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夷帶著人,趾高氣昂地走進典史簽押房時,葉小天正雙手按膝,目光炯炯地瞪著門口,神采奕奕,滿面紅光。
葉小天也不明白自己最近究竟是怎么了,好象每天都有發泄不完的精力,尤其是走在街上時,他的眼睛會不自覺地跟著漂亮女人打轉。雖然說少年慕艾,他如今已經算是一個大齡少年了,不過他總覺得這種樣子有些非同平常。
昨天有個百姓家里發生了一樁人命官司,跑驛路運輸的丈夫提前兩天回了家,正撞見老婆與奸夫赤條條一絲不掛地躺在榻上白晝宣淫,這漢子一怒之下,把那奸夫當場打死。
葉小天帶人沖進這人家里勘探現場時,瞧見他那頗有幾分姿色,被丈夫一頓鞭打赤條條地蹲在屋角哭泣的婆娘,眼見那白花花的身子,凸凹有致的曲線,下體竟然當場勃如怒蛙。
好在長袍寬大,葉小天把刀按在身前,看起來威風凜凜,官威十足,并未當場現丑,要不然真要威風掃地,體面盡失了。
葉小天從未懷疑到太陽妹妹每天煲給他喝的湯有問題,只以為自己已經身心成熟又無渲泄渠道,陽火過于旺盛所致。
因為他幫蘇循天逃過一劫,蘇循天與他的感情明顯更近了一步,時常邀他飲宴,每次葉小天都想入非非地以為這酒色財氣不離身的花花公子在酒興酣暢之際會帶他去逛逛青樓,結果每次酒宴之后。蘇循天都是恭恭敬敬送他上山,令葉小天大失所望。
葉小天此時正在自我檢討,為什么會這樣呢?大概是以前蘇循天想帶他去聲色場所時。曾經受過他的嚴厲訓斥吧。如此說來,倒是他作繭自縛了,他現在真的想去啊,偏偏一旦涉及這個話題,這小處男又有些面嫩,羞于啟齒。
家里頭倒是放著個活色生香的大姑娘,可是自從上次失去自控力。差點兒鑄下大錯后,他現在開始盡量避免二人獨處了,因此便也避免了糊里糊涂生出一段孽緣來。
葉小天不是對太陽妹妹沒有過旖念遐思。只是一旦要了這位姑娘的身子,就得負責任。葉小天情路坎坷,瑩瑩那邊波折重重,他的理智告訴他。需要有個說法、有個名份的事兒。最好不要招惹,否則來自夏家的阻力必然更大。
葉小天雙手按膝,瞪著門口運氣,拼命地轉移注意力,可胯下之物還是無緣無故便有些躍躍抬頭之勢,葉小天暗自懊惱:“晚上要不要沾兩撇假胡子,偷偷去一次煙花柳巷,就此結束我的處男之身呢?”
剛想到這里。他就看見徐伯夷春風滿面地走了進來。
“這個斯文敗類,老婆都被他休了。怎么還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一定是常常出入花街柳巷,陰陽調和,才沒我這般苦惱。嘿!我要是去了,沒準和他碰個正著呢。”
葉小天幻想著他鬼鬼祟祟地摸進青樓,恰好撞見徐伯夷鬼鬼祟祟地從里邊出來的模樣,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徐伯夷見葉小天笑了起來,也是笑得更加愉快了。
徐伯夷站定身子,向葉小天拱了拱手,笑吟吟地道:“葉典史!”
葉小天起身向他拱了拱手,道:“不知縣丞大人大駕光臨,有何指教?”心中卻是暗自猜疑:“黃鼠狼給雞拜年,這廝怕是不安好心。”
徐伯夷神色一怔,肅然道:“葉典史,你的事發了!”
瞧見典史大人進來,簽押房里一眾書吏都站起身來,聽到這句話不禁面面相覷,葉小天也是一怔,愕然道:“什么事發了?”
徐伯夷自然明白葉小天出了什么事,只是南京刑部的公文上卻是語焉不詳,他自然不便讓葉小天知道自己清楚他的案情,當即冷笑一聲道:“什么事發了,你心里應該清楚的很。不好意思,奉南京刑部之命,立即拘押葉小天,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
徐伯夷帶來的幾個人都是他手下的差役,事先便已得了他的提點,當即沖上前來,舉起一副大枷就要往葉小天頸上套,葉小天退了一步,變色怒道:“徐伯夷,你想干什么?”
徐伯夷按刀喝道:“你想拒捕不成!”
葉小天瞥見徐伯夷眸中一閃即逝的殺氣,心頭突然一凜,他毫不懷疑,只要他敢說一個不字,這徐伯夷就敢真的動手,當即把他格殺刀下。
葉小天心想:“究竟什么事發了?看他模樣,竟是真的動了殺機,他敢當場格殺一個朝廷命官,到底有何倚仗?”
這時那兩個衙役上前,用大枷栲住葉小天,葉小天便站著不動,任由他二人將自己枷住了,徐伯夷一見葉小天束手就擒,心中暗覺遺憾:“這廝倒也機警,卻是不便下手了。”
不過徐伯夷轉念一想,葉小天的劣跡惡行已經被當朝首輔聽聞,“僭越違禁”這種事兒的罪名向來是可大可小,若要嚴辦便是死罪一條,若不想辦,不過是一紙訓斥。
如今首輔大人這么舉動,顯然是要嚴辦葉小天了,如此說來葉小天終究難免一死,先讓他做一個自己的階下囚,那才揚眉吐氣,挽回以前丟掉的面子。便也消了殺氣,沉聲喝道:“把他帶走!”
葉小天被抓的消息傳到葉氏山莊,山莊里頓時亂作一團。
若曉生一家人在門房里垂淚嘆息,既感傷于老天爺不長眼,居然把他們全家的大恩人投進了大獄,又惶恐于一旦離開葉小天這棵大樹,他們一家今后又該依傍于誰才能遮風蔽雨。
而客廳里面卻是另一番景像了。冬天先生從深山里抓回許多毒蟲,一切準備妥當。正等著葉小天放衙回來繼續教他練蠱,一聽葉小天被抓,冬長老二話不說。抱起練好的一罐蠱蟲往外就走。
毛問智茫然道:“冬長老,你去哪里?”
冬天瞇著眼睛回頭,佝僂著肩背,一臉陰惻惻的冷笑:“我去大牢救尊者!”
太陽妹妹天天費盡心思給葉小天進補,眼看小天哥瞅著她的眼神兒火辣辣的有些不正常了,每每看到她,那富含侵略性的目光就在她身上留連著。看得她臉紅心跳,暗生竊喜。
好嘛,眼看小天哥就要跳到她“碗里”來了。她都系好餐巾,舉起刀叉,準備大快朵頤了,這即將到口的小鮮肉卻被徐伯夷塞進大牢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一聽冬長老所言,太陽妹妹立即拔出苗刀,干脆利落地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們都站住!”
華云飛一聲厲喝,喊住了冬長老和太陽妹妹。
華云飛趕上兩步,說道:“你們急什么,現在大哥究竟犯了什么事,有沒有性命之憂,還都不清楚。你們這么一去。就算大哥沒有罪,也坐實了死罪。到時候怎么辦?”
太陽妹妹道:“還能怎么辦?我們護著小天哥回山,只要往山里一藏,普天之下再沒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太陽妹妹說到這里,腦海中靈光一閃,突地大喜過望:“哎呀,如果這牢一劫,從此受到官府通緝,小天哥不得不避入深山再不出來,他還有理由不要我么……”這么一想,當真是心花怒放。
華云飛沉聲道:“大哥希望這樣嗎?他愿意藏進深山老林,從此不聞世事么?再者說,大哥的親人家眷都在京城,你就不怕牽連了他們?”
太陽妹妹一呆,這她倒是沒有想到,如果因此牽累了小天哥的家人……,太陽妹妹登時軟了下來,苦惱地道:“那……你說怎么辦?”
華云飛道:“劫獄是下下之策,當務之急,咱們應該先弄清楚大哥究竟犯了什么事,才好決定如何行動。”
毛問智挺身而出,道:“云飛,你不方便露面,我去打探消息!”
太陽妹妹挺起胸膛,道:“我也去。”
華云飛展顏道:“這才對,就算是平頭百姓死罪,也是秋后問斬,何況我大哥是朝廷命官,不會草率處決的。你們不要著急,先去探探消息,如果要劫獄,咱們也有大把時間準備。”
毛問智和太陽妹妹點頭應是,立即直奔山下,分頭打探消息去了。
京城,宣武門。
數十名孔武有力的大漢,護著一排車子,剛剛駛過宣武門,正向張首輔的府邸而來。這些大漢俱著便服,但行進間神態謹然,行列整齊,舉手投足間滿是肅殺之氣,即便是尋常百姓也能看出他們是訓練有素的軍人。
他們押運的那些車子大都是些箱籠之物,裝的應該是各色禮物,只有一輛輕車帷幔低垂,似乎載的是人。
車子輕馳,帷幔輕輕律動著,忽然,一只瑩白如玉的柔荑探出來,把那垂幔輕輕推開,窗口探出一張容顏清麗、氣質似深谷幽蘭的美麗面孔,正是薛水舞。
水舞的模樣比在貴州時清減了許多,變得更加嫻靜優雅了。那雙動人的眼睛從拉開的窗口看著熟悉的京城街頭景像,眸中漾起一抹莫名的感傷、懷念之意。
她在京城生活到十三歲,這里承載著她的童年與少女時光,而她所懷念的人:小姐、母親,還有小天哥,都曾生活在這里,此時行在街頭,看到熟悉的京城風光,怎不令她心生感慨。
水舞輕輕閉上眼睛,細密的眼簾遮住了滿眼的憂傷與思念,再睜開時,剪水雙眸已蘊起一層濕潤的水光: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情同手足的小姐、生她養她的母親,還有她情竇初開時走進她心理的那個男人,統統離開了她,永遠離開了。
戚帥要把她送給首輔大人,她答應了。她這樣纖弱的女子,就像一株柔弱的菟絲花,總要依附著大樹上才能生存。結束了,結束坎坷飄零的生活,告別過往的一切,從今后,她只是藏在深閨,只供首輔一人賞玩的一株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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