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遣下水的十名水鬼堅持不過片刻功夫便全部伏尸水面,這讓站在甲板上的元家水軍將領大吃一驚,面有驚容。他名叫“羅滕海”,乃是元文昌麾下一員得力干將,鎮守在與中州雍州交界的三尾鎮上。
這三尾鎮名為“鎮”,其實最開始的時候不過一座水寨,后來因地理位置關鍵,乃扼喉之地,慢慢建設發展,有了規模,成為一座重鎮,主要駐扎水軍,約三千余人。
羅滕海便是駐守三尾鎮的副將軍,善于水戰,有個綽號“長須泥鰍”。皆因他身形修長,胡須濃密,皮膚黝黑。
前些時候,三尾鎮水軍統領黃田弘接到元哥舒傳信,要他撥一千水軍前來,看守住涇江水域,一旦發現可疑船只,立刻進行攔截……
一千水軍,可不是小數目,起碼得出動三艘戰船。黃田弘知道元哥舒是為了防備陳三郎逃脫,但這個涇縣縣令手下又沒有水軍戰力,有必要這么興師動眾嗎?不過轉念一想,也許元哥舒是怕陳三郎等喬裝逃匿,隱藏在某些過往船只中,藉此逃出揚州。
那樣的話,搜捕的強度就大了許多,人手不夠的話萬一某個地方出現了漏洞,就給陳三郎遁逃走了。
略一考慮,黃田弘便下令派遣羅滕海率部出發。
這差事輕松,羅滕海心中暗喜。他長年守在三尾鎮,每天都是帶領水軍訓練,枯燥乏味得很,閑余時候,除了喝酒賭錢就難以尋到別的消遣了。三尾鎮乃軍事要地,周圍比較荒蕪,人煙罕見,女人都逮不著一個。
這般情況下,有機會出來做事簡直求之不得,完成任務之后,找籍口在這邊停留兩三天時間,好好玩玩,那也是沒問題。更何況是替少將軍做事,做得漂亮了,留個好印象,日后前程自當舒坦。
三艘戰船出發,乘風破浪,扼守在涇江流域一處要害之地,發散水軍四下巡邏,搜查過往船只,不放過任何可疑之人。
這本身便是一件能大撈油水的行徑,如狼似虎的水軍們自然不會放過,兩天來,不知剝削了多少過往商旅的錢財。
但這一天,陳三郎的八艘船只出現了。
聽到報告,羅滕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乖乖,八艘船呀,這是什么狀況?
其實他對于陳三郎的情況知道得并不多,也就是明確對方是個涇縣縣令,聽說還是個狀元什么的。作為軍旅出身的粗人,羅唐海對于詩詞歌賦方面一竅不通,科舉之路也毫無興趣,他只喜歡打仗而已。內心一直期盼著天下大亂,希望元文昌早日揭竿起事。
因為只有那樣,才有仗打。
這仗打起來了,才能建功立業,才能青云直上。
除此之外,別無他途。
區區一介縣令,完全不用放在眼里,只怕對方奸猾,會從哪個水灣溜下了船,從別的路徑逃了。
那樣的話,可是喪失了一個立功的大好機會。
然而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對方大搖大擺的,竟是組成了一支船隊,浩浩蕩蕩而來。
這是逃跑嗎?
根本不像。
羅滕海本還以為情報有誤,把別的船隊搞錯了,趕緊率部前來核實,待雙方距離拉近,有手下指著對方頭船甲板上一個斯文年輕人說,那就是涇縣縣令陳道遠。
核實了身份,羅滕海心花怒放,他想到對方八艘船,很可能是這縣令把整個涇縣都搬空了,那船上,自然都是金銀珠寶,錢糧綢緞等值錢的東西。
裝滿八艘船,何等物資豐饒!
“呸,真是個狗官!還狀元呢,刮地三尺,不知禍害了多少百姓。今日撞到本將軍手里,定教他有來無回,東西全部充公!”
俗話有說:三年淸知府,十萬雪花銀。這陳三郎雖然只是當個縣令,但看起來撈錢的本事比知府還厲害得多。
想到妙處,羅滕海簡直欣喜若狂,當即讓人吹動號角,三艘戰船合圍過來。
是圍不是撞,要是把對方船撞沉了,東西全落水里。涇江波瀾兇猛,如何還打撈得回來?
只是他們來勢洶洶,那邊周分曹看見暗暗心驚,以為要橫撞而來。
其實在差不多的距離內,羅滕海已經命令手下放慢了速度,不料此時,就看見蟹和與雄平劃著小艇迎上來了。
見狀,羅滕海差點忍不住要笑出聲:兩個人,兩條小艇子,就想攔阻自己三艘軍船,簡直螳臂當車,不知死活。
但隨后發生的事完全顛覆了認知,那兩個人好像魚兒一般,不但避開了如雨的箭矢,而且還很干脆利索地斬殺了十名水鬼。
羅滕海見到,真是心如刀割。那十名水鬼可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整個三尾鎮,只得五十人,如今便折送了十個。回去改如何面對統領?一頓責罰在所難逃。
可惡!可恨!
羅滕海又驚又怒,他倒沒有失去分寸,明白被兩人摸到了船底下,是十分危險的事,誰知道這兩個家伙還有甚本領沒有使喚出來,萬一真得被戳穿了船底,可就不是說著玩的事。
船底雖然非常堅固厚實,但眼下這情況詭異得很,容不得不小心。
“下去,你們全部下去,殺了他們!”
羅滕海低聲怒喝,恨不得自己都跳下去,將對方斬成肉醬。
很快,一排排水軍換了行裝,口中咬著短刃兵器,飛快跳下水去。這一批人,足有四五十之多,他們的水性,已經水中搏殺的本領比水鬼差了一截,勝在人多。況且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了,非要把船底下的敵人殺掉不可。
那邊船上,見到情況不對路,也跳躍下一批水軍,撲通撲通的,濺起一朵朵水花,然后紛紛劃動手臂游靠過來幫忙。
陳三郎方面,周分曹不無擔心地道:“公子,這么多人?他們兩個會不會有危險?”
陳三郎笑道:“在水中,小魚小蝦再多,卻也抵不過鯊魚一口吃的。”
周分曹還不甚明白,就見到那邊水戰開始,水花激蕩,都看不分明,只看到有殷紅的鮮血不斷翻騰起來,把江面都染紅了。
這戰斗結束得快,才不過一會兒便停息了。
周分曹等連忙踮高腳尖伸長脖子去看,正不知蟹和他們在哪兒,就見羅滕海坐鎮的戰船猛地一震,震動得旗幟搖晃不定。
江風吹拂,送來聲響,船上的水軍在拼命大叫:“船破了,船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