上,不由好奇問道:“公子,這是去哪?”
陳三郎回答:“聽聞東街有一家老牌餛飩面檔重新開張,名曰:云記,皮薄餡鮮,味道不錯,我們就去嘗嘗。”
周分曹聽了,眼睛都鼓起來了:公子奔走往來,治理諸多公務,怎地連面檔開張的事都知道?自己可是毫不聽聞……對了,一定是公子關心民生,體恤民情,這才特意去了解。真是慚愧,看來自家也不能老是關在房中,得時常出去走動,才能真正清楚市井動態……
陳三郎倒不知道此時的分曹公浮想聯翩,大發感觸,只顧前行。
一會之后,三人便到了那云記餛飩檔中,他們都穿著便服,也不怎么引人注意。
這家攤子在嶗山府真是老招牌,有數十年歷史,只是在蠻軍入境時,老板伙計都逃命而去,荒廢了生意。后來等蠻軍離開后,這才敢回來,但一直沒有營生,直到陳三郎入主,實施了多項便利經濟的政令后,這才重新開張。
這一開張,便有不少生意,以往的街坊老客,紛紛過來捧場。這不,一大早的,六張桌子就只剩下一桌空著。
陳三郎笑道:“這云記餛飩,都是用上湯煮面,再加入特制料粉,口感香滑,的確不錯。”
周分曹問:“公子曾經來吃過?”
“沒有,聞名而已,當下府城,可以說是滿街美味。”
郭楚聽著對話,也是倍感驚奇。這家面檔雖然說是老招牌,但也就是家簡陋的半露天營生,位置也不算好,開在巷子里頭,不懂路的還不好尋找。環境布局,只能說一般,與一些高檔酒樓相比,不知遜色多少。現在的陳三郎,可是一府之主了,偏偏關注這么家面檔,實在讓人覺得稀奇。
他卻不知道,這樣的事對于陳三郎來說稀松平常得很,其坐舟船都能和那船夫聊上半天,不亦樂乎的。
這就是覺醒后所不知不覺表現出來的行徑,與時下的王朝制度有些格格不入,旁人見著,難免覺得古怪。
要知道王朝里頭,特別是士大夫階層,是非常注重規矩的。吃飯上桌有規矩,接人待物有規矩,生老病死,都有著規矩,不可逾越。壞了規矩,便壞了名分。
陳三郎偏偏卻不守這些規矩,因此容易得罪人。他也不管,自從掌握斬邪劍,他本身,也有著自己的規矩。
“老板,來三碗招牌餛飩面,再來三斤白切肉!”
很自來熟地大聲叫道。
“好嘞,客官稍等。”
三斤肉,未免太多了吧?
周分曹與郭楚對視一眼,他們口味一向習慣清淡,早上的時候多吃粥,很少吃肉,即使吃,三五塊足矣。那么這一大盤肉,豈不是浪費?不過這是公子一番心意,如何能推卻,等會必須多吃幾塊,不教公子失望。
三人正要往那空桌里落座,一個打下手的伙計慌忙過來攔住:“三位客官,這位置留給人的了,不能坐。”
周分曹一聽,面色頓時沉了下來:開什么玩笑!
陳三郎淡然道:“那人既然還沒來,且讓我們先坐,等他來了,我們再讓開吧。”
說著,徑直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