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小關蹙著眉頭,哎聲嘆氣地從書鋪里出來,一只手貼在腹前,隔著衣服緊緊捏著懷里那二兩銀子。
上元節的時候,他正在聚寶門前擺攤出字謎,忽然看見一男一女架著蓮花巨燈從天而降,其情其景如夢似幻,岳大先生觸景生情,才思如尿崩一般,迅速想出了一個動人的奇幻故事。
之后,他對這個故事再三潤色,又從元朝艷情鑒了很多旖旎的情愛場面,再度加工渲染,點燈熬油的寫成了一部長達十余萬字的艷情到書鋪里頭,店主果然一眼相中了。
只不過……,岳小關再度嘆了口氣,依據行情,估摸著這次怎么也能賺到五兩銀子,誰知那黑心店主太會侃價,結果連一半的價錢都沒拿到,這可是他的心血結晶,眼圈兒都熬黑了呀。
“二兩銀子就二兩銀子吧,知足常樂!”
岳小關自我安慰著,忽然就想到了長干里的秋香姐,那風情撩人的眉眼,那篩動起來似一盤磨似的大屁股……,記得上一次手頭寬裕時還是去年端午吧,這都打了大半年的光棍了。
想到情熱處,岳小關賤兮兮地笑了兩聲,正想去長干里尋那秋香姐快活快活,眼前突然站定兩個姑娘。岳小關見這兩位姑娘杏眼桃腮,姿容嫵媚,趕緊換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道:“兩位姑娘,攔住在下,有什么事啊?”
太陽妹妹乜了展凝兒一眼,覺得這人坦誠純樸,完全不像一個酒色之徒嘛,卻不知道凝兒姐姐為何就認定了這人是個歡場常客。展凝兒道:“請問,你可知道那如意樓的所在?”
“如意樓,你們要去如意樓?”
岳小關看看這兩位姑娘,不由痛心疾首起來:“兩位姑娘,我看你們清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怎么就走上了這條路呢?正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行差踏錯一步,可就再難回頭了啊!”
展凝兒聽得一臉茫然。這人亂七八糟地在說什么?忽然想到那如意樓就是青.樓,展凝兒心中一羞,柳眉倒豎地叱道:“胡說什么,本姑娘要做什么,用得著你來教訓!快說。如意樓在哪兒?”
岳小關這么一說,展凝兒倒是篤定他必然知道那如意樓的所在了。岳小關眼見這兩位姑娘鐵了心要往火坑里跳,不禁嘆了口氣,道:“那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兩位姑娘可在行?”
要說舞槍弄棒,施展拳腳,展大姑娘就在行的很,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展凝兒搖了搖頭,太陽妹妹更是大搖其頭。岳小關道:“這如意樓的姑娘,可不僅僅是長了一個窈窕身子、一副花容月貌就成的,總要才學出眾,才進得了如意樓。既然兩位姑娘鐵心了要干這一行,不如岳某給你們介紹一個好去處,長干里弄月樓的唐媽媽我是認識的,兩位姑娘既然是自賣自身,不如就去弄月樓,哎……哎……哎……,君子動口不動身。你們想干什么?放手,痛死啦……”
岳小關還沒說完,太陽妹妹終于醒過味兒來,又氣又羞的她一把扭住了岳小關的胳膊。展凝兒掏出一錠銀子。托在掌心里,冷冷地道:“告訴我們,這就是你的。”
岳小關看著那只俏美的手掌中白花花的銀子,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唾沫,道:“你們從這往前走,到了第三個路口往左拐。再經過兩條巷子往右拐,沿著那條河走到第二座橋頭,過橋……”
他還沒說完,展凝兒的掌心又出現了第二錠一兩重的紋銀。岳小關馬上道:“我領你們去!”
湯顯祖在軒廳中熟門熟路地坐了,笑道:“夕羽呢,貴客到了,怎也不見她來迎接?”
一個俏婢笑嘻嘻地答道:“林姑娘聽說湯老爺來了,親自給您沏茶去了,上好的蒙頂石花,您最愛的那種。”
說話間,一個眉目如畫的美人兒已經中姍姍走來,裙拖六幅湘江水,裊裊娜娜仿佛踏云而行,進了軒廂,先向湯顯福盈盈地福了一禮,道:“湯老爺!”
湯顯祖笑道:“正說著,你就來了,來來來,這兩位是楊老爺、葉公子。”
那美人兒就是林夕羽林姑娘,她又向楊驛丞和葉小天分別施禮,聲音嬌柔,舉止嫻淑,哪有半點風塵之色,倒比許多大家閨秀還要落落大方。
葉小天見她秀眼藏媚,嬌靨含春,不由暗暗點頭,此處竟無一個庸脂俗粉,饒是他見過了人間絕色,也不由得賞心悅目。
那林姑娘在湯顯祖身邊坐了,片刻功夫,就有兩個俏婢端來了據說是林姑娘親手泡制的上好的蒙頂石花,緊接著流水般呈上各色佳肴美酒,一班麗人調絲弄弦,又有兩位姿容不下于林姑娘的美人兒笑盈盈地趕來,分別在葉小天和楊驛丞身邊坐了,這酒席便算是開了。
此處消費非豪綽之人難以承受,聽說今日的東道竟是葉小天,那夕羽姑娘不禁好奇地向他一瞟,似乎地忖度他的身份。湯顯祖看在眼里,攬著她的纖腰笑道:“怎么,可是看上了我兄弟?”
夕羽姑娘俏臉暈紅,輕輕啐他一口,也不反駁,只是把頭輕輕低下,那嬌羞風情說不出的迷人。葉小天自然見過比她更美的女子,可瑩瑩、凝兒甚至哚妮,都還是青澀得未成熟的果子,哪里比得了她的這般嫵媚,要說這種撩人的風情,大概只有那位天生尤物的田妙雯姑娘差可比擬了。
湯顯祖見狀大笑,附在她耳邊輕輕低語兩句,一拍她的翹臀,道:“去吧,今兒你便好好服侍我這兄弟,歡場之上,他可還是雛兒呢,你可溫柔著些。”
湯顯祖一句話就把葉小天臊了個大紅臉,夕羽姑娘落落大方地站起來,走到葉小天身邊,如水的眸波輕輕一蕩。為葉小天侍酒的女子便心領神會,馬上親親熱熱地坐到了楊驛丞身邊。
楊驛丞也不知這么高雅的所在究竟是個什么規矩,不敢拿出他在尋常地方的那種猥瑣模樣來,這時身邊又多了一個仙妃般的美人兒。一時竟然消受不了這左擁右抱的艷福,額頭的汗都冒了出來。
葉小天自葫縣時起便不斷進補,到了金陵太陽妹妹還是不肯消停,都不知幾度午夜夢回、精滿自溢了,這時身邊坐了這么一個風情萬種的女子。哪里還按捺得住,終于壯著膽子把他那冒汗的手輕輕貼到了姑娘柔軟的腰肢上。林姑娘向他淺淺一笑,矜持中不乏風情,一個嬌軟的身子便偎到了葉小天的懷里。
湯顯祖今日得葉小天請托,曉得是要幫他結交楊驛丞,是以便把兩位姑娘都給了楊驛丞,他坐在那里,往吹拉彈唱的樂班里一看,指了指一位明眸皓齒的姑娘,那姑娘便放下洞簫。笑嘻嘻地趕來,坐到了他的腿上。
湯顯祖是個很好的陪客,那些姑娘們更擅長此道,是以這酒宴氣氛越來越是活絡,及至后來,葉小天也漸漸放開了,一直在裝相的楊驛丞更是上下其手,放浪形骸。
楊驛丞得葉小天如此款待,心中不無感激,便想著投之以挑。報之以李,思來想去,便從他掌握的消息中篩選出了幾條葉小天可能感興趣的,只是此刻風月無邊。這些事兒卻不宜談起,只等回到驛館再尋個機會說與他聽便了。
酒至酣處,夕羽姑娘笑吟吟地道:“好啦,幾位爺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奴家這院子里新收了五匹瘦馬,喚來叫幾位爺瞧瞧。若有中意的,今日便替她們梳攏了吧。”
楊驛丞平日里哪見過這么漂亮的姑娘,他一心以為今日能這兩女之一侍寢,卻不想她們只是陪酒的,原來還另有揚州瘦馬侍候。他早聽說楊州瘦馬的名聲,只是他可花銷不起。如今聽夕羽姑娘的語氣,那五匹瘦馬竟然還都是處子之身,更是喜出望外。
片刻功夫,五位新人便姍姍來到,這五人漆眸如星,唇紅齒白,嬌嬌怯怯,弱不勝衣,只看得楊驛丞眼花繚亂,看了這個舍不得那個,瞧了那個放不下這個,哪里取舍得定。
湯顯祖見狀,便向葉小天遞了個眼色,葉小天會意,輕輕點頭,湯顯祖便哈哈笑道:“楊兄想是有些取舍不定了,今日是小天兄弟做東,湯某人樂得大方,楊兄你選三人一并帶走吧,只要你有那個本事,哈哈……”
楊驛丞一聽連忙推辭道:“使不得,使不得,這樣怎么可以。”說歸說,最后半推半就的,便選了三個他最可意的姑娘,迫不及待地去了。
湯顯祖笑道:“葉賢弟,你我之間就不要推辭了,你先來,看中了哪個?”
葉小天看看這個,瞧瞧那個,對這嬌弱到了極點的姑娘卻是生不起十分的,心中只想:“我葉某人可是二十年磨一劍吶,你們這等風一吹就折了的身子,如何承受得起?”
方才楊驛丞那是目迷五色,葉小天雖也是一副舉棋不定的樣子,與楊驛丞的取舍難定卻大不相同,湯顯祖不禁暗暗奇怪,葉小天結識的那些姑娘固然都是人間絕色,可家花野花味道不同,怎么就沒有中意的么?
夕羽姑娘心中不服,忽然湊到葉小天耳畔,那柔荑悄悄探到袍下,隔著褲子捉住了小小天,嫵媚地輕喘道:“我這院子里的姑娘,就沒有公子看得入眼的么?”葉小天被她一觸,快美異常,胯下騰然勃起,臉龐脹得通紅。
湯顯祖見他神態,不禁恍然道:“啊哈!原來你喜歡采那熟透了的桃子,這青澀的果子不喜下咽么?夕羽姑娘,今兒便宜了你,我這小兄弟,可就交給你調教了。”
要說起來,夕羽姑娘對這年少多金,容顏俊美,卻又沒有什么紈绔氣息的葉小天還真有幾分喜歡,聽湯顯祖這么一說,她整個身子更是軟綿綿地似乎黏在了葉小天身上一樣。
葉小天自從那次與瑩瑩纏綿,累到抽筋都不能入巷,還真有點心理陰影了,被這嫵媚成熟的美人兒一抱一拖,半推半就地也就從了。
二人剛剛離開軒廳,岳小關便領著展凝兒和哚妮到了如意樓外,向那花木掩映處一指,道:“就是這里了!”
展凝兒向太陽妹妹一擺頭,怒氣沖沖地道:“走!”
這憑那三兩銀子的領路費,岳小關就明白了,她們不是來自賣自身的,而是來捉奸的,眼見二人氣勢洶洶而去,岳小關長嘆一聲道:“有悍妻如此,兄弟,你真不幸!”
岳小關轉身要走,忽地心中一動,他也不去長干里尋那秋香姐了,而是尋了一處草叢往里一蹲,好好觀摩一下今天這幕悍妻訓夫記,說不定還能再賺二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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