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燈會是春節前后最后一個盛大節日了。葉小天是縣丞,負責全縣治安,提前三天他就讓張典史做出了安排,安排人手散布于大街小巷維持治安,疏導交通。
葫縣這種偏遠地方尚未設立救火鋪。而上元佳節觀燈賞燈,大放焰火,城中民居又多為低矮木屋,許多人家院子里還有柴垛,為了防范火情,葉小天就仿照京城救火鋪子,請巡檢司派員相助。
葉小天請這些巡檢司官兵每十人為一隊,備齊了抓鉤鍬鏟、水車等物,潛候于最熱鬧的幾條主要街道左近,同時派人上山,居高臨下觀望全城動靜,一有異變就以燈光為號,引導治安和救火人員行動。
喧聲驅逐夜闌,燈光掩蓋夜色,隨著夜色越來越深,百姓們漸漸走上街頭,觀戲賞燈,大開所禁,放膽熱鬧。葉小天帶著全家人也下了山,悠游自在地到了最熱鬧的十字大街。
土著流寓、士夫眷屬、女樂聲伎、曲中名ji戲婆、民間少婦好女、崽子孌童游冶惡少、清客幫閑、莖僮走空之輩,無不鱗集于此,熱鬧非凡,此等場景,遙遙自然是很歡喜的,哚妮妹妹少見如此熱鬧景像,也是滿眼新奇。
潛清清如今借宿在葉家,今晚也與他們一同出游。她和哚妮一左一右牽著遙遙的手,跟在葉小天身后,行走片刻,忽見三五個持紈扇、穿花裙的少婦說說笑笑行至一戶人家,紛紛伸出手去摸那門釘,眸波一閃,頓時計上心來。
她有心接近葉小天,正愁哚妮和遙遙寸步不離,不得下手,便笑吟吟地對哚妮小聲道:“哚妮妹子,你看那些人家女子都在摸門釘呢,你不去摸一摸么?”
哚妮看著那幾位少婦的奇怪舉動,問道:“姐姐,她們摸人家門釘做什么?”
潛清清笑答道:“這摸門釘是漢家風俗,門釘,門丁也,討個喜慶唄,據說摸門釘可以求子。”
傳宗接代,對女子而言可是人生中一等一的大事,關乎著她在夫家的地位和未來命運,若是不孕,實比失節還要嚴重。哚妮與葉小天早不知歡好幾回了,迄今卻還沒有身孕,暗地里不知有多著急,此時聽潛清清一說,登時意動。
奈何他們這支隊伍實在龐大,葉小天、華云飛、毛問智再加上她們三個女子,另有十二名侍衛、四名丫環,隊伍太過龐大,十字大街人頭攢動,揮袖成云,似乎全城的人都擠到這兒來了,他們這么多人,一步一挪,走動十分緩慢,哪里還能去摸門釘。
葉小天信步而行,游走片刻,感覺哚妮等女行動遲緩,回頭一望,見她們佇足他顧,也不知在看些什么,葉小天便道:“上元佳節,一年唯此一度,你們想去哪里便去吧,若尋不到我,夜深時自回府去!”
說著點了四名侍衛去陪她們,哚妮聽潛清清一說,心里就像長了草,只想著“摸門釘,宜生子”,只是這理由既不好宣諸于口,一聽這話,不由大喜,忙對潛清清和遙遙道:“咱們走吧,自管耍樂去。”
潛清清莞爾一笑,道:“哚妮妹妹,你自管帶遙遙去玩吧,我喜靜些,便陪大人同行好了。”
潛清清不是未婚女子,而是葉小天同僚之妻,所以哚妮也未多想,沒有她在,倒還少些羞澀,連忙答應了,拉起遙遙就走。遙遙也覺跟著葉小天安步當車,實在太過乏味,便隨著歡天喜地的哚妮去了。
四名丫環分了一半隨她們離去,潛清清邁長悠長的大腿,不著痕跡地便與葉小天傍肩而行,談笑晏晏起來。
“奴本以為大人逢此佳節,會在府上賞燈呢,不想大人竟然喜歡這世間熱鬧。”
潛清清睨著葉小天,眼波盈盈欲流,街上彩燈光暈映在她的臉上,當真嬌艷欲滴。這樣的神情口吻,與往昔的潛清清不甚相同,不過正逢上元佳節,難說是因為心情愉悅,葉小天并未多想,順口答道:“上元賞燈嘛,賞的不只是燈,還有這般熱鬧的景致,這卻是在家里無法感覺得到的。”
葉小天說著,目光便從前邊兩個青春少女身上溜過,身材不錯、模樣兒也不錯,笑盈盈的更是可人,本來就很不錯的姑娘,再被燈光一照,更添三分麗色,只是可惜,這時節還比較冷,她們裙下套了直筒條紋褲子,看不到那渾圓白嫩的一雙大腿。
“喔……,奴明白了,原來是這般景致喔!”潛清清順著他的目光一瞧,恍然大悟,便用略帶揶揄的語氣道。
葉小天趕緊滑開目光,向潛清清一看,瞧她似笑非笑的樣子,便打個哈哈道:“咳!這個么,男人本‘色’,男人本‘色’,哈哈……”
潛清清抿嘴兒笑道:“那兩位姑娘雖美,卻也不及哚妮妹子,大人你支開哚妮,卻窺視別人家的女子,這……是不是就叫家花不香……野花香呢?”
潛清清這句話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乎是貼著葉小天的耳朵說的,她身量頎長,不僅體態凹凸有致,一雙修長的美腿尤其迷人,完美的九頭身黃金比例好身材,要湊到葉小天耳邊說話很輕松,根本不用做勢。
耳畔有美,呵氣如蘭,又是上元佳節這等浪漫時刻,本該是很旖旎的場面吧?不過葉小天卻有點兒不自在。不僅因為潛清清靠的近,而且是因為這種話由一個羅敷有夫的女人家來說,那可有點調笑的意味了。
葉小天不好做出回避的姿態,只是扭頭望了她一眼,卻見潛清清笑靨如花,一雙嫵媚的眼睛濕得幾乎要滴出水來,葉小天心頭怦然一跳:“阿彌陀佛,真的不是錯覺!這枝紅杏,不是想出墻吧?”
“上元節到了,夜幕悄悄的來臨,筆直而熱鬧的十字大街上,紅男綠女開始出沒,這是一個偷情的季節!”
稅課大使李云聰用磁性而深沉的語調,仿佛一個哲人般地吟詠,蘇循天把嘴角一撇,不屑一顧地道:“扯淡!”
李云聰微微一笑,向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指,慢條斯理地道:“何以那么多大儒教育子孫時,常引‘桑間濮上’之典告誡他們在上元期間要修身養性切勿出格,不是沒有原因的……”
蘇循天一雙賊眼瞄著前邊幾個頗有姿色的婦人說笑著經過,摸著下巴沉吟道:“是么?”
李云聰道:“那是自然,婦道人家,難得這么隨意上街,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嘛。這般時候,便是男人偷之誘之的大好機會了。你看,男女雜行,履舄交錯,只要彼此看對了眼兒,要想羅襦襟解,一聞香澤,又有何難哉。”
蘇循天長嘆一聲道:“既然如此,為何我走了這么久,卻沒遇到一個佳人投懷送抱?”蘇循天乜了李云聰一眼,道:“莫非是因為我身邊伴著你這個糟老頭子?去去去,趕緊走遠些,莫要礙著我竊玉偷香。”
李云聰道:“我呸!不要什么事都賴在我的頭上,明明是你沒有那個才情相貌,引動佳人春心。你看前邊那位少年,身后跟著五六個隨從,眾目睽睽之下,那位身姿婀娜的婦人,還不是對他投懷送抱么?”
“在哪里在哪里?快讓我看看!”
蘇循天仿佛打了雞血,登時兩眼放光,李云聰向前一指,笑吟吟地道:“你看那里……”
李云聰的聲音戛然而止,只剩下一只右手,仿佛老樹枯枝一般孤零零地橫在空中,頜下的胡須在夜風中微微抖瑟。怔愕片刻,蘇循天率先反應過來,急忙一扯他的衣袖,兩個人便轉過身,賊一般逃之夭夭了。
李云聰方才信手點去,赫然發現,抱住了那位美人兒的所謂少年,居然就是本縣二老爺葉縣丞,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可他們隨即又發現那位霞染雙頰從葉大縣丞懷里掙扎出來,仿佛雨洗桃花般嬌羞的美人兒,竟是趙驛丞的夫人。這是什么情況!?
古語有云,萬惡yin為首。官員通奸在這個時代可不是道德問題,而是法律問題。而且官員通奸,罪加一等,以“強J”論處,可以“沒收作案工具”,處以宮刑的,朱元璋就這么干過。兩人竟然撞見如此一幕,哪能不誠惶誠恐,趕緊溜之大吉,仿佛從未看見。
潛清清從葉小天懷里掙扎出來,臉紅紅的甚是好看,羞眉低眼地對葉小天道:“奴家腳下一滑,險些沒有站穩,幸虧大人援手。”
葉小天笑了笑,“呵呵,我能看著嫂夫人跌倒嗎?理應相助的事,嫂夫人何必客套!”葉小天說著,手指在袖內輕輕捻動了幾下,那一抹柔軟滑膩的感覺令人回味啊,這女人不只容顏俏美,體態妖嬈,還生得一身好皮肉。
只是……他并沒有攙抹潛夫人吶,而是潛夫人香香軟軟一個身子,主動跌進了他的懷抱,地上并沒有積雪,怎么會滑?走在他身旁的人,要怎么跌倒,才能跌進他的懷里?分明就是裸的勾引,這可有趣了……
這位潛夫人是夫婦不諧,欲覓情郎呢,還是別有目的。若是她別有目的,那又是為的什么?一剎那間,葉小天心頭便掠過許多疑惑,便在此時,前方忽然響起一片喧嘩的聲浪,葉小天愕然抬起頭來……
:誠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