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說得很無奈的樣子,可是從她的語氣就能聽出她有多寵溺這個重孫女。也是啊,老太太一輩子生了六個兒子,六個兒子又分別給她生了很多孫子,偏偏就是不生女娃兒,夏家的陽剛氣旺得都能直沖九宵了。
直到她重孫子這輩兒,才好不容易生下一個女娃兒,全家上下還能不當成寶貝供著?然而別看這老太太在重孫女面前一副慈祥和靄的模樣,熟知夏家情形的人卻都知道,水西夏家真正當家做主的人就是這個老婦人。
這位老婦人嫁到夏家,說來也是一段傳奇。
她本是一個康巴女子,名叫達娃,從小生活在高高的雪山上,當年夏瑩瑩的重祖父夏文暄到雪山上游玩,看到了她,驚訝于她的美貌,隨口夸贊了她幾句,說是她若愿意,這么漂亮的姑娘他一定娶回家。
結果第二天早上夏文暄一推房門,就見她挎了個小包袱站在門口,說是已經跟家里人說過了,要跟她的男人下山。夏文暄當場傻眼,他只是看到人家姑娘漂亮口花花一番,哪想到人家會當真?
這位夏家少主結結巴巴地向人家姑娘說明了自己的意思,達娃的眼淚當場就撲簌簌地流下來,她拔出腰間的短刀,抵在自己的心口,對夏文暄道:“好!如果你說的是假話,那么,把刀刺進我的心里吧,反正你已經把它擊碎了。”
夏家少主再度傻眼,愣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說自己已經有了老婆,有了孩子,父母也不一定同意他要個山里姑娘,啰哩吧嗦說了半天,達娃姑娘聽得一臉納悶,夏文暄看了她的表情也不禁納悶起來:“達娃姑娘,你聽不懂我的意思吧?”
達娃姑娘很奇怪地問他:“我只是不明白,這些事和我愛你有什么關系?”
夏文暄再次呆住。雪山泉水灌溉的女子,和山下的女兒家當真不同,她們不明利害、不懂關系,便是人間界制定的一些禮儀都不懂,她那雙澄澈如雪山泉水的眼睛看的永遠是最本質的東西: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那我們便應該在一起。
夏文暄被達娃姑娘那皎潔如雪山一般的心靈震撼了。他把姑娘領回了家。他的夫人也是出身大戶人家,性情很好,為人良善,和達娃姑娘接觸沒多久,就喜歡了這位純樸善良的雪山女子,接納她成為自己家庭的一員。做了夏文暄的側室。很多年后,夏文暄夫婦已先后過世,她已成了夏家年紀最老、輩份最尊的長者。
夏瑩瑩得到老祖宗的許諾,開心的不得了,連忙說道:“老祖宗答應的喔,那我這就走。人家去哪兒了,老祖宗可得替人家保密。要不然爺爺們啊、伯伯叔叔們啊,還有我爹,又得啰哩吧嗦沒完沒了呢。”
夏瑩瑩說完,嘻嘻一笑,湊上去在老祖宗頰上吻了一下,便像一只快活的小兔子似的蹦跳而去,達娃望著孫女遠去的背影,慈祥地一笑。
夏家不常駐水西。其實安宋田楊四大家除了田家,全都不常駐水西。當然,他們在水西都有府邸,家族晚輩也常在那兒露面,但是家族的主事人則很少會出現在那兒。
他們都有各自的勢力范圍,平時都在自己的地盤上操持事務,不會輕易到水西去。只有田家,因為失去了思州、思南兩地的宣慰使官職,成為四大家中的一個隱性家族,把“總舵”搬到了貴陽城。
夏瑩瑩走開不久。便有一個按照后世標準,足有一米九以上的壯碩青年快步走來,看到在晚霞下織著魚網的老婦人,那高大健壯的青年放慢了腳步,走到她身邊,撫胸深施一禮,輕聲道:“達娃老奶奶,請問您看到瑩瑩了么?”
達娃的手指靈活地編織著魚網,笑瞇瞇地對他道:“是格龍啊,你找我們家瑩瑩?”
被稱作格龍的青年露出苦笑的模樣,道:“是啊,我找了她一天了,可是瑩瑩太頑皮了,和我在島上湖上捉了一天的迷藏。”
達娃輕笑起來,慢吞吞地道:“她呀,去貴陽城了,你要找她,就去那兒找吧。”
格龍大喜過望,道:“啊!謝謝達娃老奶奶,我這就去。”
達娃道:“那孩子,不喜歡受到家人的拘束,她的去向,可不要告訴別人,不管是誰。”
格龍連連點頭,道:“是!格龍明白了,格龍一定不對任何人講,謝謝老奶奶。”格龍說罷,便興沖沖地離去。
達娃停住手,望著格龍遠去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嘆息道:“哎!是個好孩子,可惜我們家瑩瑩不喜歡你呀,那丫頭要是喜歡你,看一眼就該愛上你了,就像我當年一樣,又怎會整天躲著你。去吧,去吧,早點死心,才能去追求你真正應該喜歡姑娘……”
葉小天在貴陽城里租了一處獨門獨院的住處。他們人多,再加上有頭巨猿,有只熊貓,住店不如租房子自在。這處地方比較偏僻,幽靜的環境也適合讀書,當然,葉小天本就不是讀書的料子。
不料他們在此住下的第五天,毛問智居然病了。老毛的身子按他自己的說法,是非常“抗造”的,平時無病無災,卻不想只是一場風寒,說倒就倒下了。一開始他自己還不在意,以為抗一抗就過去了,卻不想高燒不退,竟是越來越厲害。
葉小天探了探毛問智的額頭,擔憂地道:“不行啊,太燙了,我還是找郎中給你抓一副藥吧。”
毛問智握住葉小天的手,眼淚汪汪地道:“大哥,咳咳咳,大哥,俺吧,一無所有……”
葉小天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親切地安慰道:“別這么說,至少你還有病。”
換作平常,毛問智早就哈哈大笑了,這時他真情流露,居然沒理會葉小天的俏皮話,毛問智動情地道:“俺吧,知道俺沒啥能耐,跟著大哥你其實就是一‘拖雷’,可大哥你不嫌棄俺,肯收留俺。你說俺咋就不是女的呢,要不然俺一定以身相許,給大哥你生兒育女、傳宗接代,也省得你到現在找不著媳婦,成天抓瞎……”
葉小天嘆道:“兄弟啊,你正兒八經說話的時候,還能說的這么招人膈應,真是人才啊!我不收留你,天理不容。”
這一回毛問智終于笑了,葉小天也笑起來,又拍拍他的手道:“你別胡思亂想,好好休息吧,我去給你抓藥。”
“我也去!”站在門邊的遙遙立即蹦跳過來,葉小天道:“你去也行,不過不要帶上大個子或者福娃兒了,要不然總有人一路跟來看熱鬧。”
遙遙用力點頭:“嗯!”
一見葉小天牽著遙遙的小手從屋里出來,華云飛系著圍裙從廚房走了出來,問道:“大哥要出去?”
他們這幾個人里,居然只有華云飛會做飯,做的飯味道還當真不錯,于是每天都是由他挎著菜籃子出去買菜,再回來整治五口人的一日三餐。
葉小天道:“嗯,他這病,自己抗不過去,我去給他抓副藥。”
華云飛扯下圍裙道:“老母雞剛燉上,還得有陣子才能好,我陪大哥一起去吧。”
華云飛正要跟葉小天一起出去,西廂房里光頭一閃,冬天先生塌著肩膀,瞇縫著眼睛,一副很陰險的模樣從里邊走了出來,慢吞吞地道:“我也去。”
葉小天道:“冬先生,你不在屋里擺弄那些蟲子,跟我出去做什么?”
冬天道:“死了!幾乎全死光了,我得再去抓批蟲子回來。尊者如今要考舉人,暫時顧不上練蠱,我先做些準備,等尊者有了空閑,好傳授尊者蠱術。”
葉小天揉了揉鼻子,道:“那好吧,一起走。你打算去那兒抓蟲子?”
冬天道:“這城里就有山,隨處走走吧,我抓的這些蟲子只是用來練手的,稍具毒性就行,倒不必一定要奇毒無比的怪蟲。”
夏瑩瑩穿著一身普通的彝家少女的裝束,坐在一座圓木架成的木橋上,脫了鞋子,把一雙白生生的纖秀柔美的腳丫兒放進河水,任那清亮如油的溪水滑過她渾圓秀氣的足踝。
雖是布衣釵裙,可是天生麗質,依舊嬌艷不可方物,只是這片城區人口稀少,這座小橋旁少有行人經過,是以沒有眼福閱此佳麗。
夏瑩瑩嘟著紅嘟嘟的小嘴兒,把一方手帕鋪在橋上,把剛才從路過的賣梨人那里買來的梨子洗得水靈靈的,一顆顆地擺上去,然后拿起一顆,張開一口整齊的小白牙,狠狠地咬了一口,就像在咬人,可是又有誰有那個福氣,被這樣麗質天生的俏媚小佳人咬上一口呢?
夏瑩瑩真是有點生氣了,她才剛到貴陽,那個果基格龍就追了上來,知道她去向的只有老祖宗,一定是老祖宗告訴他的,真是煩人,為什么每個人都想把他們兩個撮合到一塊兒呢?她根本不喜歡那頭大猩猩啊。
夏瑩瑩越想越生氣,又狠狠地咬了一口梨子,小腳丫撩得白色的水花翻騰不已:“人家是說過要嫁給他,可是……拜托你們!人家那時候才三歲半,懂個屁呀!隨便找個男人嫁了,都好過跟了那頭大猩猩!”
這時候,葉小天一行人正朝這個方向走來……
:雙倍第四天,貧道掐指一算,算上今天還有四天就該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了,要輕裝上陣,不能負重跑啊,