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嶙峋陡峭的懸崖上,馬輝和許浩然緊張地拉著一條繩索,其實繩索還系在身后的一棵大樹上,本不需如此擔心,但繩索下面正系著葉小天,而懸崖下面全是尖利高聳的怪石,一旦摔下去必然粉身碎骨,他們豈能不擔心。
華云飛攀在另一條繩索上,上邊有周班頭看著,華云飛腰間雖然系著繩索,但繩索松松的,他幾乎可以不必借助這條繩索就能輕松攀援,之所以系上只是以防萬一罷了。
葉小天蹬著一條巖石縫隙,手里抓著一塊突起的巖石,探出身子在懸崖峭壁上認真地觀察著,山風呼嘯,吹散了額頭的汗水,下邊離地二十多丈,一開始有種眼暈腿軟的感覺,久了漸漸適應,倒是頗感刺激。
“大哥,咱們上去吧!”
葉小天已經看了很久,為了把周圍的情況探察仔細,他大半個身子都探向空中,繩索繃得緊緊的,華云飛自己攀爬懸巖并不害怕,可是看見葉小天這副樣子卻提心吊膽。
葉小天點點頭,在馬輝和許浩然的幫助下,費盡力氣爬上懸崖。周班頭見華云飛像頭靈猿似的,輕靈如飛地攀援上來,便放心地撇下他,趕到葉小天身邊,問道:“大人,你究竟有什么打算啊?下面這條河固然水源充沛,可是……我們利用不上啊!”
周班頭往身后指了指,從這里到高李兩寨所在的那條峽谷,中間交叉縱橫地有四五座山峰,如果想開山鑿渠把這里的水引到那邊去,那就和愚公移山差不多了,要挖通這連綿的山川,恐怕得傾盡全國之力,耗時三年五載。
葉小天搖搖頭道:“我現在也不能確定我的法子究竟可不可行,走。咱們先到那邊看看。嗯?大個子呢?”
葉小天今天是到深山里考察那條大河的,想到這里地形環境復雜,罕有人至,也不知道是否有什么大型野獸,所以就把大個子帶了來。大個子仿佛一頭金剛,在山嶺上尤其如魚得水,帶著它,眾人的安全就大有保障。
仿佛聽見了葉小天的招呼似的,大個子呼嘯一聲,從一處懸崖下面嗖地一下竄了上來。凌空翻了個筋斗,穩穩地落在葉小天身前,向他咧嘴一笑。這家伙最近在家悶得難受,好不容易被葉小天帶出來,自然撒起了歡兒。
葉小天在它屁股上踢了一腳,道:“走!前面開路!”大個子挨了一腳,喜不自勝,興沖沖地跑在前頭,向那片亙古以來都無人進去過的叢林灌木走過去。
這個地方幾乎從來也沒有人來過。砍柴人不會跑這么遠的路,獵人也不會到灌木如此茂密的地方狩獵,華云飛和周班頭等人隨身帶的有刀,可是如果披荊斬棘地開路前行。一個上午也走不出百十步,如今有了大個子就截然不同了。
大個子塊頭兒龐大,身高超過他們一倍,那些和人等高的灌木堪堪只及它的腰部。大個子皮糙肉厚的也不怕荊棘刮碰,邁開大步一路輾壓過去,兩只簸箕般的大手隨手一抓。力大無窮的它就能把幾棵灌木連根拔起,葉小天等人跟在它后面自然大省力氣。
葉小天是沿著懸崖轉向最近的另一座山峰,兩山之間有一道山脊相連,只是山脊上長滿了茂密的灌木。大個子沖鋒在前,連趟帶拔,驚嚇得許多蛇蟲鳥獸到處亂竄,用了小半天的功夫,他們終于來到另一座山峰上。
葉小天站在山峰上四下觀察了許久,又向連著另一道山峰的山脊一指,道:“走!往那邊去!”
這條山脊是光禿禿的,倒不用大個子開道了,但它和方才走過的那條山脊形成了一個字形,往這邊走的話,就離高李兩寨所在的山谷越來越遠了。
如果想去高李兩寨所在的山谷,直線距離當然最近,可是那樣的話他們只能從這里滑下山坡,穿過一片狹窄的山谷,再爬上對面陡峭的山峰,翻山越嶺才能通過。
葉小天如今沿著一條條山脊走,雖然曲曲折折,可是只要他能找出一條通過山巒相連的山脊勾通的路,那么反而要比翻山越嶺快上許多。如此往復,直到第三天,葉小天才探測出一條曲曲折折,以山脊相連,可以抵達高李兩寨中間位置的一條山路。
天色將晚的時候,葉小天帶著人回了城,由于終于探明了道路,葉小天雖然疲累,精神卻非常好。
只是盡管有大個子為他開道,葉小天在罕有人至的叢林中鉆來鉆去,衣衫還是刮得破破爛爛,頭上身上滿是草莖和碎屑,衣服上還站有泥土和苔蘚,樣子狼狽不堪。
葉小天走到祈雨臺前,見徐伯夷像只霜打的茄子,正有氣無力地坐在臺上,不由會心一笑,折身便往祈雨臺上走去。
徐伯夷每天晚上都撐個半死,接著一整天又餓個半死,覺也睡不好,此時正有氣無力地打著瞌睡,忽然聽到“咚咚咚”的腳步聲,不由精神一振:“花知縣送飯來了!”
徐伯夷興奮地張開眼睛,一看是葉小天,頓時冷下臉來,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可是看清葉小天的狼狽模樣,徐伯夷又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幸災樂禍地道:“葉典史怎么搞得這般狼狽?莫非是挖渠引水去了,嘿嘿!這層巒疊嶂的,等你挖渠引水,還不如我祈雨靠譜呢。”
葉小天在他對面隨意地坐下來,笑吟吟地道:“引不來水我也不會餓死,可這雨要是再持續不下,卻不知你徐大人能否撐到那一天了。不過我看你說話中氣十足的,應該還能撐些時日啊,哈哈……”
徐伯夷冷哼一聲,自知斗嘴不是葉小天的對手,便低聲喝道:“你鬧夠了沒有!真若把本官活活餓死,消息傳回朝廷,你當朝廷會相信本官是為了祈雨而死?到時候你葉小天難逃干系。”
葉小天微笑道:“你若狠得心來去死,葉某情愿擔上這場干系。就怕花知縣送飯來時,足下又要躲在茅廁里面狼吞虎咽了,哈哈哈……”
徐伯夷被他搶白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恨恨地道:“葉小天,你不必得意!如果旱情一直無法解決,到時候難過的人就是你了。你以為你還能耗幾天,高李兩寨是不會無限期地等下去的,你如果不能馬上拿出一個辦法,兩寨就會把怒火對準你,到那時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倒要看看誰更難看,哈哈哈哈……”
徐伯夷得意地大笑起來,笑聲未歇。大個子突然從臺下興致勃勃地跳了上來。
“嗵!”
大個子龐大的身軀重重地砸在臺上,徐伯夷“嗖”地一下,被彈上了半空。
大個子的一只巨腳正踩在祭臺邊緣的一塊木板上,結果這個祈雨臺有些偷工減料,這塊板子沒有釘牢,一下子像翹翹板似的,所徐伯夷彈到了天上。幸虧大個子另一只腳站得穩穩的,它的反應又靈活,身體重心迅速轉移到了另一只腳上。所以依舊站得穩穩的,沒有摔下臺去。
徐伯夷依舊保持著坐姿,被彈射到半空,腦袋“砰”地一聲撞在頂棚的木板上。又“嗵”地一聲落回地面,居然還是保持著坐姿,那塊木板還被大個子踩得翹在空中,好在徐伯夷屁股底下只少了一塊木板。屁股卡在那里,沒有摔下去。
只是他的腦袋被棚頂重重地撞了一下,屁股又墩得發木。眼前金星亂冒,一時什么都看不清楚了。眼見闖了大禍的大個子像個孩子似的聳了聳肩膀,趕緊又跳下了祭臺。
大個子這一跳,被它巨大的腳丫子踩得翹在空中的木板“呼”地一聲落了下來,徐伯夷正眼冒金星地看著葉小天,這塊木板落下來,“砰”地一聲敲在他的頭上,徐伯眼兩眼發直,身子晃了兩晃,仰面摔倒在臺上,人事不省了。
葉小天順手拿過一個碗,從壇中舀了一碗水,咕咚咚地喝了,搖頭嘆息道:“人要是倒了霉,還真是喝口涼水都塞牙!”
縣衙第三進院落,花廳里,花知縣正在喝茶,蘇雅則側身坐在羅漢榻上,拿剪刀細心地剪裁著一塊布料。
雖然是在后宅閑坐,她的坐姿依舊保持著優雅端莊,一雙長腿并攏著,微微側向一邊,腰肢輕扭,翹臀被繡著荷花的襦裙繃出一個渾圓豐滿的弧度。
花知縣一見夫人剪裁衣服,便有些不自在起來,隨意抿了兩口茶水,就想籍故走開。因為蘇雅正在做一件嬰兒穿的衣服,他二人成親已七年有余,到現在還一無所出呢。
平日里每每看到別人家的孩子,蘇雅都眼熱的很。閑來無事,便常常一展所長,做些男嬰女嬰穿的衣服。其實為了子嗣的事,兩人曾不只一次偷偷拜訪過各地名醫,延醫問診,藥湯不知喝了多少罐,蘇雅的肚子卻始終不見爭氣。
同民間愚昧百姓把生兒育女的責任統統推給女方不同,古時候的讀書人一樣明白孩子是“父精母血”孕育而成的道理。兩人延請名醫時,名醫也說過蘇雅身體正常,花知縣縱然想把責任怪罪到娘子頭上也不成。
況且花晴風本是窮苦書生,全靠開絲綢坊的丈人家資助才得以安心讀書考中進士,對蘇家他虧欠至深,在妻子面前更沒有足夠的底氣發威了。
再者,為了此事,他丈人曾給他買過一個侍女陪寢,言明一旦懷孕,便可扶為妾室。結果花晴天辛苦耕耗一年之久,那個買來的侍婢也不下蛋,這一來花晴風便知道原因大抵是出在自己身上,一見蘇雅又想起了孩子,不免有些心虛。
花晴風正要佯作無事地走出去,一個侍婢走進來,向他福禮道:“老爺,葉典史求見,現在二堂相候。”
花晴風一聽葉小天的名字就心驚肉跳,怵然變色道:“這么晚了,他來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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