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他娘的給我安份著些,老老實實蹲在家里,老子們是來求財的,做完這筆買賣就走,只要你們老實著點就不會有事!”
一個貌相粗獷的大漢提著刀子惡狠狠說罷,“哐”地一聲踢上了柴門,院中傳出“汪汪”的幾聲狗叫。/
這個小村不大,以村中大姓為村名,就叫丁家村,丁家村一共只有十一戶人家,就在這驛道邊上生活,靠著幾畝山田以及在驛道上擺賣茶水和野果為生。山賊們此刻已經占領了這個小村莊,棲息于此,等著軍需物資過境。
小村接近驛道,村里為數不多的年輕人都趁這大批軍資過境需要各種人手的難得機會,跑到驛路上賺錢去了,村子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因此才沒有婦人被山賊淫辱的事情發生。
不過,留守村民為數不多的錢財還是被山賊們劫擄一空了。長風提著一只老母雞從一戶人家里出來,那是這戶人家養的唯一一只下蛋的老母雞,老兩口兒站在門口,心疼地看著那只母雞,敢怒而不敢言。
“哈哈,快些,快些,生火,咱們今兒開開葷!”木恩一見眉開眼笑,旁邊就是柴禾垛,扯過幾把來生著了火,把那雞剁了一刀,拔毛開膛,也不清洗,帶著血就穿在叉子上,不一會兒就烤得香氣撲鼻。
旁邊幾個山賊看著那烤雞饞誕欲滴,但是只有長風能坐在木恩身邊一起享用,因為這伙山賊里面他們兩個是頭目,旁人可沒有這樣的口福。
“小白,過來過來……”
木恩忽然招呼了一聲,一個蓬頭垢面,懷里抱了把長矛的男人聽見呼喚,向他們走過來。長風一把將他拉過來,摁在自己身邊。扯下一大塊香噴噴的雞肉,遞給他道:“喏,拿著。”
“謝謝長風哥,謝謝木恩哥。”
小白露出謅媚的笑容,嗅著那撲鼻的香氣,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一口咬下去,他的淚都差點兒下來,好香啊!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這么香的肉了!曾幾何時,我可是堂堂一縣縣丞……
罷了。好漢不提當年勇,好死不如賴活著!小白大口大口地吞咽起來,旁邊那些山賊瞧在眼里心中好不羨慕,可這事兒還真羨慕不來,誰讓人家是木頭領和二頭領寵愛的“女人”呢。
“快點快點,前方傳來消息,官府輜重馬上就到。大當家的吩咐,各路人馬準備動手!”正吃著,突然一個山賊遠遠跑來。大聲嚷嚷著,徐伯夷直了直脖子,努力吞下口中的雞肉,噎得直打嗝。
長風剛剛站起來。忽聽一陣號角聲響起:“嗚嗚嗚嗚嗚”
長風大吃一驚,失聲道:“哪來的號角?”
木恩騰地一下跳了起來,變色道:“不好!有官兵!”隨著聲音,就見無數的官兵從山坡上、山坳里滾滾而來。當中有人打著一桿大旗,上面赫然是一個大大的“景”字!
“嗝兒!”
徐伯夷又打了個嗝,茫茫然地站在那兒。整個人都傻了。
“尊者,人世間的富貴榮華,哪及得上侍奉蠱神的榮耀。屬下以為,尊者在塵世間的歷練不應過久,神教不可無主啊!再有個三年兩載,尊者就該返回神教才是。”
一得著機會,衣波佬便勸說葉小天一番,每回葉小天都是隨口搪塞過去。此時二人吃著茶,躺在后宅大樹下的逍遙椅上,吱吱嘎嘎的甚是悠閑。
葉小天瞄了一眼衣波佬,還是一襲黑袍,不過那質料可是上等的絲綢,內襯著雪白的中單,那是質料極佳的松江布。挽發的簪子也早不是那根陳舊的棗木簪子了,而是一根晶瑩剔透的翠玉簪子。
葉小天微微一笑,不知不覺間,衣波佬已經習慣了現在這樣的享受,雖然他依舊不忘使命,時不時地就勸說一番,可是只怕他自己都不會意識到他正在發生的轉變吧。
葉小天在有意的培養他的習慣。他是長老中最年輕的一個,也應該是最容易接受外間事物的一個。躲在深山老林里,縱然守著金山銀山又有什么意思呢?權柄財勢,如果不能有世俗做對比,又有什么意義?
不遠處,肅手站立著幾名生苗侍衛,葉小天已經見識過他們的武功了,因為每天早上他們都在后宅演武習練,他們的功夫絕無花哨,都是真正的殺人技藝,簡單、迅捷、有效,身邊有這樣的人拱衛著,能暗算他的人便微乎其微了。
現在,他們那長滿老繭的雙腳都穿上了皂面皮靴,身上都穿著剪裁得體、松軟透氣的棉布武服,腰間扎著牛皮質料、做工精美的腰帶,看起來英姿颯爽,哪里還有一點剛出山時那種野人般的味道。
“嗯!差不多的時候,我就輪換一批,只要在這里待上兩個月,我就不信他們還會喜歡山里的那種生活。久而久之,這些武士就會成為我走出大山的最堅定支持者。”
葉小天暗暗想著,衣波佬見尊者不以為然,只能苦笑一聲,道:“尊者身體已經好得多了,屬下也就放心了,屬下打算明日就回神殿,眾長老們都牽掛著尊者呢,早點捎信回去,也好叫他們放心。”
“不急……”
葉小天笑瞇瞇地道:“本尊給長老們準備了些禮物,還需幾天才能置辦齊全,到時候衣波長老再回去,正好給他們捎去。另外,你記得再請一位長老過來,本尊正在紅塵歷練,不能返回神殿,通過這種方式,可以和各位長老多熟悉一下,也可以通過你們對神教多些了解。”
對于這一點,衣波長老倒是樂見其成的,于是欣然答應一聲。
“老爺,衣波長老,你們請吃些水果。”哚妮笑瞇瞇地說著走來,旁邊陪著桃四娘,身后還跟著兩個小丫環。捧著兩盤洗的水靈靈的水果。
哚妮腆著肚子,一手扶腰,腳步蹣跚。她的肚子微微隆起,看著已經顯懷了。莫非哚妮懷了小小天?非也,非也,就算真懷上了,哪有這么快就隆起來的,只不過衣波長老剛到葉府,哚妮就往懷里塞了個小枕頭。
葉小天初見她這副模樣時,不禁嚇了一跳。可當著衣波長老的面又不便露出驚訝之色。事后向她問起。哚妮吞吞吐吐的解釋說,是怕沒有完成長老交待的使命,會受到長老責備。
葉小天是何等樣人,腦筋微微一轉,也就猜出她的心思了,葉小天只覺好笑,便也由得她去了。如今看習慣了她這副模樣,葉小天倒真有些熱切起來,如果哚妮是真的有了身孕該多好。
當然。葉大官人如今還是黃金王老五確實是黃金王老五,只要他還沒有娶妻,那他就是單身,妾是不作數的。作為一個黃金王老五。尚未娶妻,妾先生子,其實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他將來的擇偶。因為有些人家是不愿意把閨女嫁給已經有了庶長子的人家的。
但葉小天并不大在意這一點,他相信瑩瑩也不會。更何況。一個人最難走出的就是第一步,他現在既然已經連凝兒都接受了,而無論是展家還是夏家。都不可能讓自己家的閨女做小,這可是一個很難克服的困難。有這樣一座高山橫在那兒,還顧忌前邊再多上一道土坡么?管他嫡子庶子,總是自己的骨肉,葉小天一直就是一個很在乎家、很在乎親情的男人。
葉小天剛拈起一顆荔枝,華云飛就興沖沖地闖進了后院,大聲道:“大哥,大哥,大喜呀,官兵大捷,景千戶斬首數百,全殲山賊,不但奪回了被擄走的輜重,還……”
聽到他的聲音,眾人都向他那邊望去,一眼看見桃四娘,華云飛忽然有些不自在,聲音頓時小了。不期然的他又想起了被桃四娘抱著的時候那種異樣的感覺,這感覺令他一見到桃四娘便有些手足無措。
桃四娘見到華云飛,臉兒頓時也是一紅,悄悄垂下頭去,整齊細密的眼睫毛輕輕掩住了那雙溫柔賢淑的眸子。但是那雙垂下去望著腳尖的眼睛,分明還是有一抹余光正悄悄地瞟著華云飛。
正因為華云飛意識到了,所以他更加的手足無措。經過那一日后,他已經很難把桃四娘當成一個溫柔善良的大姐姐,而是……一個女人。那個擁抱,在他的記憶里是那么溫暖,常常令他難以自己。
葉小天欣然站起,問道:“景千戶大獲全勝?”
華云飛趁機從桃四娘身上抽離了注意力,對葉小天道:“是!巡檢司官兵配合景千戶的人馬,把那伙山賊引入埋伏圈,一通廝殺,那些烏合之眾哪能與官兵正面對抗,只殺得落花流水,逃走的十不存一!
大哥,你還真說對了,他們先前搶走的那批輜重真的尚未來得及變賣,這一下不但奪回了輜重,而且還全殲了山賊,改過為功,景千戶都笑得合不攏嘴了,他說回頭一定到府上親自向大哥道謝呢。”
“哈哈哈……”
葉小天大笑起來,叉著腰,洋洋得意對哚妮吹噓道:“怎么樣,你家相公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厲害吧?”
丁家村外,打掃戰場已經進入了尾聲,活捉的山賊都被反綁了串成串兒,押在一處山劫里。一個軍官匆匆趕到山坡上,對景千戶道:“千戶大人,咱們一共斬獲人頭兩百四十七顆,俘虜山賊五十零九人,這些俘臥虜該如何處治?”
景千戶往山劫里看了看,冷冷地道:“全都閹了,送入宮中為奴。有捱不過宮刑死掉的,就砍了人頭充到斬獲的人頭里去!”
那軍官答應一聲轉身去了。大朝朝的時候,宦官的主要來源就是被打敗的敵軍將士或者造反者的家屬,其次是向朝鮮等屬國索要,因為家境貧窮活不下去而自閹入宮的內侍最少。
像有名的大太監鄭和以及汪直,都是作為造反者家眷受到牽連,被閹入宮的,但是這些山賊都已是成年人,而且軍人又不是專業的宮刑師傅,在他們粗暴的手法下,這些山賊里面能僥幸活下來的能有多少呢?可……誰在乎!
“小白”徐伯夷被反綁著雙手,失魂落魄地擠在山賊堆里,眼見大群的官兵圍過來,紛紛拔出佩刀,徐伯夷只當是要被殺頭了,只嚇得簌簌發抖,褲襠一熱,一股水流就染濕了衣袍。可是隨即他就發現,原來他即將遭遇到的,將是比死還難受的刑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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